那天晚上柳明回宿舍时已经凌晨两点了。他打开房门时碰翻了门口的鞋架,惊动了和他同住一套单元房的王影。两年前他刚到美国时,在一个公寓办公室遇见了急着找房的王影,他们很快商定合租,这样两个人都可以省下些钱。他们租的是有两间卧室的房子,每人住一间,客厅合用。王影坚持要柳明住那间大一点的卧室,他多付30元房租。过了几个月,柳明买了一个书架放在了客厅里,他觉得客厅太空了并不好看。王影就说,她从来不用客厅,既然他放了东西,用得自然多,他应该多付一点房租。柳明当时十分后悔买这个书架,但还是答应多付25元。他当时想和她算算电费,电费是两个人平摊的,他每天呆在学校里,很少用电,但她房间里的计算机却经常开着。他最后还是忍住了没说,他想她毕竟是个女生,在这里也没什么亲戚朋友,如果他太计较就有点说不过去了。他们的邻居,读数学的小陈听说他多付房租,猛拍了几下他的肩膀,说他蛮有怜香惜玉之心。他苦笑了:“我怜的是哪门子香,惜的是哪门子玉呀?王影要算得上香玉,那全世界的女人都是天仙了。”
“其实她也不丑。”小陈说,还挺诡秘地挤挤眼。
“没仔细看过。”柳明笑了,他从第一次见面就认为王影属于那类既不美丽又不会撒娇的女生。
王影在睡衣外面随意地套了件毛衣,就冲了出来。她的头发纷乱,眼睛有点肿。她愤怒地站在客厅中央,一双细眉挑得高高的:“你以后能不能早点回来,你知道不知道我神经衰弱?你惊醒我我就再也睡不着了。”
王影的几声叫嚷把柳明从沉醉了一晚上的玫瑰心情中彻底拉了出来,他也恼了:“嫌我吵醒你?自己租一套房子呀,那多安静!”柳明说完就进了洗澡间,他甚至听见了王影在他身后咬牙的声音。
周末时晴玫小姐在网上又有声音了,她说她感谢云中帆先生的欣赏,由此她相信这世界不全是冷漠,还有共鸣,穿越时空的给人安慰的共鸣。他回了一个帖子,用了不少令自己的脸微微发烫的词儿,是那种感觉充实的发烫。
柳明吹着口哨回到了宿舍,见王影在厨房里做饭就打了一声招呼,王影也飞快地笑了一下。晚上她给他送了几个豆沙包,他已经两年没吃过自己喜欢的豆沙包了,所以很开心。他因为不会做饭,一星期总要吃三天方便面。他发现王影做饭的手艺不错,心里有些羡慕。他把这想法对她说了,她趁兴还告诉了他几种正宗川菜的做法,后来两人又聊了聊功课,把几天前的吵架都忘记了。
第二天,他还没起床,她就敲他的门,求他帮忙换汽车的机油。他似乎没有理由拒绝,就躺在车底忙活了大半天。前一天刚刚下过雪,地面冰冷蚀骨,等他爬出来的时候,浑身都冻僵了。
当天他就感冒了,不过他还是挣扎着到学校上网。他发现有人攻击晴玫散文的情调,就拟了激烈的文字反攻,尽管他对她一无所知,但他必须捍卫她的文字,那里藏着他最初的感动。
中秋节来了,小陈夫妇分别邀请了柳明和王影到家里吃月饼。陈太太是中国人圈子里出了名的热心人,下大雪的日子都肯开车到另一个城市陪别人聊家常事儿。柳明看得出她有意撮合他们。王影那天穿了一件米色的衬衣和同样颜色的牛仔裤,柳明想,她倒是比从前受看了许多。四个人聊了一阵,陈太太就和王影去了厨房。小陈说:“我看你们俩就合在一起过算了,近水楼台嘛,你还省得做饭。在这儿也用不着到居委会开什么介绍信,领什么结婚证。”“你杀了我吧。”柳明半认真半开玩笑。
“她没什么不好。”
“你没见过她的真面目。”柳明摇了摇头,站起身到厨房拿水,在门口正听见王影对陈太太说:
“嫁给他?即使世上只剩下他一个男人,我也不会那样做。”
“那我倒要考虑考虑。”陈太太笑得直颤。
“你知道他从来不打扫厨房、浴室,懒得要命,还经常半夜三更才回来,不洗澡就睡觉。”
柳明没拿水就返回来了。他恨不得立刻离开这里去上机,似乎只有网上的一小时,天地就属于他了。
像晴玫曾说的:“生活的琐细和单调已让我厌烦了,我什么时候能逃开?”那天以后柳明和王影就不再说话。小陈怪他们俩都太认真了,试做一回夫妻也未尝不可嘛。陈太太断定他们早已陈仓暗渡,表面还一本正经,免不了把他们作了几回谈资。柳明受不了王影谈论他象谈论乡巴佬的那种口气,他想找机会损她几句。不过,有一次当他拿起和她共用一条线的电话,他听见她一边哭,一边喊着妈妈,就立刻轻轻放下了电话,打消了贬斥她的念头。
他一直和晴玫保持对话。其他网人态度各异,有人说网上恋倒新鲜,对比鸿雁传书,电子网快捷多了;还有人说电子网既不是月老,又不是红娘,别搞这么多酸溜溜的事儿好不好?真寂寞了,美国有每分钟三块九毛九的谈心电话,谈话小姐一个赛一个的风流。
春节前夕,晴玫以简洁的文字给他传送了一段令他五脏肺腑翻腾不止的文字。
“云中帆,农历二十八是我的生日,请你来替我点燃生日蜡烛。别忘了带上你的玫瑰。”
她留下了电子信函号。柳明发信给她时,几次都按错了键,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双手在键盘上慢慢地摸索着。他眼前一片空朦,脑中却有一幅图像清晰逼真:
一枝红玫瑰怒放在雪野上。
随即她又回函写明了她的住址和电话号码。她的住址,共十一个单词,她的电话号码,包括国家代码、区号共十一位数,都和柳明的一模一样。柳明猛地把头压在了键盘上,计算机随即发出刺耳的叫声,屏幕上出现了一连串杂乱的字母。
王影就是晴玫,晴玫就是王影。
王影在自己的微机前守了一夜,云中帆再没有了任何消息。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呼啸的风雪一下一下敲打着窗户,她惊奇地发现柳明居然一夜未归……
弄假成真
男大当婚。石柱年已28,至今未娶。不是不想娶,也不是娶不到。看到围城中兄弟们一个个追悔莫及的情形,望而却步了。这不,A兄娶了个美女,艳战不断。B兄娶了个有钱的女人,尊严丧尽。C兄娶了个清闲的女人,华发早生。D兄娶了个朴实拙讷的女人,毫无情趣。男人娶谁都后悔,何必受苦?
女大当嫁。樱桃年方25,至今未嫁。不是不想嫁,也不是嫁不出去。看到围城中姐妹们一个个追悔莫及的情形,望而却步了。A姐嫁给了个有钱的男人,精神极度空虚。B姐嫁了个甜言蜜语的男人,外面“彩旗”飘飘。C姐嫁了个有闲的男人,生活千辛万苦。D姐嫁了个朴实拙讷的男人,美丽形同虚设。女人嫁谁都后悔,懒得麻烦。
缘份说来就来。一次国庆长假旅游,石柱和樱桃相会在蝴蝶泉边,荡漾在雪山脚下。他俩你帮我拿包,我为你拍照,俨然一对沉浸在热恋中的男女。两人一对上眼,都觉得对方是世界上最完美的人。因而感情激剧升温,很快喜结连理。
婚后夫妻恩爱,幸福生活比蜜还甜。不久,爱情的种子已经生根发芽了。
然而,好景不长。石柱是一家公司的业务骨干,当然应酬不少。偶有回家晚时,那曾想樱桃的嘴巴就翘得老高,怀疑他有外遇。石柱的手机、口袋自然是她严查的对象。她这一闹,弄得石柱成天神经兮兮的,好不紧张。
石柱呢,疑心病也很重。有一次,同事讲了个笑话。笑话说得是,有一对双胞胎,在娘肚中争执不下。一个说爸爸好,一个说叔叔好。说爸爸好的,是因为爸爸天天来看望我们。说叔叔好的,是因为叔叔虽然看我们比较少,但每次来吐啖时都带了个垃圾袋装走。不像爸爸不讲卫生,从不带垃圾袋,一吐弄得我们全身都是,脏透了。同事说完,对石柱笑了笑:不知你家儿子有没有这样一位叔叔呀?石柱赶紧回敬了一句:你儿子才有呢。
事后,没想到石柱却往深处想了:是呀,樱桃会不会也有这样一位相好呢?于是,他对樱桃也开始了严加防范,乃至发展到假装出差却又突然返回围堵的地步。
都是无中生有的事,可双方还就像真有其事似的,穷追不舍。弄得双方身心都很疲惫,看见对方心就烦。
当然,日子还得过。当女儿年满5岁的时候,他们选择了分居,同时相约“每周一歌”。
那天晚上,到了“每周一歌”的时间,不知何故?樱桃却没来。好不容易熬了一周才盼望到的一次好事,可不能错过。石柱想:怕是樱桃忘了吧?于是,他就让女儿转告妈妈:爸爸要“洗衣服”。女儿很快传来了妈妈的回复:“洗衣机”坏了。
又到了“每周一歌”的时间,这次临到樱桃熬不住了。她本想直接过去办那好事,感觉还是先打个招呼为好。她告诉女儿:你去告诉爸爸,“洗衣机”好了。那曾想女儿传来爸爸的回答却是:我的“衣服”不用你妈妈操心,我自己用手嘬掉了。
本来就无事,庸人自扰之。长此下去,谁熬得住?那不无事也会变成真有其事了吗?果然,当再过了几个“无歌可唱”的“每周一歌”之后,石柱和樱桃两人先后可就都真的出轨了……
有爱相随
手里握着邮差刚送来的杂志,我立在门边,仍不敢确定发表这篇文章是对是错。他是否会看到,是否会猜出“青果”是谁?
我只知道,除了他,也许不会再有人能读懂这篇文章。
他叫浩,是好友婕堂兄的死党,也是那所大学颇有名气的才子。记得那天是陪婕找她的堂兄,恰巧赶上他们系搞一场篮球友谊赛。
浩并非场上主力,但他专注的神情却相当引人注目。赛后,在堂兄的介绍下,我们相识了。当时只觉得他很和气,笑起来让人感觉暖暖的。以后便常常随着婕到大学去玩,参加他们的Party,自然而然同浩的接触越来越多。外表普通的浩相当优秀,他的文章不时出现在报章杂志上。可他对于这些看得很淡,每当我称赞他的作品时,他只是笑笑,算是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