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看到松的床头贴了一则征婚启示:松,男,22岁,五官端正,个子一般,脾气暴躁。无存款,有债务。现有资产海鸥DF-300X相机一台,适马变镜头一只,住房1/8间寝室。有意者请与2栋306本人联系。当时我笑了半天,没想到,后来我竟做了这张启示的俘虏。原来一生中苦苦盼望的缘份,出现时是不可预知的。
夏日的晚上
失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一蹶不振
我定会用此后的千千万万个日子来装饰这美丽的夏日夜晚,我更愿让这个夜晚幻成生命中的分分秒秒。
拥有了你
我的天空中
就有了太阳
星星伴着灯光,在广袤的天幂上渐渐明朗。它们调皮地眨着眼睛,含笑而视着这对缓缓前行的人儿。那晚,一改往日令人焦躁不安的闷热泪盈眶,微热,惬意极了。河边挤满密匝匝的人群。这儿历来是暑期最佳期的避暑场所。相比之下,河堤上就冷静多了。那晚是我们第一次相约在外,漫步谈心。一路上,我很少开口,因为我喜欢听她甜步谈心。一路上,我很少开口,因为我喜欢听她甜润的声音,听她讲述动人的校园故事。一段完毕,是一时的静寂,我们便默默地走着,便都有企图寻找着另外一个话题,来打破这令人难堪的沉寂。我忍不住扭头看她,碰巧与她的目光相遇。
“我们在这儿歇歇吧。”我说。
“嗯。”她答应一声,走向堤边,两臂相抱,扶在围杆上。
我支好自行车,走过去,静静地站在她身边。她望着河中随波荡漾的灯光和星星,一言不发。微风吹过,她的连衣裙轻轻飘荡,匀称、苗条的身体在星光下依稀可见;略带自卷的齐肩膀发微微扬起,露出白皙的脖颈。河里的水平静地向东流,我的心却如大浪澎湃。当我最终企图打破这僵持的局面时,她转过身,望着我,轻轻地说:“出门时,我就感觉想对你说点什么。”羞涩的眼神,透露了心中的不安。我没开口,只是勇敢地迎接她的目光。她接着说:“上了大学,给自己留点儿余地。我只是沧海一粟罢了;或者说许你会在大学里遇到一个更好的女孩。不过,无论如何,我们永远是好朋友,对吗?”说完,她转身侧对着,重新望着河流。我的心乱了,跳得更快。确切地说,是掏不住心中的欢喜和激动,几年的期待终于有了结局。我鼓足勇气,双手放在她肩上,把她轻轻地扳过身来,一字一句地说:“拥有了你,我的心中不会再有其他女孩子。”她的泪顺颊而下。我注视着她白皙的脸庞,轻轻地为她抹去泪水,陷入不敷出深深地回忆……
告别小学,升入初中,并不觉得自己长大了多少,但有一个明显的变化:渐渐对异性有了关注。也许这就是所说的青春骚动期吧。刚上初一,学校不要求我们上晚自习,因此每晚教室里只是稀稀疏疏散落着几个住校生和家离学校较近的同学。大家随意而坐。我掌管教室大权——带着钥匙,所以每次第一个进入教室,靠门坐下。每天晚上,她总是准时出现在教室门口,“笃、笃、笃”地敲门。
“谁?”我问。
“我。”一声清脆的回答。我起身开门,她走进教室,友好地笑笑,说声“谢谢”,便在我身后落坐。天气较冷,她常穿一件棉大衣,毛绒绒的衣领围着脖颈。只露出张白净的脸。于是,我们给了她一个绰号——毛毛熊。她并不介意,反而挺喜爱这个“雅”号。于是再次回答我那个简单而又毫无变化的问题时,“毛毛熊”和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取代了“我”。进门后,她仍坐在我身后。久而久之,听到那熟悉的叩门声,我不需开门,便知是可爱的“毛毛熊”到了。我们渐渐亲密,话也多了。她时常拍拍我:“喂,给我讲道数学题。”我也偶尔转过身去,向她请教英语——她是英语课代表。我开始趁她思考时,偷偷地打量:自卷且略显黄色的头发顺面颊下垂,白净的脸庞稍显粉红,很容易使人想起婴儿娇嫩的皮肤,真担心轻轻一碰,就会擦破。鼻梁上一副白框眼镜配上一张小嘴,可增几分文静;紧握钢笔的小手,我估计一把就能把它握入拳中。有时,我顿生怜香惜玉之情,劝说她:“天越来越冷,风又大,待在家里学多好。”她顽皮地笑笑,说:“来这儿可以向你请教嘛。”
不觉已到初二,由于我们交往频繁,流言蜚语也应运而生。她逐渐与我隔离,尽量减少和我接触。对此,我苦恼,我痛恨:恼她怎么如此谨小慎微;恨人言可畏,无事生非。然而,事实终究无法改变,流言已在我俩之间形成一张无形的网。我们已达到对面而行也只笑笑点头表示问候而已的程度。
我们的关系就此僵持下去。为了学业,我们压抑着这份早到的感情。后来,她以优异的成绩考入某邮电学校,上了中专;我被保送读高中。她走的前一天,我送给她一件小礼物:一根紫色绳带穿着一块心状的石头,上面刻着“心相依”。她双手捧着,只说了声“谢谢”。
此后,便是鸿雁传书,捎去一份思念和祝福。我们谈人生、谈未来,也谈生活中的琐碎小事。在彼此的信中,我们都能读懂些什么,可大家依然很有分寸,把感情转化为前进的动力。
然而,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它结束了我们两年半以来的频频交流。高三第二学期刚刚开始,我便收到她的来信,万万没料到迎来的是恰似一盆冷水的袭击。信中一反往常体贴、关怀的话语,变成冷峻、严肃的言词,大有从此断交之意。我蒙了,想不出她为何突然如此“绝情”。看着熟悉的字体:“若有时间,可写张纸条;若无,就不必了。”我的大脑空空如也,手中的信渐渐模糊。但是,理智使我很快清醒、冷静下来。我知道自己目前该做什么,也不愿去询问也许没有答案的“为什么”。近一个月,我无法把她从脑海中抹去,每每想起她,就觉很愧疚。高考越来越近,压力了渐渐增大,繁重的学习任务终于把她强行排挤出我的脑海。我们再没有通信,但在我生日那天,收到她的贺卡,随附“祝愿一切顺风”云云。
七月里那充满紧张气氛的三天终于过去。填报志愿那天,她突然来到我家,令我既惊又喜。
我静静地填着志愿表,她在旁边默默地看着,直到我写完最后一笔。送她回家的路上,她问:“你收到那封信时,什么感受?”
“像冷水浇身,那一阵心里憋得慌。”
“我猜么你肯定不好受,”她低低地说,“高三最关键阶段,我怕因为我而影响你,不得不狠下心写了那信。你不会埋怨我吧?”
如同一股电流通体一荡,我的眼眶湿润了。种种猜想曾经流过脑际,为何我偏偏没有想到这点?亲爱的人儿,一切误解都已烟消云散,我还会有何埋怨吗?
期待已久的录取通知书终于来了,我也终于鼓足勇气,第一次约了一个女孩儿——自己爱慕已久的女孩儿。
天上的星星依然明朗。我心中早已没有河边人群的喧闹,因为有一个声音在回荡:“今生有缘……”
我曾经那样爱过你
1984年的农历有两个十月。肖楠出生在头一个十月的月尾,而我,整整比他小一个月。
我们一个在村南头,一个在村北头。一个家境贫寒,一个是村里首富。
在那一年出生的十来个婴儿当中,我是唯一一个女孩。
我就像一棵野草,从一出生就注定要备受冷落。而肖楠,这个不是和我同一天出生,却阴差阳错要在同一天过生日的宠儿,也注定了无论是哪一条路,我都不能与他同行。
从很小很小的时候起,大人们看见我的时候总会提起肖楠,取笑着要给我们订个娃娃亲。小孩子的感情是很奇怪的,也许是因为这样的取笑,小学几年里,我们从不在一起玩,见了面也是不讲话的。
关于对肖楠真正意义上的记忆,是从初二的下学期开始。
那时,我是一只小麻雀,瘦小,枯黄。
上学第一天起便只坐在第一排,每天吃着浓厚的粉笔灰和老师不时喷来的口水。对于一排以后的世界我几乎一无所知。除了学习,我的生活里没有其他。
小的时候就明白,上学是唯一的出路,只有成绩好,才能继续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不知道明白的多是不是件值得庆幸的事,我只是一直努力,一直努力,努力到忘记了辛苦。努力到忘记了这个年龄应该要做的事情。
如果说除了学习,还有什么让我感兴趣的事情,便是对坐在后排同学的羡慕。那里是差生的天堂,是高个的集中营。据说,也是恋爱的衍生地。
没有人知道,我在心里是那样的盼望做一个差生。老师对我的宠爱让我陷入孤独的绝境,成绩差的防着我,像是防着一个间谍。成绩好的敌视着我,像是敌视一个仇敌。也没有人知道,一个优等生的自卑,是那样不可理喻。
那个时候,我的世界里没有肖楠的气息。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有人传出肖楠的同桌开始喜欢我,一直传的沸沸扬扬。我开始讨厌和回避着他的同桌,一并连着讨厌和回避着肖楠。当他们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我要么把头撇成九十度,要么就恶狠狠的瞪着他们。
直到,春天来临。
那是个阳光明媚的星期天的下午。我坐在村里那条与长江相通的小河旁边默读着第二天的英语课文。
河水潺潺,天空碧蓝碧蓝。空气里充满了油菜花的清香。
或许是微微有些累了,便躺倒在河坝上,看天上的白云。
或许是注定了的,在那样一个富有诗意的午后,一个好听的男音从河坝的背面传了过来。
“日出东南隅,照我秦氏楼。秦氏有好女,自名为罗敷……”是陌上桑。
我探过头去。便看见肖楠站在那里,蓝白相间的校服,白色球鞋,阳光照耀在他俊美的脸上,如同遗落在人间的天使。这个天使来回踱着步伐,正认真的背诵着我最喜欢的诗歌。再过去那头,是望不到边的金黄,油菜花正开的疯狂。
一刹那间我便怔住了,像是被电流击过,胸口竟有些压抑,我忘了呼吸。这个场景,便是我梦中无数次梦到过的样子。我听得见心里花开的声音。我转身躺倒在草地上,抑制着心跳,惊魂未定的看着远处的蓝天白云。
那个下午,我就这样一直看着天空,肖楠,肖楠,然后一遍又一遍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听着肖楠一遍又一遍朗诵着陌上桑。我知道,肖楠和陌上桑,还有他身后的满地金黄和这天上如水的行云,怕是要记一辈子,再也不能忘记了。
我开始频繁的偷偷回头。用余光朝肖楠那边看去。可是每一次,他总是正襟危坐,极其认真的直视着前方。倒是他的同桌常常与我的目光相碰。
谣言又开始了,这次是我喜欢他的同桌。总是有那么些无聊的人在注视着你的行动。关于我常常回头这个动作显然已经被人发现了,虽然,我以为自己已经够小心翼翼。只是,没有人知道,是为了肖楠。
放学时,对于肖楠和他同桌悄然跟在我身后的这件事不再态度恶劣。只是,常常紧张到忘了要怎样才能走好路。每次到了家里,衣服全都已汗湿。
初中时,唯一一次和肖楠正面接触是在初三的下学期。那一年里,肖楠的成绩突飞猛进,已仅仅只次与我。
那个清晨,他腼腆的走到我的面前。秋菊,能不能借我你的英文笔记。是的,秋菊是我的名字,一个土到我做梦都希望能改掉的名字。可是,从肖楠的嘴里喊了出来,却是那样的动听。我决计不再改掉它。
但我从哪里去弄本笔记来,我没有记笔记的习惯,总觉得记在书里更方便查阅些。我的课本里,密密麻麻记的哪里都是。但我无法拒绝,只得撒了个慌,笔记忘带了,明天再给你吧。
结果我骗了奶奶的钱,花了两个白天与黑夜的时间做了一本笔记出来,并在最尾页上认真的抄写了陌上桑的全文。我希望他能看见,希望他能知道,我是喜欢这篇诗歌的。
当肖楠把笔记本还我的时候,微笑着说了声谢谢,并夸我的笔记做的工整。我整个人就飘飘然了,先前的那些辛苦早就没有了踪影。
当我迫不及待翻倒最后一页时,那张抄有陌上桑的纸不翼而飞了。
初中毕业,我们考入了同一所高中,县重点。
那个时候,另外一所普通高中过来挖人,说是考上重点的过去学费全免。爸爸打算让我过去。我哭着喊着闹着绝不同意,那是唯一一次,我没有听父亲的话。为了肖楠。为了能和他在一所高中,为了能感受他的气息。
我成功了,却没有因此而能和肖楠走的更近些。我们分在了不同的班级。
我依旧只是静静的躲在黑暗的角落里,默默的注视着肖楠的一举一动。远远的,没有声息。
我们的差距,我们的青涩年龄,以及从出生那刻起伴着名字一起产生的自卑让我只能这样静静的远观,独自品尝着暗恋的甜蜜苦涩。
在没有雨的清晨,肖楠常常会在我们教室楼底下的那棵合欢树底下晨读。暗格棉布衬衣,天蓝牛仔裤,白色运动鞋,如同那年春天的那个午后,像遗落在人间的天使。
庆幸,我能依窗而坐,庆幸,在书读的累了的时候,可以朝窗下远望。看着我的天使,我的秘密,他站在那里,似乎想要对着我说,我们一起努力。
那些日子里,云飞的好快,天空是透明透明的蓝。
每一次,当我和肖楠的名字在成绩排行上紧密排在一起的时候,我的心里溢满了幸福。
就当我以为高中生活就要在这样的平淡中度过的时候,我的同桌,她告诉我,她喜欢上了那个在合欢树底下晨读的帅气男孩。她无意中打听到了我和他是来自同一所初中,所以将秘密告诉了我,并请求我的帮忙。
上帝真是个奇怪的先生,他居然会这样安排我的生活,我不得不想起我的初中生活。现在,又要重演,只不过,我们要调换彼此的角色。
我不能拒绝,当她红着眼睛说这是最后的机会,她不能错过。
我在那棵合欢树下找到肖楠,暗格的衬衣,天蓝的牛仔裤,他依旧是我的天使。
一片一片的粉红从他的头顶飘落。我走近他,第一次,狠狠的朝他眼里望去,一字一字的告诉他,晚上10点有人会在这棵合欢树底下等他,好像那个要等的人是我自己。
说完,便转身跑开,那天的风清凉清凉,我一次一次在心里默默念着肖楠,肖楠,然后眼泪就落了下来。
那晚,我彻夜未眠。
没有人知道,我是那么渴望那个站在合欢树底下的人,是我。
第二天,同桌春光满面的来了,他们见面了。并许诺好上了大学后仍要保持联系。
我的心,那一刻,碎了。
肖楠的毕业留言册经过同桌的手传到了我的面前,她说,留点什么吧,我们一直想谢谢你呢。她说,“我们”,这两个字又一次刺痛了我。
最后我还是决定,留下点什么。于是在同桌出去的空挡我写了那首陌上桑,没有落款。
后来,他考入了上海的一所名校,而我,去了很遥远的西安。
我们,再无联系。
只是每次放假回家的时候,就算不打听,也能听到关于他的消息。毕竟,同在一个村子,毕竟,他是那样优秀。
大二的时候,说他拿了很多奖项,得了国家奖学金,捐了很大的部分给了希望工程。
大三的时候,说他谈了个城里的漂亮朋友,带回了家里。至于他和我的那个同桌,听说在进入大学后就不再联系了。
大四的时候,听说他女朋友考上了研究生,而他却落榜了,准备着出国。
而我的大学四年,都在对他的无限思念中度过,身边也不乏追求者,只是,没有人再能与他相比。我始终无法忘记那年春天的无边金黄,和那年夏天的一地粉红。我再也找不到另外一张比肖楠还要干净的脸。
我用四年的时间来守候,这只属于我一个人的爱情,凄美绝然。
每年回去的时候,我都会常常跑去那条河边,期待着像那次一样,那个念着陌上桑的男子朝我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