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让宁浩远好好调查一下杜镜豪的身世，他什么时候来的A市，究竟靠什么起家，越详细越好。”雷湛沉声道，他对杜镜豪的情况开始真正感兴趣了，先前他吩咐宁浩远秘密调查杜镜豪，有很大一部分因素只是因为杜千雅的关系，以及自己的部分好奇心，但是许辛的一番话，让雷湛觉得杜镜豪的身上可能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而这也许才是杜氏突然在A市消失的根本原因。
“好。”许辛答应着，然后又问，“我们现在去哪里？回别墅吗？”
其实许辛现在更想去医院，她很担心杜千雅有什么事情，不过这要经过雷湛的首肯，所以先抛砖引玉。
“去医院。”雷湛淡淡说道。
许辛一轰油门，车子非一般开了出去。
到了医院的手术室门口，许辛和雷湛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宁浩远和杜千雅，杜千雅的靠在医院的墙壁上，单薄的身影，脸色苍白，看起来随时会倒下去的样子，眼眶中蓄满泪水，却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去。
“情况怎么样了？”雷湛问站在一旁的宁浩远道。
“子弹正好打在心脏上，医生说失血过多，凶多吉少，现在正在手术，情况要等手术结束以后才清楚。”宁浩远看了看杜千雅的样子，有些不忍地说道。
雷湛顺着宁浩远的目光看过去，莫名有些不悦，颔首，没有多说什么，走到杜千雅的面前，不动声色地站在了杜千雅的前面，正好挡住了宁浩远的目光。
宁浩远也不介意，转身走到许辛的面前，问了些他们后来的情形，得知飞鹰和青木全都安全地撤了出来，才放下了心。
“他会没事的。”雷湛低声说道，想要安慰她，可惜冷酷惯了的人，却说不出什么煽情的话。
杜千雅一直压抑着泪水的那一刻，在听见了雷湛的那一刻，忽然间决堤而下，她想要克制，却再也克制不了，终于掩着脸痛哭了起来。
雷湛的心一软，心脏的某一个角落像是被人用锤子轻轻敲打着，又心疼，又怜惜，想说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雷湛想也没有多想，几乎就是出自本能地，手搭在杜千雅的肩膀上，下一秒钟已经将她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杜千雅的身子轻轻颤抖了一下，却并没有推开雷湛的这个怀抱。
雷湛将她的头埋进他的肩窝里，轻轻拍打着她的手背，有些生硬地说道，“有我在，没事的。”
杜千雅的眼泪流地更加肆无忌惮了，泪水很快打湿了雷湛的白色手工衬衫，冰凉的泪水接触到雷湛的肌肤，雷湛恨不得就将她的痛苦转嫁到自己的身上，也不想让她继续忍受这种痛苦。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杜千雅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只剩下低声地啜泣。
“千雅，我们去那边坐一下，你需要休息。”雷湛扶着杜千雅的肩膀，无比温柔，诱哄似的说道。
杜千雅没有反对，雷湛就当她是同意了，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坐到等候的凳子上。
“老大什么时候这么体贴人了。”许辛忍不住吐槽，实在是看着雷湛对杜千雅就像是对女儿一样，那动作，那声调，哪还有半点平时雷厉风行的样子，看得许辛的眼都热了，她嫉妒啊。
“许辛，你胡说什么呢，杜千雅她爹地还在手术室躺着生死未卜呢，阿湛对杜千雅关心也是应该的。”宁浩远不满地说道，对许辛不合时宜的干醋十分无奈，虽然知道她根本就是无心的，想到什么说什么，不过太直接了，又是在这种悲伤的情形下，宁浩远也有些接受不了。
“算我没说。”许辛气恼地挥了挥手，她为了救人出生入死的，抱怨两句倒成了恶人。
“许辛，你别多想，我不是那个意思。”宁浩远一看惹到了许辛，连忙给她赔不是，他可不敢得罪这个组织里著名的火药桶。
“宁浩远，你别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好不好，我才没那么小气。”许辛没好气地说道。
宁浩远松了一口气，连连道，“那就好。”
“笨蛋。”许辛狠狠地瞪了宁浩远一眼，对宁浩远的说不出的感觉。
“我就是笨蛋。”宁浩远嘟哝道，心里嘀咕着女人心海底针。
“你们谁是病人的家属。”一个小护士匆匆地从病房里面跑出来，着急地问道。
杜千雅蹭地一下从凳子上战起来，连忙跑到小护士的面前说道，“我是他的女儿，他怎么样了，是不是出事了？”
杜千雅有些歇斯底里地问道，她的精神太紧张了，她现在心里想的都是不好的结果，她想克制都克制不了，那些最坏的结果一个个地从她脑海中蹦出来，简直要将她吞噬。
“病人大出血，现在血库告急，病人极需输血，你跟我去化验室吧。”小护士一听杜千雅是家属，对着杜千雅说道。
“我也一起去。”雷湛忽然开口说道。
小护士看了他一眼接着说道，“那你也跟着一起来吧。”
经过化验，杜千雅的血型完全匹配，雷湛血型不符，因此还是杜千雅留在了抽血室抽血，雷湛在病房外面等着。
“护士小姐，你多抽一点，只要能救我爹地的命，不论抽多少都行。”杜千雅带着哭腔恳求道。
护士还没有见过让人使劲抽血的，当下也十分很受震动，安慰她道，“抽的时候有点疼，你忍着点。”
杜千雅点点头。
小护士将拿出一根很粗的针管，抽出里面的空气，将细长的针尖轻轻推进杜千雅的胳膊里，鲜红的血液源源不断地从杜千雅的手臂里流出来，很快就抽了一大管。
护士一共抽了400cc的血，然后看着杜千雅说道，“你还好吧。”
杜千雅微眯着眼睛，头晕，想吐，四肢无力，让她原本苍白的脸色更因为失血过多而白得吓人。
杜千雅挣扎着看着小护士道，“这些都吗？不够我还可以的。”
“救急够了，我现在要把血浆送过去了，你先休息一会吧。”小护士拿着血袋快步跑了出去。
杜千雅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抽完了血，雷湛从外面进入房间，轻轻坐到杜千雅的身边，握着她的手，将她的手放到下巴上轻轻摩擦，“别担心血浆的事情了，我已经打电话安排邻近的医院给送过来了。”
“谢谢你，雷湛。”杜千雅露出一个无力的笑容说道。
“你好好休息吧，如果有什么事情的话我叫你。”雷湛给她掖了下被角，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拂过她的面颊，杜千雅感到从他指尖传来的丝丝温暖，一阵倦意袭来，她闭上了眼睛。
“睡一会吧，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雷湛用几乎是自己能听到的声音，温柔地说道。
杜千雅的眼睫毛动了动，深深的倦意袭来，杜千雅昏睡了过去。
手术室外气氛冷清无比，红色的荧光字眼将手术室映衬地更加阴森冰冷，宁浩远和许辛守在门口等候着，谁都没有开口说话，气氛十分压抑。
“张医生到了没。”雷湛沉声道。
“正在赶过来的路上。”宁浩远回答道，他们将杜镜豪送过来的时候才得知A市最好的心脏外科医生张医生因为参加一个学术会议不在医院，虽然当时立刻给院长打了电话，但是张医生赶到医院也要不少时间。
“再打电话催。”雷湛冷冷地吩咐道。
宁浩远立刻拨通了电话。
雷湛的拳头渐渐地握了起来，眼睛盯着手术进行中几个鲜红的大字，心情忽然烦躁起来，如果杜镜豪有事，杜千雅该怎么办，她能承受地了吗？
“阿湛，张医生说路上有点堵了，这个点正是交通的高峰期，路上不好走也是正常的。”宁浩远挂断电话说道。
“堵车就联系警察局，让警车给张医生开道，告诉警察局长，半个小时之内我要是还看不见张医生，让他小心自己头上的乌纱帽。”雷湛冰冷地说道。
“我知道了。”宁浩远忍不住赞了一下雷湛，又赶去联系警察局长。
终于，二十分钟之后，张医生一边擦着汗一边赶了过来，看见雷湛，先过去给雷湛打招呼，“雷先生，不好意思，今天有个学术会议，离医院比较远，所以现在才过来。”
“张医生，里面的病人对我很重要，所以一切都拜托你了。”雷湛冷冷地扫了一眼张医生。
“是，是，我尽力而为。”张医生连连点头，推开手术室的门走了进去。
杜千雅睡的极不安稳，额头上不满细细的汗珠，打湿了鬓发，她的双手不时抓着床单，脸上的表情十分痛苦而难过，失血过多加上一直以来的惊吓，让她的精神极度不稳定。
虽然睡着了，但是杜千雅的脑海中却不断地闪过一些奇怪的画面，有的是她小时候的样子，她和父母一起牵手走过海边，下一个场面却到了悬崖边，黑色的海浪似乎要将她席卷进去。
忽然，她看见不远处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背对着她，面朝着汹涌澎湃的大海，无比沉默。
“爹地……”杜千雅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情不自禁地喊出了声。
那人听到杜千雅的声音，缓缓转过了身。
“爹地……”杜千雅惊喜过度，立刻奔跑了过去，紧紧地拥抱着杜镜豪。
“爹地，我好怕，他们说你会有危险，我真的不能失去你，爹地，我太害怕了，真的太害怕了。”杜千雅哭诉着内心的不安，一直压抑的情绪瞬间爆发了。
“小雅，别怕，我会一直守护在你身边，直到你找到自己的幸福。”杜镜豪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
“真的吗？爹地……不要离开我。”杜千雅哽咽地说道，紧紧攥着杜镜豪的手，想要感受到杜镜豪的存在感。
“小雅，对不起。”杜镜豪凄然一笑，突然出人意料地推开了杜千雅，转身从悬崖上一跃而下。
“爹地……”杜千雅惊叫一声，突然从睡梦中惊醒，看着医院白色的墙壁，她怔忡片刻，然后不顾一切地从床上跳下去，直奔手术室的门口。
医院手术进行中的红灯倏地灭了，医生和护士从里面走出来，许辛抓住一个医生就问，“里面的人怎么样了。”
医生摇摇头，“我们已经尽力了。”
许辛脸色一僵，手停顿在半空中。
“雷先生，对不起，病人送来的实在是太晚了，我们已经尽力了，请节哀顺变。”张医生走到雷湛的面前，抱歉地说道。
雷湛没有说话，挥了挥手让医生离开。
宁浩远上前抓住张医生的领子，一个拳头就挥了过去，“你们不是救死扶伤的医生吗，现在人都死了，你还算什么医生。”
张医生的脸瞬间青了，宁浩远下手够重，张医生哆哆嗦嗦地指着宁浩远，“你是谁啊？你要告你！”
“好啊，你去告，到时候判你个七年八年让你在牢房里过下半辈子。”宁浩远一向给人温文尔雅的感觉，但不代表他没有血性，现在他满脑子里想的都是杜千雅如果知道她爹地死了，那该多少伤心。
“浩远，不关张医生的事情，让他走。”雷湛沉声说道。
“那先告辞了。”张医生叹了一声，低着头，快步离开了。
“我们要怎么告诉杜千雅，她要是知道了结果，一定会承受不了的。”宁浩远一拳捶在墙壁上，一脸痛苦说道。
“那就先不要告诉他。”雷湛冷冷地说道，“杜镜豪的后事，好好置办，他毕竟也是A市商界首屈一指的人物。”
“我明白了。”宁浩远答道。
“许辛，你去看看杜千雅，别让她出什么事，你们都是女的，什么话也好说一点，多安慰安慰她。”雷湛蹙眉道。
“好，我这就去。”许辛点头答应着，刚一转身，就看见了站在楼道交叉口的杜千雅。
“千雅……”许辛在心里低咒，这么看来杜千雅应该是已经知道事情的真相了，现在就是想瞒也瞒不住了。
雷湛和宁浩远也一起转过头来，看见杜千雅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像是一个失去了灵魂的木偶一样，雷湛的心一沉，大步走上前去。
“不是让你在好好休息的吗，怎么跑出来了。”雷湛责备她道。
“雷湛，你能不能跟我说这不是真的……我听到不是真的对不对，你们都是骗我的，你们在开玩笑是不是。”杜千雅混乱地说道。
“千雅，你先回去好好休息，这件事等你冷静下来以后再说。”雷湛沉声道。
“为什么会这样……上天为什么要带走爹地。”杜千雅的歇斯底里地喊道，到底他们做了什么，上天要这么惩罚她。
“千雅，你别这样。”雷湛心头一震，忍不住将她拥入怀里，紧紧抱着她，感受到她的体温，他才稍稍安下心来，因为他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很害怕杜千雅会随着杜镜豪一起走。
“雷湛，你一定还有办法的对不对，雷湛，你帮帮我，只要你能救爹地，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雷湛，我一定会很乖的，雷湛……”杜千雅声嘶力竭地喊道，整个人好像被人抽去了力量，瘫软在了雷湛的怀里。
“千雅……”雷湛忙用手托起她的头，看着躺在他的怀里全无生气的杜千雅，雷湛心头一痛。
“雷湛，让我看看我爹地……我想看看他，可以吗？”杜千雅无力地看着雷湛，心如死灰。
雷湛沉默半响，突然将她打横抱起，在所有人奇怪的目光中，将她抱进了手术室中。
“爹地……”杜千雅从雷湛的怀中挣脱开来，踉踉跄跄地奔跑到杜镜豪的手术台前面，双眼含满泪水地看着面前那个被白布蒙着全身的人。
杜千雅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揭开蒙在杜镜豪头上的白布，可是手停顿在半空中，半响也没有动。
雷湛站在杜千雅的身后，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做，他只是远远的看着她，这个时刻，她必须自己一个人度过。
“爹地……”杜千雅最终也没有勇气揭开杜镜豪头上的白布，而是伏在他的身上，痛苦失声。
雷湛转身走了出去，将整个空间留给了杜千雅。
“她怎么样了。”雷湛刚一走出去，许辛和宁浩远就赶过来问道。
“没事。”雷湛面无表情地说道，重新恢复他一贯的冰冷，说完大踏步地走到一旁。
“老大，你也太冷血了吧。”许辛不满地看了一眼雷湛，心想人家小姑娘都快伤心死了，他竟然还说没事，许辛都觉得过分了。
雷湛只当是没听见许辛的抗议，依然我行我素地找了个地方坐下，拿出手机，打开全球股市软件，专心看着，好像心情一点都没被杜千雅的事情影响。
许辛害怕杜千雅支撑不住，转身想要进手术室看看情况，刚转身，雷湛就淡淡地说道，“现在不要去打扰她。”
“许辛，我想千雅也许需要一个人静一下，我们在外面等着她吧。”宁浩远也说道。
许辛走回来，也没有再坚持。
也不知道多了多久，杜千雅终于从手术室里面走了出来，所有的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杜千雅一步步地往前走着，无力，脆弱，眼神冰冷，许辛从来没有看见过那种眼神，就像是燃烧了的灰烬，光亮已经随风而逝，剩下的只有冷清顾忌，让人看不到未来。
“千雅，你没事吧。”许辛走到她的面前，小心地问道，生怕刺激到她。
杜千雅看了看许辛，突然笑了，那笑容像是夏天的罂粟，绽放在绝望的边缘，苍白的冰冷的，却有一种致命的美，许辛看着杜千雅的样子，忽然觉得这个笑容简直比哭还要恐怖。
“许辛，我没事，我怎么会有事呢，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我还活着，身上没有子弹穿过的痕迹，我好得很呢。”杜千雅的声音和她的眼神一样，如同北极的寒冰，每一个字眼，每一个动作，都寒冷到骨子里。
“千雅，你别这样，你要是想哭就哭出来吧，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们，还有雷湛，我们一直都会在你的身边。”许辛发现自己也变得感伤了起来，她伸出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握住了杜千雅冰冷的手指。
“许辛，谢谢你们。”杜千雅依然笑着，完美的唇线，微微弯起的眉梢眼角，似乎想用笑容来掩饰她内心的虚无，却越发让人心疼。
“千雅，你别这样。”许辛揽住杜千雅的肩膀，轻轻抚摸着她的长长的头发。
“许辛，你相信人死了以后有灵魂吗？”眼睛空洞地望着远方，声音轻飘飘地问道。
“我相信，所以你爹地一定不希望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许辛想也没想地说道。
“我知道。”杜千雅闭上眼睛，感受到医院走廊上吹过的风，仿佛那是杜镜豪的灵魂在她的身边，轻轻呢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