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七八日后,妤姝尚在睡梦中,却听见外头的打斗声。
妤姝手忙脚乱的穿好衣裳,外面天还没亮,略暗的光线下,闪着刀光剑影,那些霹雳咔嚓的打斗声,直直穿透她的脑海。
有外人进来了。到底是些什么人?
难道是宋玉的身份被泄露?
她偷偷躲在角落里,心里胡乱猜想,手里攥着宋玉留下的那把匕首。外面应当是楚煜留下来的护卫与人打斗。
本来不过一二十个人,却不料,呼啦啦来了一大队人马。
昏暗中,她听见铁甲和刀戟的声音。
那些人燃起了火把,火光下,妤姝看见是玄衣铁甲,那是军队。
她一生最怕的就是这些寒甲冷刀的军队。军队一出现,必然再造杀戮,崖头上的残酷战斗至今一想起来,就要做一场噩梦。
“把这里的人都抓起来,挨个地方搜!尤其是女人!”
“但是将军有令,不得欺凌妇孺,违令者斩!”
一排排整齐划一的步伐包围了这里。
妤姝躲在后面,身体不停地发颤。这一次,她竟没有曾经那般坚强,她开始想念宋玉在自己身边的时候。
她以为,避世入谷,便能与世隔绝,没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她就告别了复仇和战争,从此隐姓埋名平淡生活在这幽幽谷中。
外面打斗声渐渐矮了下来,想来,宋玉的那些留下来的护卫抵挡不住这些人。妤姝握着匕首,呆呆蜷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外头人声嘈杂,她听见混乱中有人喊她:夫人,夫人——
她方才起身,那人一把扯过她,说道:“夫人,跟我走,敌人越来越多了。”
她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人,他脸上都溅上了鲜血,她呼了口气,坚定道:“好——”
混乱中,那人为她裹了一件衣物,护着她趁乱从房后的小树林中逃走。林中也有人在此截杀。
那护卫轻功很不错,说了一句“夫人,冒犯了”,便环住她的腰身,跃上了树干。然而有几人对他们一直紧追不放,好在那几个兵甲并不会轻功。
待他们甩掉追兵后,朝着更深的密林逃去。护卫见后面追兵甚众,便对妤姝说:“夫人,你先逃,我断后。我们在泉眼那里会合,你就躲在洞口处不要出来。”
“好。我们一言为定!”
话毕,妤姝不顾一切地逃向密林。身后再次响起激烈打斗声。
天渐渐亮了,她发现自己在林子里迷路了,记忆中的泉眼,宋玉和自己来过两次,那里石壁上有一个隐蔽的洞。眼前倒是溪泉淙淙,但不是记忆中的泉眼,四周没有石壁,只是些鹅卵石,这里是溪水浅滩。
晨曦下,谷里尚有薄薄的晨雾,妤姝不辨方向,踌躇不前。
这时候,“驾,驾——”有策马声奔来。
妤姝惊慌地四下回首,薄雾中看不清楚,待近些,方看得见有人策马从溪泉中奔来,马蹄溅起泉水,气势惊人,妤姝不由地后退。
那几个人皆是身着铠甲的将士,“吁”一声,领头的人下马,紧接着那几人也下了马。
妤姝知道这些军队定然不是楚兵,但会是樊无期的人吗?
一想起又要回到那个人手上做棋子,她的心就不寒而栗。她握着匕首,狠狠道:“别靠近我!”
那些人却朝她行礼,“姑娘莫怕,我们是奉命来保护姑娘的!”
“保护?”妤姝呵呵笑了起来,“我不用任何的保护!都给我离开!不然我就死在这里!”
领头的是个将军模样的人,见她以死要挟,便挥了手让众人退后,只留下自己。
“姑娘你别激动。我们不会强迫你,更不会伤害你。现在,谷里已经不安全,吾等奉三殿下之命前来接姑娘去安全的地方。”
三殿下?妤姝怔怔地一会儿,方记起是云卿。
这里是北地旧卫,云卿怎么会来?
“三殿下得知姑娘在此,便派吾等前来保护姑娘。”
“好一个保护!你搅乱了这里的生活,杀了他们,你们和强盗没有不同,居然还诡辩自己是菩萨,我用不着你们来保护!”
“樊姑娘误会了。这些人本不是什么山民,而是和我们一样军人身份,既然我们各自的主子不同,遇上了,厮杀便是常理。姑娘如此聪慧,应当理解才是。”
妤姝知道,这些人本就是楚煜的护卫假扮而成,甚或那七八户山民也是士卒的家人,为了上头的命令,不得不居住在此。那些家眷却不晓得宋玉和她的真实身份。
“替我转告三公子,让他别假惺惺的。我樊妤姝,今生不会再相信他的!”
妤姝以为,云卿为了复国一直与樊无期合作,他明明知道自己身在卫地,却对樊无期的行径听之任之。
*
日上三竿,山脚下已经一片酷暑炎热。
山下的营地里,迎来几个人,其中一位很神秘。
这人立在一匹浅青色的骏马上,一身浅袍斗笠的打扮,似是江湖人,但看不到脸。士卒拦住这几个人。
“管你们是谁?进入此地就当抓起来!来人——”那领兵的小头领铁面无私,不认银子。
神秘人旁边的一人,悄然拿出一块令牌让他看了看,可惜这小头领没见过世面。
“老子不认识!”
无奈,那人不得不说了狠话:“那让你们的将军出来认一认吧!”
那小头领方觉出这人的气场有些吓人。心下狐疑,一面仍旧是板着脸吓唬道:“别给我装大爷!你们几个好好守在这,我去禀报将军!”
将军不在,只有一个帐中参军在,那人面相儒雅,惶然看了看那令牌,神色略白。
“在下是廉将军帐下参军李牧,属下们有眼不识泰山,还请见谅。快快为齐将军放行——”
众士卒少有机会听过齐将军的名号,这位参军也没见过齐将军的容貌,只认得这块令牌。听闻,齐将军武艺非凡,是三公子的护将,统领一支护卫军,手下也个个是高手,专门负责殿下的人身安全。
待廉将军归营后,见了那几人后,方才认出那神秘人不是别人,恰是微服前来的三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