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事情而来?”丁原秋树转动左手食指上的戒指,也不再客气切入正题。
“也没什么,刚好碰到你,所以约你出来聊聊天。”
“应该不是刚好碰到吧。”泽之尾真用眼角余光注视着旁边人的一举一动,丁原秋树却是毫无惧色瞪回去。
泽之尾真反而以德报怨转过脸来微微一笑:“何必在乎这种问题。我是为了感谢你而来的呢。”
她的笑脸明媚,能让人不由得春心浮动。然而丁原秋树并不买账。
“感谢吗?怎么说?”
“是这样,谢谢你帮我把案子压下来。近来我父亲忙碌,所以由我来向你转达谢意。”说罢将一些钞票递了过去。
丁原秋树很不屑地瞄了一眼钞票,并没有伸手去接。
“是你父亲要你来给我的吗?”
“不是的,我觉得作为当事人的我,还是应该自己来谢谢你才对。”
“你说的谎话那么低级,这点钱不够的吧。”
“这个可以商量。”
泽之尾真一直保持着谦虚的态度和谨慎的微笑。丁原秋树却不买账,他决定试探一下这个试图伪装自己的女人。
“可我从来没有见过你父亲,更没有帮忙做过什么事。”
泽之尾真楞在原地,她本以为一定是父亲听了自己的话与警署的人协商过了,却没想到父亲根本没有过问。那么这个人不揭穿自己的理由又是什么呢,因为七志川吗。泽之尾真想不明白,陷入思索的严肃显得她更端庄。
“一开始你就在配合我的谎话是吗。”泽之尾真的眼神凌厉让人看了不禁一哆嗦。丁原秋树却像是见怪不怪了,并没有后背发凉,他并不屑于回答,然而泽之尾真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差点咬断舌头。这女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放松了表情问道:
“不拆穿我是因为要保护七志川吗?你清楚如果我改变证词的话会有什么后果吗?”顿了顿她接着说道,“如果方才我没有打电话给你,你或许不打算离开了是吗?”
“他喝醉了吐得一塌糊涂,我是他朋友,当然得照顾他了!”丁原秋树急于反驳,像是被揭开了不远让人看见的伤疤,立刻急得跳脚,“我为什么要跟你解释,你要翻供,我大不了丢掉饭碗就是了!”这句话说完,两个人都安静下来,脸色阴暗。丁原秋树很怕泽之尾真再逼问“不怕七志川坐牢”这种话,他觉得如果真的被这样逼问了,他要么会软弱相求,要么就会杀人了。以他丁原秋树的性子,选择后者的几率或许更大。
“我们合作吧!”泽之尾真打破诡异的沉默建议道。
丁原秋树挑起眉毛打量了这女人一眼。
“怎么个合作法?”
思量一会他又补充道:
“合作者彼此间要有依存价值,我可能,能帮你重新得到七志川。你对我来说有什么用?”
顺着泽之尾真的目光,丁原秋树看到了刚刚被自己忽略的现金。
“我并不是爱财之人,你应该搞清楚了再来。”丁原秋树轻蔑地一笑,十指扣住脑袋,一副放松随意的模样。
“如果是有足以让你重回缉毒队的线索呢。”
丁原秋树咬了咬牙,当初他申请离队的时候,就是因为自己追查到错误线索致使两名骨干警员牺牲,也是调查工作陷入僵局。如果有一个机会让他将功补过,虽然难以让逝者复生,至少能让他的愧疚少一些。这确实是诱人的条件,可他并不愿意妥协:“七志川不会再爱你了,你找我也没用。”
“他从来也没爱过我。”泽之尾真停下脚步,似乎看开了这段感情,“我只希望你不要让他再找我的儿子。”
“那不可能!”丁原秋树的语气斩钉截铁,“你根本不知道七志川来说……”他似乎突然间意识到自己不应该把话说完,顿了顿他补充了一句,“我不会这么对他的,到此为止吧。”
“我把儿子送走就是为了让他得到更好的生活,他凭什么去打搅,自己连肚子都吃不饱的人,笑话!”
丁原秋树并没有再回头,径直进了家门。留下不顾形象咆哮的愤怒女人在原地花容失色。
一身疲惫的丁原秋树冲着冷水澡,想起他千方百计从七志川嘴里问出行刺事件的实情,七志川却又向他投来另一个重磅炸弹。他甚至还记得当时喝醉的七志川迷离的表情,他红肿着双眼说:
“我母亲是一个日本女人,关于她我就知道这么多。我的父亲早早去世了,所以我努力珍惜每一个我爱的人。可我怎么做,怎么努力也无法迎合那个老头子,甚至提起他的名字我都心惊肉跳。”
“我就想着等我有了儿子,我一定好好照顾他,给他完整的爱,美满的生活,所以我拼命工作,忍受着所有白眼。可是我就是做不好啊,秋树,我连自己都征服不了。”说道这儿,他肿胀的眼睛流出滚烫泪来,“这是天大的惩罚啊,让和我流着一样血的人死生不复见。”
那一刻丁原秋树心头酸涩无比,七志川语无伦次地诉尽衷肠的的确确让他的心蓦然漏掉一拍,他不知道如何让对面孤立无援的人安下心来,不停重复着无助的誓言,说你再不会被伤害了。
丁原秋树回忆地出神了,水珠从他的身体泡得发白的皮肤上滑落,在排水口处汇聚打着转流走了。他并不知道七志川接下来所面临的不幸,远比他想象的多,且都是他无力周全的。
第二天早晨丁原秋树就接到了回缉毒队的通知,他却并不打算买这个女人的帐。任凭她千般示好,也不能他的立场。
缉毒队里都是旧相识的同事,然而这次他回来欢迎他的眼光却是奇怪的。有很多漠然和迷茫在里面,有人笑脸相迎,那就有人嗤之以鼻。然而这两种人,此刻都是被那漠然和迷茫淹没了,七志川挨个问候过旧同事后,心里是这样想的。
队长只是耳提面命打着官腔,最后结束语的一两句还讽刺说这次可不要搞错了线索云云,丁原秋树并没有听进去,他看着队长的脸,心想原来泽之尾真那女人原来用了不少心思。
夏天已经快要结束了,晴空万里无云,阳光普照大地,然而这一切里隐约流露出衰败的迹象,仿佛这是整个夏天最后一次的晴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