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跨世纪的元旦,于很多人都是喜庆日子,对于丁原秋树和七志川来说,俨然已经成为黑暗的记忆。而对宫家古堡里的人来说,正陷入一场针锋相对的较量之中。
“多儿,有去大陆的打算吗?”饭桌上宫野草草吃了几口,便叼着雪茄对一旁不停帮七尾夹菜的的女儿说道。
不过,野口多并没有多大反应,倒是七尾握着勺子的手僵在半空中,转过头望着宫野。
“父亲大人,您在说什么。”七尾一脸不可思议,似乎宫野这话,说的突然,并且可笑。
许是觉得不关他的事,觉得他话太多,宫野狠狠瞪了七尾一眼,警告他不要多嘴。然而七尾却并不像平时那样畏惧不再吱声了,而是眼神严肃瞪回去。一个快六岁的孩子和一个个快六十的老头,针锋相对起来。
宫野并不把七尾当回事,只是继续对愣愣看着两人明争暗斗搞不清状况的女儿说道:“或者日本,新加坡,出国没有考虑过吗?一个世纪都结束了,整个世界都在改变。”说话的时候,宫野一直盯着七尾。他不是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心思,只是现在如果不能控制他,以后一定会更麻烦。
七尾也感觉到了,此刻的宫野在向他示威,女儿是他的,怎么决定都得他说了算。可那个女儿的名字叫泽之尾真,对七尾来说,宫野就像叼走了自己心上人的狮子,还咆哮不断向自己示威。而自己,就真的像一只羊,除了咩咩地呼唤被叼走的同伴,什么也不能做。
不要,他七尾不要这样。就算鱼死网破,他也不愿再把野口多送走了。失去父母失去家庭,他的人生怎么好意思一直一无所有。何况当初接过野口多手中的蝴蝶草时,他就接受了她走进自己的世界;要她染上红发而她就如自己所愿出现的时候,他就已经非她不可完全认定了。现在大半年的相处下来,要他放手,还不如要他失去所有。
当年偷偷跑回家,透过玻璃看见母亲被父亲杀死的时候,他就已经下定决心,谁都不会再失去了。也就是那个时候,他再也不是孩子了。在这个偌大的冰冷的古堡,只有野口多,是暖得了他心脏的旺盛的火苗。
不论是什么手段,他要把野口多留下。七尾这样决定,便从凳子上跳下来,走到宫野身边跪下。
“对不起,父亲大人,我错了。”七尾双手搁在膝盖上,垂着脑袋,语气真诚,然而他忽然又扬起脑袋看着宫野,“可是,父亲大人,把多姐姐留下来好吗,求求您了。”
看着跪在身边弱小哀求的身影,宫野并没有心软,他拧过肥胖的身子,拍了拍七尾的脑袋说道:“自有管家仆人会照顾你,你如果为多儿好,就应该让她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不,”七尾立刻打断了宫野,伸出手顺势抓住了宫野的西裤死死攥在手里,“我求您了,父亲大人,我不能没有多姐姐,求求您不要让她走!”七尾惶恐,眼泪立刻挤满了眼眶,然而他不愿流泪,努力鼓着眼睛双眼通红。
野口多看到七尾这副模样不禁心疼起来,她刚要伸手去扶七尾起来,不料宫野一抬脚,将七尾踹了出去。
“啊!”野口多捂着嘴一声惊叫。而后慌乱地跑过去检查七尾的伤势,七尾却重新爬起来在原地跪好了,依然朝着宫野求情:
“父亲大人,您再考虑一下吧,拜托您了。”说着将脑袋扣在地板上使劲地磕,传来“咚咚”的声响听着都疼。
“不用求情,就这么决定了!”宫野说罢,大手一挥,转身准备上楼去。
“爸爸!”野口多朝着宫野的背影愤怒地喊叫,可宫野仍是没有回头。
“我才不会让你把多姐姐带走!”七尾在野口多的身旁爬起来,朝着宫野咆哮。如果刚才还是像个为了得到而有求于人的奶声奶气的孩子,那此刻,他俨然就是捍卫自己宝物的武士,大义凛然视死如归,一声斥责敌人的怒吼如惊雷。
七尾迈开步子朝着宫野的方向走去:“绝对不会,让你把野口多抢走,想都不要想……”七尾就像是要上战场厮杀的士兵,已有了马革裹尸还那样决绝。
听到七尾对野口多称呼的改变,宫野在原地停了停。果然如他所料,这孩子对于野口多的心思,并不只是姐姐那么简单。也难怪,她和泽之尾真太像了,随时都能刺激到七尾。越是这样,越不能让野口多再在这里呆下去。
本来自己试探性的提议,现在看来是十分必要。宫野这样想着,又迈开步子走了。
七尾看到宫野短暂的停留后又头也不回地走开了,他彻底失去了理智,跌跌撞撞朝宫野的方向扑过去,就像杀红了眼死似得,一点也不正常。
然而一双温柔白皙的手却拦住了他的去路。野口多从七尾的身后死死抱住,怕碰到七尾的新伤和旧伤,便跪坐在地板上拉着他的背贴住自己胸口。
处在奔溃边缘触到的一抹温柔,让七尾愣在原地,随即泪水从眼睛里涌出来滂沱而下。
“多姐姐……”七尾的眼泪晶莹透亮,却是滚烫,砸在地板上,开出灿烂透明的小花来,他的声音浓重呜咽不止,转过身来抱着野口多的脖子,不停地唤她:“多姐姐,多姐姐……”
野口多也心碎,这孩子年纪不大,却如此重感情。如果自己被父亲强行送走,不知道会不会让这可怜的孩子无法接受。
“七尾,多姐姐也舍不得你啊。可是你怎么能违抗父亲,现在又多了道伤口,你就不能照顾好自己,让我放心点吗?乖,不要哭了……”野口多这样语气柔和地说着,用手指轻轻拨开七尾肩头被刮破的衣裳,一条狰狞的三寸长的伤口像红色的腐烂的虫子,看起来异常恐怖。而野口多的手下动作再轻,衣料摩擦与伤口接触空气双重疼痛让七尾一阵痉挛,呜咽出声来。
对于野口多的话,七尾却是清清楚楚听明白了。她已经向宫野妥协了,言辞闪烁却态度清楚。七尾咬咬牙,推开野口多的身子,看着她的眼睛说:
“多姐姐,你不要去,我求求你了,不要向他妥协,我明明根本保护不了自己。多姐姐你不爱我吗?你要把我一个人丢下看我死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