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一步一步朝水榭走来,到了水帘处,范蠡终于将黑影看了个真切。
这是个长发披肩的男子,身材高大,几乎有九尺之巨,骨架粗壮,只是佝偻着身子,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头发又散又乱,将整个脸部遮住,看不清样貌。
佝偻男子身上缠绕着一根巨大的粗链条,就像动物的骨节,不住蠕动,链条的尾端,一截月牙弯刃高高翘起,凸锐如刀。
范蠡目光落在佝偻男子身上的链刀上,心里一震,心下立刻戒备万分,因为他发现,佝偻男子身上的链刀,似乎不是钢铁打造,反而像是从尾后骶部长出,弯曲随意,极为古怪。
上面血迹隐隐,范蠡隐约看见,刃尖似乎有血珠滴落。
“喂,你是什么人,这个园子里面的人到哪去了?”
经历青羊宫之变后,范蠡早已不是昔日吴下阿蒙,加上自从鹿灵笃隔顶传功之后,似乎连胆子都大了许多,虽然觉得佝偻男子古怪,却并不害怕,而是扬声问道。
“我。是。谁?“
佝偻男子仰起头,披散的乱发蓦然向两边分开,露出正中间一张布满皱纹的脸,脸型粗壮,左脸上斜斜划出一道疤痕,由眉心直穿过左眼,然后划过鼻孔,直到右唇角。
范蠡心里一震,失声道:“阿顺叔。”
这张面孔,范蠡并不熟悉,可是脸孔上的那道巨大的伤疤,他太熟悉了,正是他每次到宋园之后都会借宿的房主—阿顺叔,他脸上的刀疤乃是多年前被黑风匪匪首过山风所伤,若不是闪避及时,过山风这一刀已经将他劈成俩半。
“阿顺。。阿顺。”
佝偻男子喃喃道,似是想起什么,喃喃低语几句,蓦然抬起头,在范蠡脸上扫了几眼,面容倏地扭曲,两只眸子里射出奇异的红芒,身体一抖,缠绕在身上的链刀活物般扭动,尾端的月牙弯刃高高弹起,毒蛇般朝范蠡袭至。
“给。。我。。死。”
他的腔调极为怪异,像是咽喉处喂着什么东西,又沉又闷,若不是凑得极近,几乎听不清楚。
范蠡心神正被佝偻男子是阿顺叔这个事实,遭受冲击,佝偻男子又是突然出手,待反应过来时,死亡气息已经扑面而至。
死亡关头,范蠡心里一骇,正暗叹我命休矣时,脚下一股热气升起,双腿突然之间充满了力量,如弹簧般弹起,耳畔风声呼啸,落地时,已经到了三丈之外。
还没站稳,风声呼啸,一截雪亮的弯牙再次出现,横扫范蠡的腰腹。
“该死,阿顺叔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变成这样。”范蠡低声咒骂道,身体里的热气却似乎有灵性般转至腰部,身体似乎没有骨头平平向后,向后仰躺,恰好又避过阿顺叔这一斩。
“我。。要。。吃。。肉。”
发出仿似呓语般的声音,阿顺叔张开狰狞大口,露出满嘴的森森白牙,身子前欺,动作形同鬼魅,挂在背后的链刀如一条毒龙,骄夭灵动,朝范蠡缠来,混不似说话般生涩。
“阿顺叔,我是范蠡啊,你究竟是怎么了?”
范蠡一边扬声招呼,一边手忙脚乱闪避,奇异的是,每次明明感觉似乎闪避不了时,身体却似乎可以预知危险一般,左摇右晃,做出种种匪夷所思的动作,避开阿顺叔的攻击。
对范蠡的招呼,阿顺叔却仍然毫无所觉,只顾着闷着头,身上缠着的链刀仿似一截巨大的门闩,夹着逼人的恶风,一次次朝范蠡斩下。
“瞧这情形,阿顺叔似乎是不知为何失去了神智,所以并不认得我了,我得想个法子才行。”范蠡心里一动,小心翼翼控制着体内的热气,身形闪动,如一尾游鱼,围绕着阿顺叔不住缠斗,蓦然足下一点,向后跃出。
身后呼呼风响,不用回头,范蠡也知必是阿顺叔追了上来,正要加速,前方寒芒一闪,熟悉的链刀尾勾蓦然在前方出现,朝范蠡眉心点至。
“好。。快。”
范蠡心下愕然,不过他已借跃出之势做好了准备,手中寒芒闪动,一抹青光急泻而出,点中链刀尾勾。
刃尖和尾勾相击,范蠡身子一震,不由自主向后飞退,手中斩龙刃几乎拿捏不稳,不由瞠目结舌:“好重,阿顺叔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气力?”
方来不及震惊,阿顺叔虎吼一声,又攻了上来,范蠡打起精神,斩龙刃上拨下挑,进行抵挡。
范蠡暗暗叫苦,阿顺叔化成异物之后,势大力猛,每一次交击,都令范蠡手臂隐隐发麻,数十次下来,范蠡右手手臂已经酸软如泥,而范蠡想攻击他,却每每被对方闪过。
若不是鹿灵笃通过隔顶传功,以真元法力洗涤范蠡全身经脉,令范蠡身体机能大幅度提升,速度、力量、以及反应力远超常人,早在第一击时,范蠡已经身亡。
“阿顺叔变成异物之后这般厉害,现在我体能充沛,尚能支撑一时,若时间长了,我必死无疑。”
范蠡心念电转,脑子里立刻下定了逃跑的决心,突然身子一转,斩龙刃斜斜挥出。他从没练过武功,只是随机应变,挥斩间完全不成招式,只是斩龙刃锋锐之极,划出去之后,斩破空气,竟无丝毫破风声响。
“嘶”地一声,这一刀无声无息,阿顺叔竟似来不及反应,傻呆呆地站住不动,斜斜斩在阿顺叔的腰腹上,拉出一道约五寸长的口子。
范蠡一愣,这一刀得手太过容易,反而让他有不实在的感觉,害怕这是对方的诡计,得手之后,竟不敢再攻,停留在丈外小心戒备。
受了伤,阿顺叔依旧站立不动,只是伤口处的肌肉不住蠕动,血肉翻卷,交织成一条条黑色的丝织物,血水淋漓而下,说不出的恶心。
不一会儿,血肉止住,阿顺叔抬首一笑,笑容惨厉,伤口竟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范蠡看的目瞪口呆,面对着一个无知无觉,打不死、不怕死的异物,以他的心智,也不由得生出缩手缩脚的感觉。蓦然转身,身子向后飞退,快落地时,一个后翻,双足再次在地上一点,竟是全速逃走。
在离开时,范蠡觑了一眼已经化成异物的阿顺叔,阿顺叔一动不动,嘴角微微扯动,竟然仿似在笑。
范蠡心里闪过不妙的感觉,只是可恨却并不知问题出在何处。
他脚下飞快,几个起落之间,已经退出了九曲回廊,脚下一顿,范蠡蓦然停住脚步。
沙沙的脚步声响起,影影绰绰,黑暗里突然出现十几团红光。
范蠡目光一扫,不由倒吸一口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