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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一百万损失费(2)

爸爸好半天都没有吭声,只是一根接一根的吸着烟,聂冰洋也沉默着,这些年来,他们父子早已经有了“默契”,如果爸爸不开口,他就绝对不会主动和爸爸说话,从他被爸爸强行带走的那一天起,对于眼前的这个男人,他不再像以前那样迷恋,他再也不会缠着他给自己讲故事,再也不会撒着娇让他带自己去玩,在他小小的心里谋划着复仇的火焰,他决定要和这个男人疏远,不然,怎么对得起爱他的妈妈?哪怕是对这个男人笑一笑,他也觉得是一种背叛,在这个世界上,他最不想背叛的就是妈妈。所以,他便选择了沉默和冷淡来和这个男人疏远,即使有时候惹他生气了,他作势要打他,他也一样倔强的挺直脊背站在男人面前,不逃不避,更不会开口求饶,每每到这个时候,男人总会颓然的放下胳膊骂一句,真是个固执的家伙!然后,转身离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聂冰洋想着该怎么应对老爸震怒的时候,爸爸突然长长叹了一口气说,冰洋啊,我知道这些年来因为你妈妈,我们父子的关系一直不好,我也知道你生爸爸的气,是我对不起你妈妈,冰洋啊,如果你恨爸爸的话我也无话可说,可是,爸爸希望你记住一点,那就是爸爸爱你!

聂冰洋一时不知道爸爸怎么呢?怎么突然说这些?还是因为知道自己要回国了,所以,无奈之下采取的怀柔政策吗?他想了想,一定是这样的,他一定是也觉得儿子长大了,他终于没办法控制了。正想着,他突然听到爸爸说,冰洋啊,你回去吧!嗯?他被爸爸今天反常的举动搞糊涂,一时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情。于是,他终于抬起头疑惑地看着爸爸的脸,这一看,他才发现,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男人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有了疲惫的神色,而且,此时此刻,他的眼眶红红的,就像是刚刚哭过,隔着一缕青烟,这个男人紧紧的皱着眉,嘴唇一抖一抖的,就仿佛是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他不明白,叫了声,爸?

听到他的声音,男人终于抬起了头,他看到他的眼眶中赫然全是眼泪,那一刻,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他定定的看着爸爸,手不自觉的收紧。爸爸说,冰洋,你回去看看你妈妈吧,她想见你,她患的是胃癌,已经到了晚期,恐怕只剩半个月的时间了。

聂冰洋只觉大脑中“轰”的一声,胸口里面有什么东西也跟着爆炸了,所以五脏六腑开始撕心裂肺的疼,喊半天,他用尽全身力气,颤抖着声音冲那个男人大声吼道,你不要胡说八道,她好好的,什么只剩下半个月的时间?她还在家里等着我回去了,你,你,抛弃了她不算,到如今还要咒她死吗?聂大福你真的好狠心!聂冰洋太悲痛了,所以,他也霍出去了,这样的话换成平时他根本不敢说出口,爸爸是个威严的人,她绝不会允许自己的子女触犯自己做父亲的威严。他虽然十分疼爱那两个妹妹,可是,如果犯了错,他也绝不会留情面,所以,两个妹妹虽然经常会嘲笑他,可是,迫于这个男人的威严,她们也不敢对他怎么样。

可是,不管怎么样,他怎么能咒妈妈,他喘着气说,以前我小,没有能力保护妈妈,可是,你睁开眼睛看看啊,我已经18岁了,从此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妈妈,你听清楚了吗?

和往常不一样,那个男人并没有暴跳如雷,面对儿子的指责,他的眼神却越来越悲伤,越来越不忍,可是,他还是一咬牙说,冰洋,既然你已经长大了,就更应该像个男子汉一样,不要让你妈妈担心,手续我都办好了,明天你就走,好好的陪陪她,让她走的高兴点,男人说到最后竟开始哽咽,聂冰洋难以置信的瞪着他,或许受不了儿子裸的眼神,男人仓皇转身离去,只留下满脸悲愤的聂冰洋......

后来,妈妈为他苦苦撑了一个多月,到最后还是撒手而去,他感到自己的天空坍塌了,好似从此没有了依靠,没有了归宿,他整整消沉了近半年的时间,每天他都会坐在这个山岗上迎接日出,夕阳褪尽的时候八爷爷就会拄着拐杖颤巍巍的来寻他回家,已经八十岁的老人,提起爱爱十分疼惜,女孩子父母去的早啊,可怜啊,又跟了一个薄情的人。看着聂冰洋,他说孩子啊,爱爱她走了,可是,如果你一直这样她会伤心的。

有一天,聂冰洋背着旅行包坐上了车,他漫无目的在每个地方徘徊,只是想借着旅游来麻痹神经,可结果是身心俱疲,心力交瘁。就在他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古筝出现了,任何时候他还能想起他们的第一次见面,每每想起他总会不停地笑,小不点儿,你不知道你当时有多傻!古筝不高兴的说,嗯,我知道啊,每次你叫我小不点的时候其实是想说我是傻瓜,就知道以大欺小,人家的哥哥不都是让着妹妹的吗?聂冰洋故作疑惑的问,可是,谁的妹妹会忍心让他哥哥像个木头一样杵几个小时?古筝便很是心虚地说,快好了,快好了,你不要动嘛,我快画好了......

聂冰洋在和古筝生活的这些日子里,内心的创痛渐渐开始愈合,被一个人依赖的感觉原来是这么轻松和满足!小不点儿,真的不想离开,也不想你离开,聂冰洋看着古筝作画时专注的神情默默地想。

有一段时间,古筝发现爱乡的周围经常出现一些陌生的人,他们经常拿了她叫不上名的仪器到处测着什么。她虽然有些纳闷,但也没放在心上,每天照样不是出去写生就是待在屋子里看书。那些书都是聂冰洋给她买的,他知道古筝高分考取财大的事之后惋惜了好长一段时间,他说,小筝你怎么能够放着那么美丽的大学在外面闲混?你虽然有聪明和天赋,可是,别人也不是笨蛋啊,你想想,在你浪费的这一年里,别人可学了不少的东西啊,你怎么能追的上他们?古筝神情沮丧地说,可是,我已经错过了时间。没想到,聂冰洋一把抓住她的肩膀说,你可以重新再来啊,再考一次,小筝,再以高分考上财大,不过,这一次你要选择的不是数学而是你喜欢的美术专业。

聂冰洋的话瞬间点亮了古筝的神经,她想,对呀,其实,这段时间,她会经常想起以前上学的日子,想着想着,便又会想起她和孟剑之间的财大之约,虽然她不愿承认,可是,她真的是后悔了,在经历了那些事之后,在遇到聂冰洋之后,她真的仿佛一下子长大了,为了逃避爸妈离婚后的难过,她居然选择离家出走,甚至连自己的大学也不要上了,想一想,还真是幼稚。等她想明白这些事之后,突然觉得心里一下子轻松不少。

本来聂冰洋的意思是让她立马回家,想着家里人都快急疯了,可是,古筝却觉得这样回去十分丢脸,最后,她说,反正离高考只剩下两个月不到的时间,现在要安心备考了,等到高考结束之后再回家,这样也算是给家人一个交代,而且,她查了日历,高考后的第三天刚好是她十八岁的生日,那一天回去再好不过。聂冰洋想想也没什么问题,这么长时间了,他们家里人该找的地方应该都找过了吧,一定很绝望了吧?反正再晚两个月也不会有多大问题吧?也罢,爱乡里这么安静,正好适合小筝准备考试。然而,有一件事情,小筝自始至终不知道,那就是他曾经托人给古筝的家人送去过一分没有地址的信,信上大致介绍了一下他和古筝相遇的情况,又把古筝的近况说了一下,最后说,小筝极其后悔自己当初轻率的行为,现在,她正在以自己的实际行动向各位表示最大的忏悔,两个月之后,小筝18岁生日那天一定将你们的女儿毫发无损的送回来。所以,特写这封信让诸位安心。为了让他们更加放心,他在信中还附了几张古筝吃饭时的照片,照片上的古筝笑得极为灿烂,那是她的腿终于完全康复的一天,为了庆祝,齐婶婶给她一个人做了一大桌子的菜,古筝吃的不亦乐乎。聂冰洋觉得收到那封信,小筝的家人至少可以安心的等着古筝回家。

有一天,看完书的古筝正在田间散步,她手里捏着一大把爱花,淡淡的花香在鼻尖缭绕,她开心的笑着。远远看到有好多人聚在路口,定睛一看聂冰洋也在人群里,他好像给大家说着什么,距离太远,古筝听不到,不过,后来,她看到齐婶婶,王伯伯好像生气的离开了,其他人好像都冲着聂冰洋大声喊着什么,聂冰洋只是低了头,没再说话。

晚上聂冰洋回来的很晚,古筝听见他在堂屋里叹了好半天的气,才进卧室睡下了。第二天,古筝醒来之后去敲聂冰洋卧室的门,她想问昨天白天的事情,可是,敲了半天没有反应,她推门进去已经不见聂冰洋的人。

后来在她的软磨硬泡之下,齐婶婶终于大致说了整个事件的大概。有一组勘探队在爱乡的多处地方勘到了储备丰富的石油,于是,便有承包商说动了村委会将爱乡高价卖给了承包商,所以,承包商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始勒令村名们搬离爱乡,说是马上要动工开采石油。

村民们当然极力反对,可是,村委会已经将村里的土地证书转交给了承包商,对于在这个地方住了几代的村民来说,这无疑是一次灾难,不要说要离乡背景,一想到这么美丽的地方之后将千疮百孔他们就心如刀绞,于是,在商讨之后,村民们全体出动,集体坚持不搬迁,抗议承包商和村委会的行为。

本来他们已经坚持了近一个多月,承包商也拿他们没辙,可是,这个时候,聂冰洋却突然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了,不但和承包商的负责人一起吃饭、喝酒,到最后竟然还主动提出先出让自己的土地。齐婶婶说,白脸狼,他那有什么土地呢?还不是他妈妈一家几代人的家业,全被这个兔崽子毁了!听着齐婶婶的责骂,古筝呆呆地出了她家的门,对于这件事情,她一个外人都有些接受不了,更不要说世世代代在这里居住的人们,而且,开矿势必会破坏这个地方的环境,那么,那些娇小的爱花以后要去哪里生长?夕阳谷里还能否有那么美丽的夕阳?泪河里的水还能否清澈依旧?

回到家里,意外的看到聂冰洋回来得早,看古筝从门里进来,他笑着说,“小筝,这么晚了,去哪里呢?快高考了,你要好好休息,养精蓄锐。”看古筝愣着神,半天没有吭声,他担心地问,“小筝,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的脸色为什么这么难看?”说着,伸手探了探古筝的额头,温度没什么异常,他疑惑地自言自语,“没有发烧啊,小筝你......”

他的话还没问出来,却突然被古筝打断,她大声的质问,聂冰洋,那些承包商给了你多少好处?听她这么问,聂冰洋微微一怔急忙问,小筝,你在说什么啊?看着古筝气愤的不说话,直直的盯着自己,聂冰洋才恍然道,噢,你说的是......小筝,这些事你不要管,好好准备考试。可是,古筝却固执地说,不,我要你现在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要卖掉爱乡?聂冰洋叹口气柔声说道,小筝,这是大人的事,你就不要心了,我......

看到古筝脸上落下的泪,他再也说不下去了,聂冰洋的这句话有些刺痛古筝,以前在家里爸妈就是用这句话来解释他们之间的所有问题,没想到聂冰洋竟然也会用这句话来敷衍自己,她心里暗暗的想,从此以后,我对这句话深恶痛绝,究竟大人的世界有多么深奥?他们都要这么对我说?况且,现在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或许当一个人对自己的行为无法作出合理的解释的时候,他就只好搬出这句话来为自己打掩护吧?她觉得现在的聂冰洋就是这样,所以,她十分伤心,甚至感觉从未像这么伤心过。在她心里,早已把聂冰洋看成自己的亲人,或许对他的信赖超过了哥哥古箫,也超出了剑,可是,他的这一句话......很明显他不相信自己......

她继而想到,本来自己就不是他的亲妹妹嘛~也根本就没有资格去过问他的事情,为什么要惹别人烦心呢?一直以来,他对自己可谓是仁至义尽了,试问,哪有一个人会无缘无故的对一个陌生人这么好?说白了,他只是同情我,可怜我,但是,现在,他终于也觉得厌烦了,不是吗?她站在当地没有动,心里存着一丝希望,希望聂冰洋对自己刚才的话解释一句也好,那样她就会原谅他,可是,等了半天,聂冰洋丢下一句,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然后,转身离开了,那天他没有回家,第二天,第三天……时间过去了差不多两周了,聂冰洋就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古筝起初生气,想不回来也罢,就永远不要回来了。可是,时间长了,她就开始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她几乎问遍了村里的所有人,都说没见过他,而且,有的人会在她面前说,那小子肯定是分了一笔钱跑了,丫头,赶紧回你自己的家去吧,没想到他和他那个老爸一样忘恩负义,爱乡的人待他母子不薄,可是,却没想到他吃里扒外......

古筝想告诉大家,冰洋哥绝对不是那样的人,他一定会回来,他那样做一定有自己的理由,可是,她的嘴里却苦涩的说不出一个字,就只好拖着疲惫的双腿一个人回到那个院子,当初觉得小小的院子现在却觉得大的空荡荡的,好几次,她也想干脆回家去好了,可是,她又怕聂冰洋回来之后找不到会担心,他说过,一定会送她回家,而且,他也说过在她回去之前他会一直陪在她的身边,是不是他觉得她没有好好看书,所以生气了呢?古筝想来想去,心里越乱,就只好拼命看书,看书,她想在他们约定好的那一天,聂冰洋一定会回来,一定会出现在她的面前,笑着说,小不点儿,这段时间冰洋哥不在,有没有好好的照顾自己啊?到那时,她一定要狠狠地骂他,他不知道这样子她会很担心的吗?而且,她还要告诉他,冰洋哥,我好想你。是的,这一个月的时间,一天一天累积下来,全是焦急和等待,到最后只剩下想念,想念,古筝说,冰洋哥你快回来吧,我受够了这种生活,你不在身边,我会觉得更加孤单,我会更加胆怯,甚至,我现在都不知道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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