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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章 女真裴满氏

绍兴21年十月,一代大将韩世忠逝世,赵构深有感触,欲幸张俊府第,引发张俊奢靡摆宴。而对峙的金国朝廷,女真贵族们,所发生之天翻地覆、你死我活的争夺角逐,也奏尾声。

绍兴11年(1141)腊月,宋金两国签订的二次和议,终于使两国,暂停硝烟。杀人八百,自损三千。纵然女真人骁悍善战,国家与人民,也经不起连年征战。这使双方都意识到,再不停战,必然鱼死网破。

停战后,南宋子民得以休养生息,朝廷得以建设皇城。海上丝路的开通,更使大宋,经济,大幅度复苏,内患,逐渐止息。

停战后,金国祸起萧墙的火苗,却再次此消彼长。

金,天会十三年(1135)正月,完颜亶即位,在盛da的即位仪式上,完颜亶头带冕冠,身穿冕服,高坐在帝王宝座上,接受金国群臣的朝拜,威风凛凛。望着匍匐在自己脚下的金国群臣,完颜亶喜忧参半。他知道,有几道不甘的眼神,一直都在望着他。

可以肯定的是,这里面除了长辈外,还有他们的子孙。同辈中,首推金太宗的长子完颜宗磐。但谨慎的完颜亶,丝毫没有意识到,还有一道羡慕的眼神,在一直望着他。这道眼神的主人,就是海陵王完颜亮。

完颜亮,字元功,辽王、宰相,完颜宗干。翰本的第二子。

完颜亶,本是金太祖完颜阿骨打嫡子,完颜宗峻的儿子,母亲蒲查氏。完颜宗峻死后,按照女真族的传统,蒲查氏下嫁给完颜亶的伯父,完颜宗干。完颜亶,随母亲来到完颜宗干的家里,成为翰本的养子,也是长子。

完颜亮,小完颜亶三岁。两人经常在一起读书、玩耍。兄弟二人的老师,乃辽燕之地的汉人韩昉。在老师的教导下,兄弟二人,对汉文化十分推崇。在多年的学习生涯中,二人感情十分深厚。

完颜亶即位之后,二人有了君臣礼仪,这让完颜亮非常不习惯。曾经的哥哥,现在的皇上,二人的感情不再真挚。

完颜亮觉得,自己也是金太祖的孙儿,也有权力继承金国的皇位。既然想当金国的皇帝,就必须解决自己的哥哥完颜亶。

想归想,完颜亮始终不敢将理想付诸行动,因为他知道只要这个人还在,他就永远没有机会当上金国的皇帝。

这个人,就是完颜亶、完颜亮的叔父完颜宗弼。兀术。

这个,曾经辅佐自己的哥哥完颜亶,战胜南宋最强大的敌人赵构。迫其放弃收复中原,甚至自毁长城,杀害了一代名将岳飞。

这位叔父,对自己的哥哥完颜亶十分忠心,也从未有过非分之想。完颜亶也不止一次地表彰这位叔父的功绩。朝野对其“宗翰之后,唯宗弼一人。”的评价,绝非虚言。

有完颜兀术在,完颜亮的皇帝梦只能深深地藏在心里。然而,完颜兀术,毕竟是老了,终有一天会离开尘世。只要耐心地等待,上天总会给他完颜亮机会的。

南宋绍兴十八年(1148),也是金国建立后的第三十四年,这个金国最厉害的人物,完颜宗弼。兀术,终究还是离开了他守护了一生的国家。

弥留之际,回首一生的历程,完颜兀术感慨万千。

完颜兀术,少年勇锐,曾跟随先父完颜阿骨打,南征北讨。仅凭几百号骑兵,就敢千里追杀辽国皇帝。在弓矢用尽的情况下,还能勇夺辽兵长枪,独杀八人,生擒五人,其勇可谓冠绝古今。而后,跟随二哥完颜宗望。斡离不,南伐北宋,曾以百骑追杀宋徽宗,获得战马三千余匹,让那个很有艺术天赋的皇帝闻风丧胆。建炎年间,又是带着一支孤军,千里追袭赵构,让南宋惶惶不可终日。后来,虽在黄天荡中战败,命悬一线,但毕竟是全身而退。之后,跟随三哥完颜宗尧。讹里朵,与南宋陕西军大战于富平,虽战局惨烈,但最终还是打败了南宋实力最强劲的陕西军,给予南宋沉重打击。宋金和议期间,太宗派勾结南宋出卖金国利益,大哥完颜宗干独木难支,兀术果断出击,先灭太宗派卖国势力,而后撕毁条约,最终在最有利于金国的情况下,签订了和约,比迫实力强大的南宋军团,缴械。

“兄弟,你不容易啊!做人做到完颜兀术这个份上,足矣!”兀术,自我安慰道。

完颜兀术,一直希望他完颜氏的辉煌,能够代代相传,看着含泪探望的侄皇完颜亶,完颜兀术欣慰地点点头。他坚信,这个优秀的侄儿,绝对不会让他失望的。他相信,只要有女真金国还存在一天,完颜氏家族的辉煌,就一定能代代相传。

完颜兀术,最不放心的,其实还是自己的儿子完颜亨。他混迹朝廷多年,深知世事的艰辛和险恶。这个勇力绝伦,足以跟自己相媲美的儿子,却不擅政治手段的儿子,能否在残酷的政治斗争中活下来,自己心里实在没底。

完颜亶,似乎是看到了叔父弥留之际的忧虑,于是紧紧地握着叔父的手表示,一定会保全叔父的血脉。果然,此话一出,完颜兀术,缓缓闭上双眼,安然离去。

完颜兀术走了,金国朝廷里,有三个人特别高兴。他们分别是:完颜亮、完颜亶,以及完颜亶的妻子,金国皇后裴满氏(裴满,复姓,女真人姓氏之一)。

裴满氏,婆卢火部人,出身于女真贵族家庭。其曾祖父,乃金太宗朝,大名鼎鼎的都勃极烈(皇储),与都元帅(国防部长),完颜皋。斜也。

完颜亶即位,裴满氏被封为贵妃,同年十二月,册立为皇后。其父亲忽达,进拜太尉。同时,追赠其曾祖父,完颜斜也,为司空,祖父完颜鹘沙,为司徒。

完颜亶皇统二年,裴满氏生皇子,完颜济安。这使完颜亶,非常高兴,宣布大赦天下,并祭告天地、宗庙。完颜济安,满一个月的时候,被册立为皇太子。然而,没过一年就夭折了。

完颜亶在位的时候,得到大臣宗干、宗翰、宗弼,相继主持政务。虽然立朝之初,国家事务繁多,朝廷筹划政策,却能够料敌制胜,吏治清明,政务宽简,百姓安居乐业。完颜亶本人,在朝端坐沉默,较少发挥作用,自然,心有不甘。

完颜兀术走了,完颜亶,恍然如释重负。总算,能够约束他的人,一个也没有了。

完颜兀术走了,完颜亶,没有想到,深谙,中原帝王权术的完颜亮,开始了伪装夺权的进程。

完颜兀术走了,完颜亶,更没有想到,她的皇后裴满氏,也在蠢蠢欲动。

完颜亮高兴,这很正常,因为只要完颜兀术活着一天,完颜亮的帝王梦,就永远没有实现的机会。兀术,金国第一人。这样的人什么场面没见过,要想在他眼皮底下玩政变,那简直是找死。现在,这个无敌的叔父总算挂了,完颜亮终于等到了千载难逢的机遇。

有一次,皇帝哥哥完颜亶跟弟弟完颜亮聊天,说着说着,就说到了爷爷金太祖完颜阿骨打。完颜亶感叹爷爷创业维艰,感叹完毕看看弟弟完颜亮的时候,完颜亮早已经哭得是涕泪横流了。时机准确,感情突出,丝毫不显做作。完颜亮搞得皇帝哥哥,大为感动,觉得弟弟实在是一个很孝顺又很忠心的臣子。迷糊之下,完颜亮就稀里糊涂地升了官,从尚书左丞变成了平章政事。随着官越升越高,完颜亮不可遏制的权力欲望,也越来越大。

完颜亶高兴,这有点不可思议,这么实力强大而又忠心的叔父在,那大金国必定固若金汤。他完颜亶,完全可以当甩手掌柜,让叔父去应对一切。可是,完颜亶毕竟是一个,深受汉文化影响的女真皇帝,在他心中,有着超越汉唐盛世的遥远梦想。这个梦想,只能依靠自己完成,他才有机会站在历史的顶峰,被后人仰望。叔父完颜兀术虽然强大,但对于汉文化却嗤之以鼻,与养父完颜宗干。翰本的亲汉思想,完全不同。只要叔父存在,完颜亶永远没有机会,实践自己的理想。所以,完颜亶高兴,这也是可以理解的。

完颜亶高兴之余,却未曾发现,一直睡在他的枕边皇后裴满氏,也异常高兴。

裴满氏,虽然是纯正的女真人,但由于夫君爱好汉文化,自己也不可避免地,接触汉文化,跟自己的夫君差不多。

裴满氏,汉文化的精髓没学到多少,但权力文化却是颇为了解。

对于中国历史上,那些杰出的女人,裴满氏一直都是很钦佩的。吕后的狠辣和果决,窦太后的黄道权术,武则天的雄才大略和残忍,甚至大辽萧太后,令男人折腰的智慧等等,一直深深地,印刻在裴满氏的心里。

她希望,站在权力的顶端,手握生杀大权,天下所有人都匍匐在自己的脚下,就算身为皇帝的夫君,也不过是自己的傀儡。这,一直都是裴满氏奋斗的目标。

但是,这个奋斗目标的最大障碍,就是自己夫君的叔父完颜兀术。多少牛人,都死在了这个无敌的叔父手上。自己,不过是一个久居深宫的皇后,如何能跟叔父对抗?还是老老实实等着。

终于,金国第一人完颜兀术死了,所有对权力渴望的人,都在一瞬间惊醒了过来。如同黑夜中嗜血的野兽,闻到了猎物的味道一样。

望着沉默的夫君,裴满氏很想仰天长啸:新一代的武则天,就要诞生了,那个至高无上的女人就是我金国皇后裴满氏。

宗弼去世以后,前朝旧臣也大多已死,裴满皇后干预政事,无所忌惮。朝廷官员往往通过她谋取宰相职位。皇太子济安死后,裴满皇后好几年没有再生皇子,却对完颜亶,多加掣肘要挟。

完颜亶心里非常不满,因而情绪消沉,经常酗酒发怒,每每亲手持刀杀人。

此后,裴满氏越发的骄横。投靠她的朝臣,往往心想事成。裴满氏风头之盛,可谓一时无两。

完颜亶,无事可做,只能天天饮酒作乐。可能是因为酒精中毒,完颜亶居然疯了。倒是没有彻底地疯,而是时醒时疯。

绍兴十九年,皇统九年(1149)四月的一天夜里,风雨大作,一道惊雷离奇地劈向了完颜亶睡觉的宫殿,竟然还烧着完颜亶的龙床,搞得完颜亶狼狈不已,只得跑到其他宫殿避难。

不久,又有地方官员奏报,说有龙相斗于利州榆林河上,大风顿起,附近的民居、官舍十之六七倒塌,死伤数百人。

天怒人怨了么!?

完颜亶尴尬不已,只得走汉武帝的老路,欲下罪己诏,向老天道歉。

这个“光荣”的任务,落在了翰林学士,张钧的身上。这可是个苦差事,写重了是藐视皇上,写轻了是忽悠老天。其代价,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果然,看了罪己诏之后,完颜亶勃然大怒,命人将张钧拿下,打了近百板子。看见张钧还活着,余怒未消的完颜亶,立即冲向前去,用身上的短剑,划开了张钧的嘴,而后把张钧剁成了肉酱。

疯子,纯粹的疯子!人们这么议论与评价。

发完疯后,完颜亶,突然问了一个很神经的问题,“他敢这么写,到底是谁指使的?”

不愧是疯子,这么无聊的问题,居然也能问得出来。要不是你完颜亶,要人家写罪己诏,谁会来趟浑水?结果,老命还搭上了。

看着面露凶光的皇帝,众人不敢多言。唯独左丞相,完颜宗贤,十分冷静,缓缓说道:“这实际上是太保(完颜亮)指使的。”

完颜宗贤,早就知道完颜亮心怀不轨,但完颜亮,毕竟是完颜亶的弟弟,也不好对完颜亶明说,只得找了个不是理由的理由。

完颜亶,一直都很敬重完颜宗贤,对于他的话,一般也是听的。如今,他搬出了完颜亮,那完颜亮就一定有问题。完颜亶虽然疯了,但还是有正常的时候。于是,他冷静地下令,将完颜亮贬官了事。

这一次,完颜亮的新职务是,领行台尚书事,从中央官变为了地方官,真是一夜回到了旧社会。

形势不利,但完颜亮,还是充满信心。他在领行台尚书事任上,不断招兵买马,实力不断壮大。

反观金国朝堂,随着完颜亮的暂时出局,皇后裴满氏,一人独霸朝堂。

完颜亶,独木难支。几个月后,又把完颜亮,给叫了回来,希望能依靠这个弟弟,制衡他那个不安份的皇后。

可是,完颜亮一回朝,就跟嫂子皇后,勾结在一起,完颜亶的计划再次落空。

有一次,丞相完颜亮,过生日,完颜亶派人送礼物给自己的弟弟,希望能拉拢弟弟。

于是,近侍大兴国,将皇上所赐礼物:司马光画像,玉制的吐鹘(鹘,古声。吐鹘,金人的束带,用金玉或犀象骨角等制成),以及皇家马圈中的骏马,送往完颜亮王府。岂料,裴满氏也不甘示弱,也叫大兴国,附带礼物,送给小叔子。

完颜亶,听说这事以后,大怒。于是,杖责大兴国,夺回所赐物品,还将完颜亮,臭骂了一顿。

完颜亮,本来就有篡夺帝位的野心。由于,发生了这件事,更加疑虑害怕。从此,萌发了筹谋“宫廷政变”的计划。同时,裴满氏也越发不安份。

不久,近侍高寿星,按照规定,应当迁徙到燕京以南屯田颐养。高寿星不愿意,进宫向裴满皇后告状。皇后借此,故意激怒完颜亶,杀掉左司郎中三合,杖责平章政事秉德等人,而高寿星最终没有迁徙。秉德,唐括辩等,由此产生了作乱的阴谋,完颜亮乘机加以利用。

金国,正在皇后裴满氏胡作非为,皇弟完颜亮筹谋夺位的时候,宋国,秦桧排除异己,首先将刀锋,指向前任宰相赵鼎,继任宰相张浚。

绍兴八年,赵鼎罢相之后,赵构给了赵鼎个优差,命他为两浙制置大使,兼知绍兴府,也算是个封疆大吏,而且靠近行在,临安。一旦朝局有变,赵鼎迅速就能东山再起。

面对这个棘手的对手,秦桧先把他弄到了泉州、福州,但还是不安心。于是,叫手下言官,弹劾赵鼎。一个名叫谢祖信的言官,对秦桧的意图理解的最深刻。谢祖信洋洋洒洒地,写了一篇弹劾奏章,把赵鼎批了个狗血喷头。其中,有一句话最具杀伤力。谢祖信说:“使天下之人,惟知有鼎,不知有陛下。”

对于秦桧对赵鼎的进攻,赵构实际上是默许的。既然你赵鼎要名声,那就求仁得仁吧。

此后,在秦桧的进攻下,赵鼎被一贬再贬,最终被贬去海南岛。这是宋代,除死刑外对士大夫的最高刑罚。

赵鼎依旧没有屈服,他在谢表中写道:“百首何归,怅余生之无几。丹心未泯,誓九死以不移。”以此,标明自己为了主战立场,宁死不屈、视死如归。

秦桧看到赵鼎谢表后,幸灾乐祸道:“这个老家伙,还是象以前那样倔强。”

赵鼎在海南岛三年,几乎与世隔绝。门生故吏遍布天下的他,没有人敢前去看他。

然而,秦桧始终不敢掉以轻心。他命海南岛的地方官,每月要向朝廷,详细报告赵鼎的一切动静。

赵鼎认为,秦桧这是在变相地,比迫他赵鼎自杀,便告诉儿子赵汾道:“秦桧是一定要我死的。我死了,你们就没事。若我不死,将祸及家人。”

为保存家人,赵鼎绝食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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