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领班服的女人踩着高跟鞋踢踢踏踏的又来了，见到楼蓝，脸上浮起一层恻恻的笑，让她有些不寒而栗：“楼蓝，玫瑰将你交给我了，从今天开始你最好要听话，以后叫我黄姐。”
“玫瑰去哪里了？”楼蓝问道。
“这不是你能问的，但千万不要觉得自己有多重要，你和她，她，她，没什么区别。”黄姐一张脸板着，指着正好从门口走进来的几个吧女说道。
几个结伴而来的人有些不解的看着黄姐的手指，均是自嘲的笑了笑，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评价和轻视。
她极力压制着自己心中想要说的话，不想跟黄姐顶嘴。她从来没有看不起那些吧女，她既然已经走入这条路，原本就和她们没有分别。很多时候，我们都不能自主选择，她们也许也有自己的苦衷。
“这个是你的工作服，不要拖拖拉拉的，赶紧去换上吧。”黄姐将一套衣服扔给她，一扭一摆的就走了。
楼蓝到了换衣间，好些人都在里面换衣服，晚上要跳舞的，包厢服务员，还有清洁员，再过半个小时，酒吧就要热闹起来了，大家都是边脱衣服便聊天。楼蓝捏紧手上的衣服，有些不知所措。她在宿舍换衣服都要在洗手间里关上门，现在要在众目睽睽下，如何也有些别扭。
已经有换好衣服女子从里面挤出来，见到楼蓝，笑着打了个招呼，浓妆下的脸有些生硬，楼蓝辨认了一下，是跳舞的紫荆，这里工作的女孩子大多数都没有用真实名字，都是用花来命名的。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都是几个女的。”紫荆将手搭在楼蓝的肩膀上道，她有一双修长的手，指甲蓄的很长，涂着纯黑的指甲油。
楼蓝感激的点点头，走进了人群里。从她第一天出现在欲望，大家就已经对她充满了好奇，这么多日子下来，对她的基本情况，每个人心中都有底，知道她是学生，不得已来到这里。但楼蓝对她们，却是陌生的很，她天天接触的，不是酒保就是玫瑰。
大家自觉的给楼蓝让出一条道来，在欲望工作的，大多都是底层的人，十几岁就出来讨生活，对于受过良好教育的楼蓝，心底有那么一丝丝羡慕，也有那么一点嫉妒。
楼蓝一直走到最里面，站定，紫荆嚷嚷了一声，安静的人群又重新热闹起来，赤裸裸的脏话不绝于耳。
楼蓝背对着她们，脱下了自己的毛衣，毛衣下面的肌肤，很白，肩膀处起了一点小皮，冬天干燥，而她也没买润肤霜来涂。
她旁边站着一个女孩子，不过也是20来岁，啧啧的叹道：“你皮肤真好。”一脸的艳羡。她肤色有些黑，全身上下都是那种小麦的肤色。
楼蓝忽然想起栀子对媛媛说过的话，照着搬过来，“现在国外都流行你这样的小麦肤色，很健康，有生命力。”
女孩听到这样的夸奖很高兴，一张小脸上开了花，伸出一只手道：“我在这里叫蝴蝶。”五个指甲被涂成了五个颜色，上面镶嵌着亮片，闪闪发光。
楼蓝也伸出手去：“我叫楼蓝。”
“名字很好听，不过在这里的都不用真名。”蝴蝶口中还嚼着口香糖，说完后吹了一个很大的泡泡，啪的一声就破了，口香糖粘在她的唇边，她伸出舌头灵巧的在嘴边打了个旋，又重新收了回去。
楼蓝看着手上的衣服发愁，一条皮质短裙，大约只有三十厘米长，上身是紧身的吊带打底，外面配个小西装，领口开得很低。
她勉强换上，大小正好合适，文胸将吊带饱满的撑起来，她将吊带向上扯了扯，腰中间就一凉，肚脐露在外面了，向下扯到勉强盖住，上面却是如何也保不住了。裙子紧紧的包着她翘起的臀部，黄姐居然还准备了黑色的丝袜，皮裙下的长腿让人忍不住有触摸的欲望。
她穿着这一身衣裳，在试衣间的镜子前站着，左右都是不对劲，人渐渐的都出去了，只有蝴蝶还在她旁边感叹：“楼蓝，你的身材真是好。我要有你这么高就好了。”蝴蝶是典型的南方女孩子，娇小的骨架，身高也就是155左右。
“你这样可不行。”蝴蝶的视线落到楼蓝的脸上，然后拉开自己的包包，翻出一大堆化妆品来。
“客人要看到你这样，肯定会生气的，你要化妆，不过你的脸也不适合浓妆，就化个淡妆就行了。”蝴蝶自顾自的在一堆化妆品里挑出唇彩和眼影，又拿上腮红。
楼蓝还来不及反抗，蝴蝶已经忙活开了，用眉粉给她家中了一下眉毛颜色，又画了一点蓝色的眼影，点上了粉红色的唇彩，两侧加上一点腮红，一个鲜亮的楼蓝就出来了。
蝴蝶又将她束着的头发放下来，用手指扒拉了两下，“这样适合你。”整个的过程下来，不过是几分钟的事情，楼蓝几次要开口问话，都被蝴蝶制止了。蝴蝶的手很巧，将楼蓝的美点染的恰到好处，再浓一点，失了本色，再淡一点，又有失苍白。
“你们两个，磨磨蹭蹭干什么，要扣你们工资来有精神是吧？”黄姐那尖利的嗓音传过来，楼蓝转身看向她，黄姐脸色停滞了一下，才恢复如常。
“楼蓝，你以后就叫兰花吧。今天去三号包厢，我的大学生，你应该会开酒吧？三号可都是贵宾，你仔细着点，别把他们给得罪了。”话音刚落，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这里还有包厢？”楼蓝讶异道，她来这么久，根本就没有关注过这里的细节，原来不止是外面这几十个台子而已。
“有二十个包厢呢，前五个接待的都是贵宾，当然，一号包厢是最好的。不过也有很多客人喜欢坐在外面，气氛要好一点。你待会要是看到什么，千万不要感到惊讶，慢慢的就习惯了。”蝴蝶耸耸肩说道。
她领了牌子走到三号包厢，包厢里的的壁橱里都是摆着各种酒，钥匙在她手上。她进去的时候，真皮沙发上斜斜坐着三个男的在吞云吐雾。
楼蓝手心有些冒汗，低声问了句：“请问先生，需要喝什么酒呢？”
不知道是她的声音太小，还是房间里的音乐声太大，三个男人似乎没有注意到一直低着头的她，茶几上放着几个果盘，烟灰缸里满满的都是烟蒂。
楼蓝想了想，走近了，从茶几底下拿出一个新烟灰缸换上去，将那个满是烟蒂的烟灰缸倒个干净。
这个动作让她的存在被注意到了，坐在中间位置的男人将手中快要抽完的烟恰灭掉，问道：“哥几个，今天喝点什么？”
“大哥做决定就好，我们两个自然是奉陪的。”三个人看上去也有三十出头的年纪，居中的那个还显得年轻些，手指较短，被烟熏得泛黄，楼蓝忍住烟味给她带来的不适，唯恐会咳出来。
“我们刚出来那会，最喜欢喝的就是啤酒，现在都很久没喝过了，今天给我们先开一打啤酒。”男人有些感慨，冲楼蓝说道。服务员将酒送进来，楼蓝半蹲着，一个膝盖跪在地上，将酒摆成三角形，一瓶瓶打开，在三人面前一人放了一瓶。
她心里安定了些，只是做个开酒的服务员而已，也不需要说什么话。她开好酒后，便欲退出包厢。
男人这时似是对她产生了兴趣：“你是新来的？脸生的很，叫什么名字？”欲望他经常来，里面这些服务员他都清楚的很。
“我叫兰花。”楼蓝还是没有说自己的真名，在这样的地方，真实的信息透露的越少越好。
“兰花，哈哈，”男人似乎听到一个十分好听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旁边两人有些不明就里，却也跟着大笑，音乐声都被这巨大的笑声盖了下去。
“这样的地方还出得了兰花，黄姐真是越来越胡来了。”他停下笑，饶有兴趣的道：“抬起头来让我看看。”若不是楼蓝与他之间隔着茶几，他很想去捏那个长发掩盖下的下巴。
楼蓝知道躲不过，不急不慢的抬起头，压住心中的惶恐，镇定的对上男人，男人闲闲瞟过来的眼神停在楼蓝脸上几秒，酒杯一直保持着在嘴边的姿势，旁边的两个男人也看了过来，均是小小的震动了一下。
谈不上惊天动地的美，但在这个地方，楼蓝确实也像那么一株空谷幽兰，兀自开放，少了几丝烟火气。
男人点点头，“很好。”低头掩饰住自己眼底闪过的欲望的光芒。凭他明锐的嗅觉，眼前这个女子涉世未深，他噙着玩味的笑，将杯中的酒喝干。
不过他也明白，这样的女子用不得强，只能一步步慢慢来，楼蓝自然不知道男人心中这诸多的想法，只那么对视一眼后，就垂下眼睑，专心收拾起桌上的瓶子，开启新的酒来。男人将自己的想法掩饰地很好，楼蓝也极少抬头去看，男人的目光在她的身上毫无痕迹的逡巡了很多遍。
啤酒喝到一半，便有三个衣着火爆的姑娘鱼贯而入，一律的浓妆，衣服也相似，不仔细看，很难分辨的出来，三人一人搂住一个，开始上下其手来，包厢里充满了低低的暧昧的笑，还有一声声的轻呼，和微微的娇喘。楼蓝面色赤红，退在一边，又不能出去，随时都需要开酒，这一幕，全都落在男人眼中。他们一直喝到晚上午夜才散，楼蓝也就一直等到那个时候，包厢服务和外面吧台不一样，不能随便更换服务员。
她只好偷空给栀子打电话，告诉情况，晚上便没有回宿舍，直接回出租屋，粗略的洗把脸，倒头就睡了。
连续五天，她都没有见到玫瑰，黄姐永远是一幅凶神恶煞的样子，她天天是服务三号包厢，男人似乎是包了场子一般，夜夜出现，虽然身边陪同的人偶尔也更换，但看得出他是领头的。
“兰花，你陪我喝一杯，我给你五百小费，只要这么一杯。”这一日，男人喝多了些，耐性已经丧失的差不多。
楼蓝抬起眼睑，脸上带着程序化的笑意道：“您身边那位酒量比我要好多了，我只是负责开酒的。”说罢尽职尽责用启瓶器开着干红。
身侧的女人殷勤的凑上来，杯中的红酒和她的唇颜色一致，男人有些厌恶的别过头去，声音有些恶狠狠的，“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从来不是耐心好的人。”
见她的第一天他就想上她，这几天连续的来，不过是想让她知道他的实力，在这样的地方辛苦工作上一年，还不及她的初夜一个晚上赚的多。
楼蓝也听出他压制的愤怒，再怎么愚笨，她也能体会到男人的野心，她跟黄姐要求过换包厢，但是没有得到同意。男人是大主顾，没有人会为了一个服务员是得罪他。
红酒的瓶塞发出轻微的爆鸣声，回荡在气氛有些僵窒的空间里，在寂静中分外扎耳，楼蓝自茶几下的桌子里取出一个高脚杯，兀自倒了半杯进去，端起来，冲男人示意了一下，一口气喝到了底。
男人原本以为楼蓝会掩面而泣，或者不知所措，但没想到妥协来的这么容易，不禁觉得有些索然无味，她喝酒的姿态，却并不像是屈服，更像是一场示威和庆祝。
楼蓝半跪着，在他们的酒杯中倒上红酒，长发铺散开，胸前那道迷人的沟被遮住，有几丝调皮的，顺着吊带的缝隙钻进那沟中，她自己不觉察，正对着她的男人却是不自觉的咽下口水。
男人言而有信，从皮夹中取出五张红色的票子，摆在面前的茶几上。楼蓝若是想要那几张纸，就必须得半俯下身子越过茶几，穿着这么短小的衣服，难免会走光，胸前的那一大片美好也会暴露无疑。
她原本也不想要那几张钱，玫瑰没有和她说过工资的事情，但就算按她们的标准来算，一个月3000总是有的，足够养活她跟妹妹了，而且她能够感觉到危险的逼近。
男人见她无动于衷，脸色有些泛冷，却还没有发作，只从皮夹里又掏出一叠，一张一张的在楼蓝面前数，一共是十五张，加上之前的，2000块。
“你半个月的工资了吧？这是你刚刚那杯酒值得的。”他不相信她不动心，女人都是爱钱的，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骨子里都是贪慕虚荣的动物。
楼蓝也需要钱，在长岭，妹妹就读的高中是最好的，也是最贵族的学校，一个学期的学费就要将近一万，还要住宿费其他杂七杂八的费用，房租要半年交一次，楼橙真是长身体的时候，她也有一个正常的十多岁女孩的需要。
不过楼蓝的身体被定在原地，怎么也说服不了自己，她不愿意将自己这样暴露在一个猥琐的男人面前，深心里还有那么一点点难以磨灭的清高情节。
男人的脸开始泛青，他并没有要求什么，她却这么不给台阶下。他对她，算是有耐心的，没有直接用钱砸在她脸上，这么多年，他也没见过在这样的地方，用钱搞不定的女人。
男人怀里的那个女人见气氛有些尴尬，十指像蛇一样灵巧的一伸，那一叠钱就到了她手上，娇滴滴的说道：“这个，给我好不好，来，我陪爷喝个交杯酒。”说罢已经端起杯子送到男人的面前。
楼蓝舒了口气，不用她做选择了，这样很好。男人没有喝那杯酒，阴冷的目光一直盯着地上半跪着的楼蓝。楼蓝感觉到来自他强大的压力，全身的毛孔猛的收缩，打了一个冷战。
女人的杯仍然举着，用粉底打的雪白的脸更加白了，心底后悔不迭，她和男人有过几次交情了，知道他是个一旦看中就必须要得到的主，自己还来掺这个浑水，本来还想仗着他连续点了自己几次，看看能不能化了这场危机。女人有些悻悻的自己将杯中的酒喝完，她已经尽力了，剩下的就看楼蓝自己造化了。
楼蓝极力忍住，不让自己的情绪泄露出来，她想哭，她不明白为什么别人可以欢喜无忧的生活，而她必须在这里，忍受一道道目光猥琐的，想要将她生吞活剥的目光。
男人索性将皮夹里所有的钱都抽出来，一把往楼蓝一砸，红色的一百大钞一张张散落在地上，她面前到处都是，至少也有三四十张。
“谢谢老板赏。”她几乎是捏着嗓子说完这几句话，玫瑰不在，没有人能帮她。即使玫瑰在，她也许会袖手旁观，这不过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陪着喝杯酒，还能接受这么多的打赏，多少人想要都没有。
男人眯着眼睛，脸色似乎缓和了，但眼底的厉色却甚了几分，楼蓝半跪着将钱币一张张捡起来，一边在心里默默的记着数，坚定的，毫无杂念的数数，这是她第一次拿小费，他要记住，她如果不这样，怕自己的眼泪就奔腾了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