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省距离越南、老挝和泰国很近，佛教因而盛行。在三亚市，常常会有大型的佛教音乐会，寺庙香火鼎盛。因而每年都会有不同的仪式，盛行在三亚市的大街小巷中。在宾馆里遇到的，算是一种驱鬼仪式。就算没有任何信息显示真的有鬼，他们也会如期地举行，防患于未然。
刚刚杨春妮告诉我，这里有不干净的东西，就在那队和尚的中间，或是看见一只黑手如树藤般盘在和尚的腰间，或是看见一头乌黑的长发垂落在和尚的双腿间，很怪异。我虽没有看见，但听杨春妮向我形容的时候，就毛骨悚然。
因地域不同，文化习俗有所差别，鬼自然也是千差万别的。
海南省与越南、老挝和泰国只隔了一道海湾。而越南、老挝和泰国三个相邻国家的宗教信仰方式各不相同，崇拜的佛像也多是大相径庭。泰国佛教和越南佛教最为盛行，而老挝有很多拜鬼祭鬼的仪式。与这三个国家相邻的海南省，自然也染上了些许宗教的神秘色彩。
而我接下来遇到的案子，就与宗教仪式有关。
三亚市的一些具有宗教特色的传统风俗，大都是来自于邻国。而这些风俗，也都和‘死’有割舍不开的关系。有些风俗是在‘死前’举行，有些风俗则是在‘死后’举行。我遇到的案子不是在死前，更不是在死后。具体来说，是还没有出世，就已去世。
也就是死婴。
他们没有出生于世界，却存在于世界。他们没有死与世界，却埋葬于世界。像是古老的古墓殉葬，成堆地埋葬在巨型土坑，甚至是一些如垃圾箱一般的铁柜子里。为了防止腐烂产生细菌，他们被火化，烧成焦油，残肢被野狗叼走。
至于这些死婴从何而来，看下去，你便一目了然。
海南省是信仰自由，人文自由的地方，而且思想相对开放。未婚先孕这样的事情司空见惯，也是屡见不鲜。每日都有络绎不绝的年轻孕妇，到医院里面进行堕胎。如何处理堕胎的死婴，就成了锥心痛首的问题。没有特殊的解决方案，医院就自行处理****，或是焚烧，或是土埋，方法各不相同。
暂且抛开死婴的话题，把视线重新挪回宾馆。
我们没有离开这间宾馆，即便这里有不干净的东西。我们都心知肚明，那些东西无孔不入，看见了，就假装它们不存在，它们也不会来找你的麻烦。住在我们隔壁的，是一对年轻的情侣。若不是他们吵架我并不能知道，关于死婴的事情。
女的怀孕了，男的要她去堕胎，丢下钱就离开了。
这种不负责任的男人比比皆是，渴望得到女人身体时，就甜言蜜语地说尽好话。一旦出了情况，就拍拍屁股走人。女人呢！的确！内心身体双重痛苦，她们以为自己是最痛苦的，但真正痛苦的，是肚子里面那未曾见过世界的孩子。
有的堕胎很早，有的则在三个月以上。
三个月（28天自然月）的胎儿已有4.58厘米，五个月的时候，胎儿基本超过18厘米。就杨春妮现在而言，肚子里的胎儿已经超过30厘米，身体器官已经形成规模，但并没有发育完全。这个时候的孕妇，是最需要补充营养的。
三月以后堕胎，需要引产，有一定的痛苦。
在堕胎前需要用药物，毒死腹中的胎儿，之后才能进行堕胎。顺利引产以后，胎儿已经死去，随手丢进垃圾桶或者喂狗，血腥残忍。可以说，这是一件不用负法律责任的凶杀案。妈妈是凶手，医生是帮凶。为消除死婴的怨气，医院每年都会请佛教到医院里来超度亡魂。
根据数据显示，国家每年堕胎数量超过千万，三亚占据0.5%。也就是说，海南每年有五万人在不同的时间里进行堕胎。一年里有525600分钟，平均每10分钟就有一位妈妈，在医院里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那么，在我们来到海南市，下飞机，住进宾馆期间，就已有十几名婴儿死在医院。
多么可怕的数据，难以想象。
随着堕胎技术的飞速发展，什么无痛人流，什么保宫技术，什么微创超导法，层出不穷。可以说是堕胎数量在推动堕胎技术的进步，也可以说是堕胎技术的进步推动堕胎数量的增加。是呀，现在人流技术那么先进，堕胎真的算不上什么。
甚至有些喜欢占小便宜的人，看见无痛人流大打折扣，都想怀个孕去做个人流手术。
可是。
堕胎以后呢？
怨念不息。
只是你们看不见而已，或是在你的梦境里，或是在你的生活中，总是有种如影随形的错觉，好像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里，藏匿着一双你似曾相识的眼眸，正暗暗地窥视着你。也可能是在你半睡半醒中，隐隐约约听见一两声的夹杂着呼唤的啜泣声。
“妈妈……”
不光是婴灵，还有孕灵。
未婚先孕，遭情人抛弃，大多数会选择到医院堕胎。然后痛彻前非，再恋，再搞一夜情，再去医院堕胎，往复不断，有些到结婚的时候导致不能再孕。而那极少数的，情绪失控者，会选择自杀。就例如住在我们隔壁的女生，在那男人离开以后，她做出的第一个选择就是自杀。
于是，她打开窗口，迎着咸咸的海风，泪洒当场。
宾馆的保卫人员和三亚市的救助队出现在现场，在随后的时间里，救护车和警车也陆续出现。她只是一时过度的悲痛，才选择用这样的极端的方式来宣泄情绪。实质上，在这个世界里，没有谁真的想死。与其说想死，不如说是想得到人们的尊重和关心。
对此，杨春妮感同身受。
同样都是怀孕的女人，杨春妮更能理解她的心情。
有保卫人员堵在门口，悉心劝导，但无济于事。
“让我试试。”杨春妮走到那里，我想没有谁比她更有资格，去劝导房间里轻生的姑娘。因为那姑娘现在走的，是杨春妮已经走过的路。当时保卫人员已无计可施，焦头烂额，因而答应让杨春妮进去一试。
我和胡丽瑶站在门口，目视杨春妮走进去。
“注意安全。”我再次叮嘱。
“嗯。”杨春妮径直走到房间里。
那姑娘看见杨春妮进去了，很紧张，“你不要过来，否则我就跳下去。”
杨春妮没有理会她，拖着长长的花布裙，走到床边稳稳地坐下，一脸幸福地摸着肚子，“等我的孩子出世，我要给她买漂亮的衣服，买好吃的东西，去最好玩的地方，你呢？”
“你出去。”她根本不理会杨春妮，吼着。
“同样都是妈妈，你的孩子好可怜呀！”不知道杨春妮是在用什么套路，故意讥诮着。
“我……”她泪湿眼角，更加痛苦。
“想死，把孩子生下来以后再死，因为孩子是无辜的。呵呵！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早知道这样你为什么把身体随随便便地给别人？怀孕了，被抛弃了，你就要死吗？你肚子里的孩子答应吗？你想死想活没有人管，但你问过你肚子里的孩子吗？”杨春妮瞪大眼睛，嗔怒，呵责。
堵在门口的宾馆负责人和工作人员开始怀疑杨春妮，她哪里是在说服，明明就是在刺激那名女生。但是我相信杨春妮，我坚信她是有分寸的。于是我告诉他们安静一点，不要干扰到杨春妮的情绪，静观其变。
“你们这些有家庭，有人爱的女人根本就不会明白我的感受。”她吼着。
“我不明白？”杨春妮指着自己，随后语气平和，“我以前也是单身妈妈，和你一样遇到了一个不负责的男人。怀了孕，当时我也想过自杀，但我舍不得肚子里的宝宝。”杨春妮摸了摸肚子里的孩子，随后朝我这里看了一眼，“但我很幸运，因为我遇到了一个更好的男人。他爱我，也爱我肚子里的孩子。所以我现在不再悲痛，反而觉得很幸福。”
“可我不一样，我没有他我真的活不下去了。”她哭了起来。
“我不许你说这样的话。”杨春妮看似柔弱，实质是很坚强的，“不要给我们女人的脸上抹黑，世界上好男人有很多，你不过是没有遇见。就因为一次失败的恋爱，就放弃自己的生命，那样你就真的与好男人无缘了。”
“我可以吗？”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面对漂亮的杨春妮显得有点自卑。
“在我没有走出阴影的时候和你一样，会有一种不该有的错觉，自己再也找不到好的男人了。可事实往往却是相反的，只要你走出来，就一定能遇见，相信我好吗？”杨春妮起身，伸手，朝她走去。而她向里面走了两步，把手递给杨春妮。
我长长地松了口气，杨春妮成功了。
可在事情马上要安全的结束的时候，救助队的两名救助人员突然从天而降，一把搂住那女孩子的腰，悬在窗口前的半空中，身上吊着绳索。他们当时并不知道女孩已被说服，于是仍在施展营救。可是，这样的行为却让本来已经结束事情，向坏的方面延续。
杨春妮却不慎坠了下去，消失在窗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