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伯谈了口气，将心中的叹息压下，恭敬得说道：“那个人，很不错，至少我看着比程少爷要好。”
多年的主仆相伴，苏伯自然有他的分寸，然而这一次，他只听到先生微微叹了口气，再也没有说话。
都是倔强的人啊……
“当年翻船的时候，如果不是老程将救生圈让给了我，如果不是他妻子将我从窗口托出去，现在死的人就是我了！”先生的声音忽然间响起，带着悠远的味道。
苏伯并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件事，先生说了无数遍，只是大小姐走了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提起过了！
“所以我想，我的命是他们给的，整个秦朝能做到如今的规模，也是他们的功劳。东力喜欢笙笙，我也希望能一辈子保护他，亲上加亲，是最好的办法。”说到了这里，先生叹了口气，似乎无限感叹着什么：“可是没有想到，笙笙居然会那么抗拒，是我错了吗……”
他似乎是在问苏伯，又似乎是在问自己。
房间里安静得很，没有任何得回应。
错了吗？每个人的动机其实都没有错。
只是，却忘记了一件事，大家都不是上帝，没有任何人可以主宰其他人的命运。
…………
车厢内的暖气开到了最大，秦笙笙感觉自己身上的各个部位终于从僵硬中复活了。
身后的秦非大口得吃着宋亦默带来的汉堡包，瞬间觉得这个自己平日里厌恶至极的东西，居然是世界上最美味的东西。当然，眼中只有美味的他也就不打算理会前面两位的谈话了！
“没有关系。”车子开过了一段路程之后，宋亦默终于开口，却是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以后还有机会。”
然而，秦笙笙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没有关系，父亲没有原谅她也没有关系，毕竟是父女，总有一天，他会明白的。
可是这一句话并没有安慰到秦笙笙，她的叹息在心里蔓延：“我爸爸的固执……不是普通人可以接受得了的。”
“我知道。”秦笙笙父亲的倔强在商业圈里是有名的，可是因为对方的手腕高明，目光精准，没有人认为这是个错。但是这样的人，一旦固执错了地方，却十分得危险！比如，对程东力的事情上。
秦笙笙看了他一眼，却垂下了头，蓦地，肩膀上绕过一双手，轻轻的将她往某个温暖的地方带，秦笙笙的脸颊贴在他的胸口，觉得自己僵硬的脸部肌肉也开始柔和了，此刻，她好想哭。
“你还有我，不要怕。”
这是宋亦默给她的安抚，不是第一次，秦笙笙知道，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她的泪水开始弥漫，不知道如何控制。
是的，还有宋亦默，还有阿非，她并非一无所有。
…………
之后便得到程东力在狱中自杀的消息，宋亦默是在报上看到得，他没有告诉秦笙笙，秦笙笙也没有告诉他，她早就知道，警方打电话给她，说他要见她时，她拒绝了，这个男人给她带来了这么多伤害，这么多痛苦，即便现在时过境迁云淡风轻，可是她还是不愿见他，一点也不愿意，最后一面与她何干？永远也不想提起。秦笙笙想，她就是这样一个绝情的女人。
而后他就真的死了，报纸上轰轰烈烈报道这个消息，又将与之有瓜葛的人都挖了一遍，自然也包括她的。秦笙笙只是苦笑着想，父亲恐怕更不可能与她和解了。
然而不是说父亲不原谅，她的生活就要停滞，完完全全绕着他转，接下来的人生还是要继续。秦朝在这个案子上受到很大的打击，幸好柯长峰伸出援手，才勉强保住，然而商人之间从来都以利为先，公司虽然得以保住却已不再完全姓秦。
维诺有了段芝芝的注资，开始迅速恢复，前有宋亦默支撑大局，后有秦盈盈的辅助，实力较之前更强。然后宋亦默便趁机向秦笙笙求婚，在阿非的死缠烂打中，秦笙笙最终点头。然而他们并没有立即举行婚礼，秦笙笙对父亲还未死心，一直想着某一****可以回心转意，由她领着自己踏进红毯，虽然时间也许会长，可她愿意等。
站在早春三月的晨曦之下，秦笙笙忽然觉得这个冬天太过漫长，她纠结煎熬了许久，幸好已经撑过去了。
宋亦默还在睡觉，难得的假期，秦笙笙本来也不打算扰人清梦，可是今天不同，她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宣布。
于是她又重新钻进被窝里，用已经凉透的手指去捂他的人中，满意得看到对方抖了一下，而后眉头轻蹙着伸出大掌将她的手都包容进去，轻声斥责：“天还冷着，起来也不添衣服。”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没有睁开，声音也含糊不清。
她试着将手抽出，却被他握得更紧，最后干脆将她的身体整个包进他的怀抱里，依旧用他模糊不清的声音道：“好了，快睡觉。”
“可是阿暮，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秦笙笙可不打算如此就屈服了！
“没什么重要得过睡觉。”他的声音在耳畔嗡嗡作响，宋亦默的双手已经将她抱得紧紧得，秦笙笙觉得此刻的自己就好像一个粽子！
“不许睡觉！”她不满得抗议，试着挣扎来表现她的不满，宋亦默无法，只得哄道：“我不睡，就闭着眼，你说，我听。”
“我长得很丑么？所以你看都不看一眼？”她的双眸紧紧盯着这个男人，思绪却不由自主得漂到了最初与他相遇的那一刻。
夕阳下的卡农，他的手指如白玉一般，可是在琴键上跳舞的时候，又美得不像话。
时隔多年，岁月似乎对他特别得留情，几乎看不到丝毫的变化，而她呢？
秦笙笙果断是觉得自己已经成为了黄脸婆了。
秦笙笙正在纠结着，就听到宋亦默纠正道：“当然不是，我老婆是世界上第一美女，堪比西施。”
这一下，秦笙笙的拧巴劲出来了，不满意得说道：“不要西施，下落不明。”
似乎是听到了她声音里的不悦，宋亦默睁开眼，仔细得端详着她，看得秦笙笙一下子不好意思了，微微涨红了脸，问道：“看什么？”
“可能昭君合适点？”宋亦默眉毛微微苏展，露出了笑意。
可是，秦笙笙是一点都没有从他嘴里感觉到真诚，立即开始挑剔：“不要，背井离乡，跑到蛮荒地带，嫁了老爸又嫁儿子。”
宋亦默故作沉思得想了想，说道：“看来杨贵妃和貂蝉都是不要的咯。”
“一个尼姑，一个丫头，有什么好当的。”秦笙笙撇撇嘴，直接一阵嫌弃。
宋亦默点了点头，说道：“秦淮八艳更不能用了。”
“那都是那个啥，我是那个啥么？”
他笑了起来，眼睛猛然一亮，开始胡诌：“我的丫头当然不能和这些比了，你是美丽与智慧并重，英雄与侠义的化身，世间万物在你面前皆俗不可耐，你就是天使转世，仙女下凡，贤良淑德，兰心惠质，冰雪聪明，天真可爱……”
她满意得听着，忍不住插进一句：“你把这些词都用到我身上了，那其他女孩你怎么夸？”
“我的眼里只有你一个，其他人都是云烟，不值得一夸。”
“万一有呢？”
“没有万一，绝对没有。”
“那可不一定。”
“绝对没有不一定。”他信誓旦旦。
她抿嘴一笑：“万一我肚子里就是个妞，那你怎么办？”
“就是你肚子里的，我也……”话到一半，猛得收声，惊讶瞪大眼，不可思议看她：“肚子里？什么肚子里？”
“就是这里。”她抓住他的手掌，轻轻按在下腹，涨红了脸：“据说听说应该或许是有了吧。”
可是，半天没有得到反应，她忍不住看过去，见到的是他紧闭的双眼：“喂，你怎么又闭上眼了？”
“丫头……”他顿了顿，严肃道：“我很紧张。”
闻言，秦笙笙扑哧笑起：“你紧张什么？”
“我也不知道。”他将放在她下腹的手掌移开，双手又紧紧抱住她：“维诺已经上了轨道，将一切处理好后我把一切事务交给秦盈盈处理，然后陪你去墨尔本，你生个女儿，刚好和阿非凑成一个好字，到时候我们带着他们一起去找外公外婆的秘密……”
她闭着眼，听着他将未来蓝图越描越详细，忍不住在心中叹一句，原来男人聒噪起来丝毫不逊女子，她不过说了一句话，他可以扯得那么久，那么远去。
可是，她一点都不觉的讨厌，一点也不，真的。
他口中所说的那些，是她曾经那么想要，曾经以为再也不会实现的东西。
那些和宋亦默这个人扯上关系的事情，在不久之前，对她来说，就是遥远的一个梦，连这样的梦，她都不敢做得天频繁，怕自己会沉湎，怕自己会无法自拔，怕自己再也走不出来。
如今，真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