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度麻木的抽出深深嵌进半妖胸口的长刀，一脸凝重的朝着帝都行去。
他从东海之外一路行来，没有见到一个人，却一路杀了不少正在化形的半妖。
他这一路快马加鞭，紧赶慢赶终于在在第四天到达的帝都外围。将灵力散发出去，却发现帝都之中并无人的痕迹，倒是探查到两只已经化形完毕的妖正在打斗。不知为什么，离度总觉得帝都之中的妖兽有一个的气息似乎十分熟悉。
但时间已经过去太久太久了，自从他知道自己失守痛失了好友之后，自我放逐近十年，脑海中的记忆被时间几近消磨殆尽。
可是直到今日，他也无法忘却当年在做过那样一件事后才知道自己亲手夺取性命的人竟是自己曾经发誓要好好守护的人。
枉费了师傅给他取的名字，到了最后，他仍旧受制于人，害死了挚友的性命。若不是师傅几次三番阻止他，恐怕他如今早已随着友人而去，到了如今，虽然他仍旧遵守着对师傅的诺言，没有寻死却也只剩一具空壳，心中再也无法升起一丝涟漪。
生平第一次，他痛恨自己大大咧咧的性子，不够认真仔细观察的姿态。可是，他却也知道，无论他多么后悔，也无论他多么想赎罪，事到如今，却什么都无法做了。
只是在那个人死后，他竟慢慢养成了一个新的习惯，总爱在夜晚找寻最亮的那颗星星，也许最亮的那颗就是好友所化，也说不定呢。
正在离度踟蹰之际，帝都中央传来“嘭”的一声，建筑倒塌的烟雾弥漫开来，将四周近百米覆盖。
离度几个跃迁，很快躲进帝都东方边角的眺望塔中，安静的观望着帝都中央的动静。
虽然不甘心，离度却不得不憋屈的承认，帝都中央打斗的两只妖兽每一只都比他强上那么一丝。单挑尚且没有胜算，更不用说若是他被发现，绝对会直接成为那两只妖兽眼里可口的肉而被分尸而食。
想想都觉得恶心，离度将空间里的披风拿出来，笼罩在自己身上，将自身的气泽很快隐匿起来，然后飞速换了一个塔继续蹲着在黑暗中警戒着危险。
四周笼罩的妖气在这几日似乎越来越浓稠，离度呼吸着这样的空气，觉得日日都烦闷不已，心气有些浮躁。
而附近那两只已经进化完毕的妖兽的打斗更是让四周的妖气动荡得厉害，离度难受得不得不动用灵力来镇压住满身动荡不安的血液。这实在不是一个好的体验。
什么时候帝都附近竟然隐藏了这么凶恶的两只半妖，他出入帝都数次都未曾有半丝察觉，若不是如今妖力入侵，恐怕这两只半妖仍旧可以安稳的隐匿在帝都为所欲为。
而且看着态势，他只能躲避一侧以观其变了，更何况，说不定那两只妖已经发现了他的行踪也说不定，毕竟他的灵力比起来微弱不少。
不过，看那两只妖对他似乎没有理会的意思，那么到那两只妖结束战局之前，他应该可以安然无恙。
离度藏身的地方距离两妖战斗的地方稍稍有些远，再加上灵力不足，导致离度躲藏了进半天，仍未探查出这是什么妖。
不过，此时他有的是时间，自然不怕等待。他转换躲藏地方等了紧两天，那两只妖的战争终于分出了结果，一只妖的气息明显弱了下去，很快便失去了性命。
离度将身上所有用来隐匿行迹的法宝都用在了身上之后，终于下定决心朝着皇城中央而去。
而他越走就越是皱眉，皇城中很多建筑都已崩塌离析，唯独栖龙殿因为有强大结界保护，仍旧安然无恙。
不断扬起的尘埃中，不时传出吞咽的声音，离度小心翼翼的靠过去，却发现一个头饰精致的女妖正趴伏在地对着地面那具妖兽的尸体啃噬而去。
地面到处散落着紫色的妖血，一股奇异的妖血的异香在四处浮动，而那女妖身上的伤痕也在不断减少的尸体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合，很快失去痕迹。
离度看着远处这个场面，只觉得胃里一阵接着一阵的翻腾，忍不住捂住嘴巴翻身躲进了墙后。
妖兽吃人的传说在这数千年中，仍旧被老人们向后辈传递着，离度曾经一度任务自己就算看见妖兽在自己面前吃人也能面不改色心不跳，但事到如今他方才知晓，就算他是大夫，见过各种奇形怪状的死法，也从未像今日这样收到震动。
他甚至可以清晰的看见躺在地上的那只妖因为身上那只妖的不断啃噬而疼得发颤的手指，败北的那只妖还没死，它还是活的！
这一认识，让离度的信念一瞬间崩塌。
简直无法忍受！
“你看得够久了，还不出来吗？”女妖餍足的舔了舔沾满紫色鲜血的手指，用充满魅惑的声音缓缓说道。
离度浑身一僵，冷汗不住的冒了出来。居然，还是被发现了？
抱着侥幸的心理，离度仍旧蹲在原地，一动不动。
“一别数年，先生可还好？妾身可是想念先生想念得紧啊。”妖娆的声音仿佛仅在耳畔。离度绷紧了神经，虽然全身颤抖，却仍旧一动不动。
“先生看来是不愿见我了？也是，当年我可是亲眼看着你放尽了那个女人的血，看你发现她真面目后伤痛欲绝的证人啊。”女子呵呵笑道。
离度一惊，再也无法保持淡定，“嚯”的一下，从藏身的墙后钻了出来。而女子正对着他的方向站立着，眼中一抹讥笑。
而站起身的离度眼睛瞬间睁到了最大，大惊道：“织颜？怎么会——是你？”
织颜舔了舔仍旧血迹斑斑的双手，露出一抹嘲弄的笑，“哎呀！举世闻名的神医竟然没发现我是个半妖么？看来我的藏匿术果真是好用得紧啊。可惜啊，要不是结界破损，妾身还准备继续藏着掖着过很多年呢？”
“不对，我查过你的身世，你怎么可能是半妖？你父母都是人，连你那个懂医术的舅舅也是人，你怎么可能是半妖？”
“哈哈哈——，我怎么可能是半妖？离度，你都亲眼看见了，我怎么不会是半妖！”
“到底这些年发生了何事？你——”离度深吸一口气，按捺下满心的疑问问道。
“发生了何事？”织颜大笑不止，“离度啊离度，当年你见我的时候，我就已经是半妖了。”
说完，织颜抬起被妖血染成紫色的右手用力指了指自己的心脏，说道：“你看到了吗，这个位置，就是这个位置，当年曾经被人狠狠的剖开过，放进去了一颗珠子，我就莫名其妙的成了半妖！我苦苦的求他啊，我恨不得直接死去，可是那个男人，那个男人就是不饶我！他硬生生让我在漆黑冰冷的水里成了半妖！”
离度思绪一转，脑袋里一个莫名的念头一闪，“鲛珠？”
织颜一愣，接着又是一阵苍狂的大笑，“真不愧是名医，还真有几分见识。不错，就是鲛珠。我的心脏里有一颗鲛珠，而今，受了妖力的催化，我竟然成了一只真正的妖。哈哈哈……这是何其的讽刺！”
“那个男人是谁？”离度缓缓问道。心里一个模模糊糊的想法开始生成，希望别是想象的那样，离度在心里默默的催眠自己。
“是谁？我那么恨揽华，还设计让你亲手杀死了她，你难道还猜不到是谁吗？昭明啊，那个让我恨了数十年的人。可是就这么杀死他实在是太便宜他了，可是鲛珠实在是难得，我找寻了很多年也没有找到一颗。后来，我终于明白了，伤害他有什么意思，只有伤害他最心爱的事物，让他痛不欲生我才能够解气。呵呵——他果真实在最疼爱他那个妹妹的。我一想起当年看到他知道揽华的死讯的时候的那张脸我就兴奋不已。”织颜死死盯着离度，眼里是烧不尽的怒火。
“那是昭明的错，和揽华和我有什么关系？就连寒墨失去了揽华不也变得和往常不一样了吗？”离度气得浑身颤抖。
织颜一怔，眼里的癫狂慢慢闪现出来，“当年王爷喜欢的是我，是我！我最先遇到的王爷，可是为什么，先是被变成半妖，后是被抢走了男人。我有什么错？我不过喜欢王爷而已，为什么要受到如此对待，既然天道不公，我自然要自己亲手报这个仇才甘心！抢走王爷的人通通都要死，全都去死！”
“可是归呢？他不是你的儿子吗？若让他知道你是这样一个杀人狂魔他会怎么看你？”离度试图将她暴走的情绪稳定下来。
“归？我儿子？”织颜呐呐想了片刻，似乎平静了下来，接着说道：“可是我儿子不喜欢我。他从一出生就不喜欢我。他一看见我就哭，一看见我就哭，我没有办法，之好把他交给陛下养，那孩子好喜欢他父皇，他父皇抱着就笑了，笑得好开心好开心，可是他一看见我就只有憎恶……”织颜的眼眶莫名的红了起来，泪珠一阵一阵的往下淌。
“我是他的亲生母亲啊，我好不容易求得了他，怀胎十月把他生了下来，可是他却讨厌我。我亲生的儿子讨厌我！”织颜无力的半跪下地，无助的哭了起来。
离度揉了揉眉间，问道：“那你知道那些人都去哪儿了吗？怎么这里只有你？”
哭得正伤心的织颜慢慢转过头来，看着一脸关切的离度，怔怔答道：“他们全在北方，和妖兽打斗得正是火热呢。”
“那你要和我一起去北方吗？我前些日子收到师傅的讯息，他让我赶去战场助他们一臂之力，可是最近收不到消息了。”
织颜摇了摇头，沉寂下来，“我不去了，如今我是妖，若是我去，我到底是算作敌人呢，还是友军呢？你自去吧，我想呆在这里，哪儿都不去。”
“那好吧，在下那便离去了，织颜姑娘你且保重。”说完，离度便朝着北方飞掠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