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你可欲知晓她的身份目的?”
“……?”
“你不觉得很奇怪?一个同你来自同一方世界的小狐妖,却寄宿着这一方天地上古天魔的一缕残念。”
“……”死一般的寂静。
是了,这正是一切的关键。
叶可凡与自己来自同一个世界,即便为妖,亦应该是那一方世界的小妖。既然如此,为何她的身体寄宿着此方世界的上古魔物?
关于叶可凡来自自己“故乡”的认知,是源自自己长久以来的记忆。或许正因为是这样,无双剑心才会下意识的忽略了这最为关键的一点。
“昆儿,你的记忆不曾欺骗你。”好似对于弟子的心意颇为了然,却举起一杯茗茶品饮,“既然,你能从异界而来,为何此方世界不能往异界而去?”
“……”霎那之间,答案似乎愈发明朗,但那颗冰冷的剑心却越加困惑。
这本该是他早应该发现的线索,却因对自身记忆的信任而潜意识的忽略,反而被“真实”所迷惑,但经王远征一言道破,却带来了更深的疑问。
——为什么?是什么理由?又有什么缘故?
……………………
与此同时,云海栈道之上,身为紫山师徒口中主人翁的叶可凡,孤零零的提着食盒往败剑孤崖而去,又逢端茶送饭的时段,免不得要辛苦一趟。
想起来,前几天还与断惊觉那小子好一阵翻脸,闹了几天的别扭,每次送饭都是丢在败剑崖,其余也不多管。
不过,似乎是上次残崖上刻下的武道玄门精要的石壁太过玄妙,这几日断惊觉也多是泡在那地方,鲜有回败剑崖,前几番置于地上的食盒也只有头一两天被动过,随后得分毫不动。这本便是寂寥的孤崖,愈发清冷,偶有绵绵细雨,却只能与诸般败剑合奏悲鸣剑音,再无一人倾听其中的苦楚。
且不提败剑崖,却说那处武道玄门石壁所在的残崖,此处倒是总是突兀的很——如此高度,竟还能生出树木来,如何不显眼?
但是,一想到那处残崖,叶可凡便一阵不畅快,本来好端端的,却莫名被断惊觉那小鬼撒了一波脾气。还有那先前送去的饭菜,除了头几天的,随后送去的就根本没动过,好教姑奶奶白费力气送来!一时间越想越气。
一路行去,却蓦然顿足。原来,不知不觉已然行至了残崖入口所在的那一段栈道。
“那个断小子肯定在里面,哼!一个个都是见了那甚么‘三肛七嗅’就走不动道的主儿。”没来由,这般骂道。
当年褚天楠如此,如今断惊觉也如此,也不知这满壁、刀刀剑剑的印记到底有什么卵用。
想归想,但反倒是有了些担心——“这小子不吃不喝,会不会出事啊?”
虽说这小子上次一番无名怒气让自己大为委屈,但怎么说也相处了近三年,况且,自从与昆哥儿疏远以来,都是这小子陪自己解闷,这多少也是当他是个朋友哩。
“…昆哥儿…”没来由,心情有了些低落。平日也不敢多去示剑阁,像曾经那般与友人在一块随性打趣的日子,似乎已然远去了。
杂念到此一顿,又嘀咕道:“俗话说一顿不吃饿得慌,放在败剑崖的饭食没人动弹,这小子该不会饿死在那里了吧?”
想到这番,倒是消了些气。犹豫一番后,决定不往败剑崖去哩,跨过木栏,顺着这处突兀的小树林,直往残崖而去。
尚未未近,依稀便可听见挥剑之声,相比于曾经败剑孤崖凄凄凉凉的剑鸣声,此番剑声倒是颇有几分轻快干脆,本是拉耸着的狐耳不由诧异的竖起静听。
“嗯?”
剑声舒然,忽缓忽急,剑鸣悦耳,柔而不尖,既无寻常剑术之戾气,亦非绵软无力之剑,却是飘忽不定……
然则,听了稍许时间,小狐狸却眉头一皱。无他,这剑声虽是悦耳动听,但挥舞之际却是凌乱无章。
当初也多次看过秦昆练剑,虽然“六剑”凌厉无双,剑鸣更是尖锐刺耳,绝杀剑意更是教人胆寒。但是,无论如何,友人的挥剑声总是有着莫名的节拍,纵然声势骇人却有着某种和谐自然之感。
其实叶可凡并不识剑,但正所谓耳濡目染,没吃过猪肉,难不成还没见过猪跑?两相比较之下,高下立判。
显而易见,这挥剑之人未能明悟这门剑法的精要,甚至,可能连其形亦未能领悟。
“定然是那断家小鬼,哼,活该你学不成!”小狐狸腹诽着,好似泄愤般得意一笑。
很快,剑声愈来愈乱,反而不复初时的飘忽急缓。
“这小子又急了…”没来由,小狐狸一阵发虚,犹豫着要不要跑路。
果不其然,只听得“锵当”一声,某人将手中之间愤怒的掷于地面,随后就再没了声响。
犹豫再三,叶可凡还是硬着头皮向前行去。其实,叶可凡多少是了解断惊觉的脾气的,时而冲动易怒,稍许小事便会莫名生气;时而忧郁神殇,聆听那些败剑悲鸣,亦会忧伤许久。颇有点忧怒无常的意味,总之鲜有见他愉悦过。
却说在说梦残崖之上,断惊觉形单只影的伫立着,年少俊美的脸庞,疲倦万分,但,更多的却是怒意。
为何而怒?为这石壁上所刻的剑痕隐晦难懂而怒,更为了自己竟如此愚笨而怒……
“哼!”
这几日来,废寝忘食,却终不得窥见奥义所在,甚至依样挥剑,亦难学其形。亏他自诩颇有剑慧,到头来竟连这石壁剑痕的真意亦看不穿。
话是这般说,但实则并非武道玄门晦涩难懂,也不是他本人愚钝。
而是这三年来,他修习败剑孤崖中败剑所遗留的剑法,却因难有称心如意之剑法,故而多是半途而废,白驹过隙,已近三载,学的却是杂而不精,不过是堪堪涉足修行之初,连道心都尚未明悟。武道玄门奥妙无穷,岂是他如今这般修为便能轻易看懂?
断惊觉虽非秦、傲那般天资超绝,却亦是难得之才,本不该如此。
断氏少年如今虽落魄至此,但昔年名门王族的高傲却未曾消磨,性情反复,却颇有些自命孤高,况且昔日因目睹秦昆傲尘论剑而心有不甘,不愿只做“紫山之影”,对于诸般败剑所遗留的剑法,多有轻视,故而难以专注,久而久之,所学虽多,却是无一精通,直至修行有碍。
然而,如此这般,反教他的性子愈发偏执,宁愿一无所成,亦不愿屈尊将就。是故,对于这武道玄门所刻下的剑道,他才如此珍视。又或许,亦正因为偏执,而自陷心牢,难以自拔。
忽的,听得了脚步声,牛头一看,却是小狐狸小心翼翼的提着食盒走近身来,不免一愣神。
“……!?”小狐狸一个激灵,却又不肯在他面前露出胆怯,勉强挤出些许不卑不亢的表情,骂道:“…早、早知晓你这小鬼头在这里,喏,爱吃不吃。”
说罢,就势把食盒置与地上,正欲撒腿就撤,却见那断氏少年突然皱眉,神色阴郁的低头喃呢道:“哼,每次难堪,尽被你这小狐妖撞见。”
俨然,以少年的心智,还能猜不出叶可凡早已在旁窥望。
“…唔,又不是我想看…”嘀咕一声,女孩儿转身便走。
然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抱歉。”
“哈?”闻声,叶可凡不由一怔。
……………………
“不管她有甚么缘由,我只问你,你可欲知晓她的身份目的?”
似乎猜透了弟子的心念,王远征如是再问。
“……”秦昆稍有一愣,片刻之后,诸般疑问抛诸脑后,无双剑心归于平静:“不欲知晓。”
回答,干脆,直接,亦不带多余的犹豫。
是了,本便无须知晓,对于自己来说,叶可凡的目的也好,身份也罢,都不再重要。因为,无论是何缘由,他都未曾感觉到任何来自这位友人的恶意,更因为,他清楚的记得,许下约定的,始终都是记忆中的七人。
或许本便是命中注定,而叶可凡只是“揭开了序幕”罢了。
“……是嘛?可惜。”淡漠的语调,如是说道,却全然听不出半分可惜。
说罢,棋局新开,却是又一落子,道:“…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