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与黑夜交替,天际的启明星煜煜不定,月亮的柔光抚慰人心。
心情却还是如同那换了颜色的黑色天空般空虚、冷调。
操场上一阵一阵的寒风,夏日的夜晚,静谧,冰冷。赤脚走在操场上有种说不出来的轻松。
睁眼的那刻,突然望见远处男生宿舍大门旁的石阶上蹲着一个人。过了熄灯时间,
学校的宿舍有季节分化,一楼是冬天,二楼是秋天,三楼则是名符其实的夏天。我们高一的学生在三楼,高二生在二楼,高三生在一楼。
夏天是最烦人的季节,在教室里开着空调也可以热的流下汗水,晚上在宿舍热得睡不着,睡着了,却又被热的从梦中惊醒。无奈之下,我只好每天翻墙,在操场被风吹够后就再翻墙回去。
看见那人,我却也不害怕,欣喜地小跑过去。
“轻轻。。…。”他轻声呢喃道,而我的耳边只有无尽的风声,微弱的声音,湮没在风中。
我喘着气站定时,突然怔住。
“沈映泽?你怎么在这里?”
他扬起唇,如在美术班时的笑容那般温和。
“在宿舍窗前吹风,看见你一个人在操场,就来了。”
“林晚,怎么样?”我低下头,心里一阵苦涩。
“怎么?发生什么事了么?”
“没……”
他的手抚上我的额头,眼中我看不到的忧伤。
“他现在正在睡觉,来到宿舍时满脸疲惫。”
我看见他的神情,尴尬着转身欲离,他却拉着我的手臂,欲言又止。
“阿嚏——”
夜风呼呼地吹,我捂住嘴打了个喷嚏。
“有点冷了,我走了。”
“嗯,晚安……”
我仰望着天空,顿时感觉脑中一片混乱,我不敢回头去看他脸上复杂的神情。
翌日,阳光依旧,窗外那几颗杨树遮挡住强光,叶间倾泻下细碎的阳光,照射到脸上,格外暖人。
手下的书上,文章最后一句写着:我怀里所有温暖的空气,化作风也不能和你相遇。
我合上书,吁出一口气。
沈映泽拉着周荫从教室门口经过。身后那几个女生显然也看见了,尖叫着说两人是绝配,是天作之合。
周荫是校花,他是校草,全校人都知道。
曾有同学说看见沈映泽被一辆豪华车接走,我便隐隐开始讨厌他。
走出教室,林晚站在长廊上发呆,背影落寞。我走过去,拍打他的肩。
他猛地清醒过来。
“昨天的事,我不管你和她有什么关系,但,你总要给我个理由。”
他或许没有听见,目光投向远处,对面的教学楼下,余若对着一个温润的少年,笑靥如花。
我想,也许他紧攥衣角握成拳头的手,下一刻就会打在那男孩的脸上。
我感到背后某个角落处,灼灼的目光向我投来。
于薇说她看见林晚打架了,就在学校的后门口。
他像一头发怒的狮子和那些壮汉一起踢打着那个努力抗争的男孩时,于薇正好经过。她想要阻止林晚,而林晚不小心给了她一巴掌,然后他就失去了打下去的兴致了。
来到我面前时,她脸上那五道印痕红的刺眼,额间沁出些许汗滴,却还笑得灿烂。
她说林晚终于认识到她了。
有些事,在不经意间就显露了出来。
早晨在操场上散步时,听见几个女生在八卦些什么事,我习惯性的竖起了耳朵。
“嘿,你听说没,高一三班的那个班草打架了,听说那个被打的男孩被林晚一行人打的肾出血。”
“嗯,那个男孩好像现在还在医院养伤。”
林晚绝对疯了,他从没恨一个人恨得这么深刻,在乎一个人在乎的这么强烈。他做的所有坏事从不用承担后果,他那个万能的父亲总能帮他搞定一切。那么强大后盾,他怎么会担心那个被他害的肾出血的男孩,他怎么会害怕。
下午,不知怎么就下起了倾盆大雨,乌黑的天空,夏天的雨,终于来了。
上第一节课时,林晚像一个落汤鸡似的走进教室,身上一股戾气。
老师说要搓搓他的锐气,所以让他在操场中央站上三十分钟,他没有反抗。而那三十分钟风雨的侵袭,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我看见余若站在后门口,她蹙着眉的脸庞仍旧清秀,却少了一分生气。她,在乎着林晚吧。
而他……
他们之间,一定有着什么故事。
星期天,我又去了美术班,看见沈映泽,我装作无人般经过他身边。
打开画夹那刻,那片快被我遗忘的桃花花瓣顺势滑落在地,桃色花瓣色泽依旧。我蹲下去捡,指尖轻轻触碰到瓣面时,手忽然被握住。我抬头,望着不知为何微微有些怒气的他。
“干……干什么?”
多么希望时间千万不要这一刻,那么我或许不会打破自己的原则。
就算,那对我都太过苛刻。
良久……
“哼——哼——”背后一阵冷风。
我别过头,看见一个陌生的男孩。
他浅笑的脸颊上有两个小梨涡,手扶着桌头,背对着雨后第一缕阳光,像一个温柔的王子。
我回过神,抽出被沈映泽紧握着的手,捡起花瓣后迅速放进画夹里。
“你好,我是那边钢琴班的顾白鑫,呃-”他顿了顿,又继续道。
“你没事吧。”他望着我。
“没。”
我连忙摇头,笑着回应,脸上一片红晕。
“有时间去找我玩哦,我弹钢琴给你听。”他的话语,像是只对我说似的。
我扯了个笑容,点点头。
被忽略的沈映泽沈起身,抚了抚额,向外走去。
或许,我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本以为林晚那件事就那样过去了,可谁知道,事情哪有我想的那么简单。
那个男孩的来历,不寻常。
沈映泽对我说,那个男孩有个继父,好像有个公司,人脉也广。公司实力虽不及林晚他父亲的公司势力强,但也是个正正经经的国际公司,在派出所的亲戚好友少不了。林晚这下,有大麻烦了。
我知道他并不是以林晚兄弟的名义来告诉我这些事,但是,我的心里却认为他和我越来越微妙的关系是他告诉我这些事的真正原因。
我早猜到,林晚会来找我坦白事实,因为信任他的,也只有我而已。
他拉着我的手走上教学楼的天台,天空灰压压的,天台上还有许多未干的小水洼。
他说:“以前,我总听你讲你的故事,现在,轮到我了。”
他攥着我手腕的手不断加紧,似是下定了决心,又猛地松开。我似乎看见他头顶上的那片天空骤然变黑。
他的语气,轻松了许多。
“小时候,我爸经常因为公司的事彻夜不回家,我妈又在很早的时候就去世了。偌大的房屋只剩我一人。”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才是一个真正的男孩样子。
“那一天,我坐在花园的草地上发呆,却忽然听见一阵笑声,我跑了出去,依稀记得那天阳光普照。隔壁家的女孩在和别的小孩玩耍,我站在远处看着,从没见过那么好看的女孩。阳光下,她额前的发被镀上一层金光,像一个天使。站在那里看着,就愣住了。她注意到我,拉着我的手让我和他们一起。后来,就和她成为了好朋友。那些孤独的日子,都是她陪我度过的。”
此时他脸上挂着的笑容,定是我见过他最纯真的表情。没有戏谑,没有骄傲,只有淡然而又温馨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