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何飞一身泥垢,立在一处树荫下。
到这里几天,他是第一次这么仔细的打量这个村子。
因为,他在寻找一个目标。
这玉女村,是个很小的村庄。村子里大多数是一层或者两层的房子,偶尔还有几个破烂得不行的茅草棚夹杂其中。村子里的巷子都堆放着干草和木柴,还有好几个露天的垃圾堆,臭气熏天,好多苍蝇蚊虫围绕着。
发生了这么多事,村民们明显有点谨言慎行,各自干着农活。
何飞有点失望,他希望能听到些什么,而这四周,却实在太安静了。
一个村子里,连长舌妇的嘴巴都闭起来了,那一定阴森得恐怖。
还好,还有一种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懂得害怕。那就是孩子。
何飞听到了一个很稚嫩的声音:
“黄爷爷,我还要听昨天那个小狐狸的故事!”
“呵呵,那个故事昨天不是讲完了吗?”一个苍老的声音笑着说,听上去非常慈爱。
“不嘛!我还要听!”小孩子开始胡搅蛮缠。
“哎哟!”突然一声叫。
“你跟我回去。大白天的听什么狐狸妖精的故事!你个小狗崽子活得不耐烦了,你老娘我还没活够呢!”一个女人尖锐的声音。
“呜呜呜……”小孩呜咽的声音越来越远,想必是被那女人揪着耳朵拎走了。
何飞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他朝着刚才的声音循了过去,看到一个老人在无奈的摇头。
蓦然看到一个陌生人,老人愣了一下。
“我是前几天来这里旅游的,刚刚一个人乱走结果摔了一跤。不好意思,有点狼狈。”何飞傻傻的笑笑,拍拍身上的泥土。脑海中却赫然回忆先前在梦中那棵大树下狂挖的样子,不由的为自己的说谎有点脸红。
他原以为那棵树下面也许埋葬了什么,可是什么都没有挖到。
也许这一身狼狈反而让老人放松了警惕,他布满皱纹的脸舒展开来,笑道:“城里面的人吧?这里都是泥路不好走,不比你们县城里的水泥大道。来,我给你快毛巾擦擦。”
何飞心头一热,跟着老人走了进去。挂在正门堂前的是一个女人的画像。
“她是我那口子,走了二十年啦。”黄爷爷看到何飞盯着画像看,解释道。
“那您老人家一个人住在这里阿?不冷清吗?”
“我三个儿子都在隔壁村干活儿,经常回来看我。习惯拉!”老人果然很健谈。
“老爷子,那你住在这里很久了?”何飞一边笑着说,一边接过老人递来的毛巾擦脸。
“是啊!我就是打这儿生的,在这儿住了八十一年啦!”
“那么,”何飞决定先试探性的问问,“您一定对这个村子很了解了。”
“那当然。”老人毫不犹豫地说。
“我听说,这个村子有个典故,您老人家可知道?”
“典故?你怎么知道的?”老人居然有点兴奋的问:“你也知道我们这里有个典故?”
何飞的心怦怦直跳,决定睁眼说瞎话,豁出去了:“是啊!我是历史学家王文教授的助理。他和我说起过,但是他也知道得不多。所以这次来旅游,我很想弄清楚这个典故呢!”他信口胡驺道。
还好这老人也不明白这世界上根本没有一个叫王文的历史学家。他爽朗的笑着说:“哈哈,那你找对人了!你找别人,他们肯定不敢告诉你!你找我,我啥都和你说!”
何飞顿时觉得眼前这个老人简直是神仙下凡。
老人卷起裤管,露出大腿上一块狰狞的大疤。
“看到这个疤没?就是我年轻的时候上山被狗熊咬的。当时差点没把我整条腿都给咬断了!要不是我混乱中戳瞎了狗熊的眼睛,我这条命早没了。现在村子里出了这么多命案,他们说是什么鬼神作怪,我是不信!人,得靠自己!鬼怪的事你只能当故事说,真的相信就傻了!压根儿是扯谈!”老人说起往事,似乎一下子又回到了二十多岁。
而何飞感兴趣的,是那个典故,他急忙把老人的思绪从当年引回现在:“那么,老爷子,这典故究竟是怎么样的呢?”
“这个啊,你就要听我讲故事罗!”老人激动的情绪平静下来,坐在木凳上,点了根旱烟吧嗒吧嗒的抽了起来。
“传说唐朝开元年间,华山云台观有个婢女,叫玉女。四十五岁那年,她得了一场大病,遍身溃烂,又臭又脏。观中的人害怕她传染,就把她送走了。从此她颠沛流离,在一片山林里面生活。有一天,一个道士路过,远远地扔给她三、四棵青草,对她说:‘你把这草吃下去,不久病就能痊愈。’玉女就把那几株青草吃了,不到十天病真的好了。”
“好像和自己的梦没什么关系阿,那玉女45岁,梦中那女子也就20来岁,扯不到一起。”何飞暗想,不过还是继续仔细的听着。
“恢复健康的玉女在山中往来周游,渴了喝泉水,饿了就吃树籽、花果,无心再回到世态炎凉的人间。后来,她又遇到了先前那个道士。道士对她说:‘你的病已经好了,不用再留在人间。云台观往西走二里有个石池,你可以每天辰时去那里,把小石子投进去,会有一棵水芝自己出来,你把它拿来吃。’玉女就依照道士的指教去做。从这以后,玉女筋骨轻健,翱翔自如。就这样过了几十年,玉女头发有六七尺长,面容却娇艳如花,越来越年轻了。山里的人遇见她,往往离着很远就叩头行礼膜拜。”
何飞心头一动,继续听下去。
老人又抽了一大口烟,接着说道:
“话分两头说,在大历年间,有个书生,叫班行达,……”
“什么?叫什么?”何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班行达。这个名字是有点怪,鲁班的班,行者的行,达官的达。”老人以为何飞没有听清楚,耐心的解答。
“班郎……班郎……”那女子的声音似乎又在何飞耳边响起,什么意思?她是玉女,我是那班行达?何飞不敢置信的想。
“那班行达,性情粗俗,一直在云台观西厢房读书。而玉女每天都要来石池采水芝,他都伺机偷看。有一天,班行达稍稍赶在玉女前面到达石池上,投出小石头把水芝抢了去。玉女远远看见了,没有上前,叹息着离开了。第二天,班行达还是这样干。差不多十天以后,玉女特意提前来,和班行达抢水芝。而班行达居然把玉女的头发抓住了,妄想污辱玉女。玉女哭着喊着呼救,誓死不从,但是气力不足,终于被班行达所污辱。”
何飞到没想到这班行达是这等人,愣住了,隐约觉得哪里不对。
“班行达把她捉了回去,锁在一间屋子里。第二天,班行达到那屋里一看,竟然看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瘦病异常,起坐都很艰难,视物不清,听话不明。班行达很惊讶,也觉得很奇怪,急忙把观中人召来,详细地告诉她们事情的经过。于是,大家一起探问玉女,玉女就把她的遭遇从头到尾详细地叙述了一遍。观中有听说这件事的人,估计玉女的年龄有一百多岁了。大家可怜她,就把她放了。后来不到一个月,玉女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