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东平?不!你搞错了,我没有让他和彭涛杀那个小警察!你放了我,我就告诉你杀他的另一个人是谁!”李鹰忙道。
“你说什么?”柏皓霖以为自己听错了或是李鹰故意这么说,想让他分心。
“徐东平,那个检察官对吧?虽然我托他办过几次事,但和他的关系还没有到可以让他杀人的地步。”李鹰见柏皓霖神情错愕,觉得自己机会来了。
难道我杀错人了?柏皓霖的身子好似触电一般,不禁颤抖了一下。
“你和那个小警察是好朋友,对吧?”李鹰趁热打铁,“其实我也不想伤害他,只是让彭涛去警告他,让他把嘴巴管严,没想到彭涛却找了另一个人杀了他,这都是他事后才告诉我的,我是一点也不知情啊,否则绝不会让他那么胡来!”
“那人是谁?”柏皓霖喝问,他并不相信李鹰毫不知情的鬼话,但对杀害何文泽另有其人的说法却是半信半疑。
“你放了我,我再告诉你。”李鹰也不是省油的灯。
柏皓霖深深吸了口气,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倏然击向李鹰肥厚的肚腩。李鹰如何受得了柏皓霖这用尽全力的一击,内脏犹如被撕碎一般,整张脸像麻花一样扭曲着。
“你没有和我讨价还价的资本!”柏皓霖左手抓住李鹰凌乱不堪的头发,右手从腰后拿出准备好的匕首,在李鹰的肥脸上轻轻划了一下,鲜血从伤口涌出。
“住、住手!”李鹰急忙叫道,“我说、我说!是、是白虎警署的赵署长!”
“赵署长?”柏皓霖不明白为什么赵署长会参与到这起案件中。
“他一直都想巴结我,想必是彭涛告诉他这么做可以得到我的信任和帮助,所以、所以才……”李鹰和盘托出。
在李鹰说话时,柏皓霖一直观察着他的表情,李鹰的语调、说辞、神情都没有说谎的痕迹,他说的话全是真的?
柏皓霖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答案,他虽早就知道赵署长好大喜功,但对他为了向李鹰示好,协助彭涛杀死何文泽一事依旧无法释怀。
李鹰斜睨着柏皓霖,见他深受打击,又道:“你别奇怪,官场就是这样。那个赵署长原先是陈市长的人,后来见陈市长被我打压下去,成不了气候,才转而投向我,我当然不待见他了,他便想方设法地讨好我,和彭涛一起除去了那个小警察。还有那起车祸能压下来也是他帮忙。”
柏皓霖还记得赵署长当时禁止自己查探时的态度以及接到上级电话时那种谄媚的表情,当时他以为他是怕得罪权贵,没想到还有更肮脏的内幕!
“我知道你是一个有责任感和正义感的年轻人,我也很欣赏你的作为,但我们毕竟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没有必要为了一些不相干的人弄脏自己的手啊!你一定还有家人吧,想想他们,他们一定不愿意看到你现在这样!你好好想想,万一被警察发现,你一辈子都完了!”李鹰从柏皓霖的脸上读到了震撼和愕然,趁机游说。
柏皓霖微微有些心动,虽然父亲已去世多年,母亲也早已没有了平常人的知觉,可他依然不愿意想象有一天,如果自己真的被戴上手铐,他们会对自己有多失望!
“你放心,我不会报警的,你想想,一旦我报了警,岂不是在昭告天下我所犯下的事?其实我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我们都做了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李鹰开始套近乎了。
“别把我跟你相提并论!”柏皓霖怒视着李鹰,那眼神几乎要将他烧成灰烬。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当然比不上你了!”李鹰急忙改口,“我只是说我们其实互不相欠,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怎么样?”
“互不相欠?你以为人命是可以这样相互抵消的吗?”柏皓霖愤懑地吼道,手一扬,匕首的尖刃划破了李鹰的衣服和肚子,虽然伤口不深,但也痛得他惨叫连连。这令李鹰恼怒不已,他想到自己位高权重,即使是国民议会会长也要给他三分面子,可眼前这个神经病,自己赔着笑脸给他说了那么多好话,他却一副自己欠了他几辈子钱似的,不由怒发冲冠,脑子一热,大声吼道:“你还想老子怎么样?都说了,要钱我可以给你,要权我也可以给你,你还要杀我!老子跟你没有过节,你就为了那些贱民将我绑到这个鬼地方来?你他妈的就是一个疯子、神经病!老子也不想活了!儿子死了,老婆也疯了!这辈子应该享受的都享受到了!老子活够了!不像你们这些贱民,一辈子只为吃饭、房子、车子愁!你们就是见不得别人比你们过得好!说实话,你们根本就不是真的痛恨贪污,而是痛恨别人在贪的时候你们贪不到!有本事你现在就杀了我!只要老子活着一天,老子就要喝酒吃肉玩女人!老子告诉你,这个社会已经没救了,你杀了我一个,杀不了一千个、一万个我!”
“总算原形毕露了。”李鹰的话并没有激怒柏皓霖,他冷冷地看着他,用不带感情的语调说:“原本还有一点犹豫,现在看来我真的没有必要内疚。”
“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老子在地狱等着你——!”李鹰咆哮着。
“如果真的有地狱的话,你也应该先赎你的罪!”柏皓霖说着将匕首在李鹰的脸上、身上、手上划出一道道不深也不浅的伤口,少量的鲜血流出,却不至于毙命。
“你他妈的来点痛快的!像个娘们儿似的,这点血死得了人吗?”李鹰痛得龇牙咧嘴,他已不期望柏皓霖能放了他,只求速死。
“有句话你说得很对,我真的没有必要为了你这样的人弄脏我自己的手。”柏皓霖说着用手巾将匕首上的血擦干净,并将它放回了刀鞘,“你应该由你的同类解决。”他说着打开了李鹰斜后方地板上的暗门,并将李鹰连同十字架一起搬到暗门处,“这里面就是你儿子李望龙堆放尸体的地方,他恐怕想不到这也将成为他父亲的墓地吧?”
“你、你想干什么?”李鹰高声尖叫,他现在已经不怕死,怕的却是死的过程。
“不用怕,它们都是吃着你儿子喂它们的尸体长大的,对你,它们应该有种特殊的亲切感。”柏皓霖将李鹰和十字架一起推下了暗门。
“咚”,李鹰重重地落到下方的暗室中,掀起地上厚厚的粉尘,原本不大的暗处中顿时弥漫着浓呛刺鼻的臭味。由于是脸朝上摔下,李鹰并没有摔伤,只是落地时的震痛波及到全身的伤口,全身各处撕裂般的剧痛排山倒海般地向他袭来。
“祝你们用餐愉快。”柏皓霖站在上方,用冷酷的眼神看着下方惊惶失措的李鹰。
“你、你……”也不知是生气还是惊愕、恐惧,李鹰已说不出话来,只得眼睁睁地看着最后一丝光明被挤出了自己的视线,他惊恐万分地呼吸着,费力地挣扎着,妄想在最后的生死时刻能够挣脱,可就在这时,黑暗中传来了“悉悉率率”的声音。
“别、别过来!来人啊,来人啊——!”李鹰用尽最后的力气高声尖叫着,可是他的声音传到木屋便已只有微弱的声音,更谈不上木屋外面偌大的森林了。
柏皓霖站在暗门前,听到里面歇斯底里的惨叫声,不仅没有丝毫愧疚,心中还升华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兴奋感和成就感,他抬起头,看着挂在墙上的那颗黑山羊的头颅,竟突然回想起李望龙死前对自己说过的话。
你将是引领撒旦降世的先驱!看!在你的脚下,鲜血染红了鲜血,在你的身后,黑暗吞噬了黑暗!
“鲜血染红了鲜血,黑暗吞噬了黑暗吗?”柏皓霖冷笑着。
当时李望龙的话对他来说只是疯言疯语,现在看来却与他目前的景况出奇地相似,这是巧合,还是冥冥中自有天意?他不愿多想。
“我曾对魔说:你伤害的人太多。魔却说:众人皆是。”柏皓霖喃喃道,转身离开了木屋。
在他关上门的那一刹那,黑山羊深邃发亮的瞳孔中闪过一抹转瞬即逝的笑意。
五日后。
TMX市的各大新闻媒体、报刊杂志都在竞相报道李鹰与百纳川医药研究所勾结一事,并且猜测李鹰目前失踪,多半是畏罪潜逃。
如此重大的丑闻很快席卷了TMX市的大街小巷,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话题。
柏皓霖在办公室里坐着,一边啜饮着咖啡,一边看着刚买的报纸。当他看到头版头条以“李鹰潜逃出国?”为标题的报道不禁冷笑,其实在他拿到骞正东日记本的影印件后就给几家极具影响力的电视台、报刊寄了去,可他们畏惧李鹰的势力并没有公布。现在李鹰失踪一事已是闹得沸沸扬扬,媒体们自然不愿错失良机,不仅将影印件公开,还添油加醋,甚至有两家电视台还找到目击证人证实李鹰已经逃到国外。
警署这边也因此忙得不可开交,经过赵署长的指示,警员不仅重审了赵刚、邱纬的案子,还将严祟江、程斌被杀的案子提上日程,誓要查个水落石出,只是,这两起案件的第一嫌疑人赵朝德已是销声匿迹,再也找不到了。
“咚咚咚。”柏皓霖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他放下咖啡杯,应道:“请进。”
易云昭推门而入,向他敬了个礼:“柏医师,不是,柏警司,李警司让我到你这里报道。”
“叫我皓霖就可以了。”柏皓霖将易云昭迎了进来。
自易云昭回警署复职后,他的妄想症越发严重,连续三天,内务部接到了有关他的投诉多达二十八起,其中还有几起是性骚扰的投诉,可易云昭自我辩解说他怀疑她们被外星人附身,所以才想检查她们。内务部原本又要停易云昭的职,可在李警司和柏皓霖求情后,才决定将易云昭调到柏皓霖麾下,方便柏皓霖为他做心理辅导。
“这间办公室太小,我和李警司商量过了,你的办公地点暂时设在五处,我有事会叫你的。”
“是。”
“虽说这里也算是一个处,可只有我们两个人,就别太拘谨了。”柏皓霖笑道。
“柏医师,你有没有想过李鹰为什么失踪?”易云昭目光犀利地看着柏皓霖,“我曾查过海关和机场的记录,并没有他的出行资料,还有那几个目击证人我也去找过他们,他们的话根本不足为信,有不少人都是为了能上电视就满口胡言乱语、胡搅蛮缠,幸好被我发现了真相!”
“那么真相是什么?外星人绑架吗?”柏皓霖笑问,可他的心跳却不断在加快,虽然他告诉自己做得很完美,所有与之有关的一切他都已经处理掉了,不可能留下破绽,可是听易云昭这么说,他还是有些心慌。
“不是!”易云昭摇摇头,悄声道,“他遇到了时空乱流!”
“时空乱流?”
“时空乱流是一个空间和时间的混乱现象,也叫时光扭曲,说通俗点就是穿越。”易云昭正色道,“其实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出现了很多同样的情况:1809年,在澳洲的一位英国大使,在秘书面前突然消失了;1913年,一位叫安史斯·皮亚士的作家走进一个普通的洞穴,可他却再也没有出来;1915年,在英军和土耳其的战争中,一个英国军团的士兵全部突然离奇失踪,这事在英军的战史中也有详细记载;1975年,俄罗斯的一列地铁满载着几百名乘客全部失踪,警察和地铁管理人员对全莫斯科的地铁展开了地毯式的搜索却一无所获,还有……”
“就算李鹰失踪,他也不一定是遇到了时空乱流,有可能是偷渡到了国外?”柏皓霖不得不打断易云昭的臆想。
易云昭凝神思考了半晌,才道:“你说得也不是没可能,但我还是投时空乱流一票。”
柏皓霖正要说话,秦思烨就径自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柏医师,我们准备收工后去看范医师,一起去吗?”范国懋因胃癌已经入院治疗,刘家杰也正式受聘于警署,成为了一名专职法医。
“不了,今天我有事。”柏皓霖婉拒。
其实是因为他不知道如何面对范国懋——范国懋如此精明和敏锐,对他所做的事肯定已经猜到了七、八分。柏皓霖不喜欢、也不愿意有人窥探他内心深处的那片渊薮,所以他决定避免与范国懋见面。
秦思烨有些失望,正要离开,肩却被人按住了,易云昭不知何时瞬移到了她面前,左手按住她的肩膀,右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直勾勾地盯着她,秦思烨又气又恼,大喝一声:“你干什么?”
“你是不是被领养的孩子?啊,你的父母可能没有告诉你,那么你是不是没有小时候的记忆?”易云昭盯着秦思烨幽亮的眸子,问。
“你在胡说什么啊?”
“否认就是没有咯?”易云昭无视秦思烨的愤怒,继续道,“你是不是经常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奇怪的地方?”
“没有!”秦思烨额上青筋暴起。
“那你是不是经常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
“这个有!”
“是吗?是什么声音?”易云昭兴奋地问。
“是一种莫名其妙、自以为是的唠叨,比如现在!”秦思烨瞪着易云昭。
“不像是外星人的召唤,难道是幻听?”易云昭没有听出秦思烨的弦外之音,自言自语。
秦思烨握紧了拳头,双肩开始不住抖动。
“那你有没有突然发现自己正在做一件你本身并不知觉的事?”
易云昭话音刚落,一记铁拳向他袭来,由于两人距离太近,他躲闪不及,左眼被准确无误地击中,由于秦思烨力道极大,易云昭打了个踉跄。
“哎呀,你说对了,我经常不知道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咦,你的黑眼圈是怎么回事?”秦思烨一脸无辜地看着易云昭,然后拂袖而去。
“她一定被外星人绑架过!”易云昭十分肯定地对站在旁边看着这场闹剧的柏皓霖说。
柏皓霖看着易云昭青紫色的左眼圈,想笑,却笑不出来。
12月8日小雪。
李鹰的事已经渐渐平息,已有人顶替了他的副市长的位置,但也如李鹰所说,他的消失并没有改变这个腐朽的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