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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番外篇(1)

爱情

“铃——”悠长的鸣响代表圣玛丽安女子大学一小时的课程告一段落,同学们可以中途休息十分钟了。

“今天的课就到这里。”讲台上英俊的男老师将课本合上,面带微笑地望向同学们。

“郭老师,有问题想请教您。”不等老师离开,几名同学像狼一样地扑过去,拉住他,以请教问题为名,与他套近乎。

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一名女生握着已经扭曲得不成样子的笔记本,向讲台上张望着,她是多么希望自己也能像其他同学一样,靠近他,和他说话,可她不敢,强烈的自卑感让她像乌龟一样缩在自我构建的保护壳里,她甚至连与他对望的勇气也没有,所以每次都只能缩坐在教室的角落里,一边偷望着他,一边遐想着自己与他能像童话里的王子与公主一样相遇、相爱,最后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但郑露心里也非常清楚,这是不可能的!

因为圣玛丽安女子大学历史系,教中国古代史的郭华铭老师是最受同学欢迎的老师,不到三十岁的他就已经是全国知名大学的助理教授,他长相英俊,学识渊博,为人谦和,不管是家世、相貌,还是人品、才华,都是人中之龙,万里挑一,喜欢他的人一抓一大把,怎么也轮不到郑露这个丑小鸭!

是的,丑小鸭是对郑露最好的形容,她的身高不到一米六,长得又黑又瘦,脸上还长满了青春痘,绿豆大的眼睛,塌鼻梁,厚厚的嘴唇,都让她与“美女”这个词半点边儿都搭不上,因为自卑,她故意戴上了一副大大的黑框眼镜,将三分之二的脸都深藏在厚厚的镜片之后,像鸵鸟一样隐藏着自己。

郑露性格内向,不爱说话,不管走路还是做事,她总是将头埋得低低的,不敢直视别人的眼睛,甚至连说话时,声音也犹如蚊蚋,所以她没有朋友,也没有一个可以吐露心事的人。

即使如此,郑露依然疯狂地喜欢着这个从不曾注意过她的男人,她每天都要写一封表明爱意的信,却从来不敢寄出;她不管做什么,都幻想着郭华铭就在她身边,她在心里对他说话,可在他面前却连哼也不敢哼一声;在她的梦中,他们无数次深情凝视,可在现实中,她连他五米以内的地方都不敢靠近。

她只要这样远远地望着他,呼吸着与他同一间教室的空气就已经足够了!虽然不甘心,但郑露心里也非常清楚,除非自己变得美若天仙,否则他们就像两条平行线,永远不会有交点,永远!

“铃——”,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急促的上课铃声催促着还没到位的同学和老师,郭华铭带着歉意的微笑示意缠着他不放的同学们自己应该到别处上课了,然后拿起书本匆匆离开课室。

郑露恋恋不舍地目送郭老师离去,直到连他的背影也看不到了,她才收回自己炽热的目光,心中却充满了失落与惆怅。

在她的印象中,他从来没有看过自己,就算是习惯性地扫视整间课室,他的视线也不会在她身上停留哪怕是0.01秒,即使是她上学期的中国古代史拿了全班最高分,他也只是冲她鼓励地、大众化地笑了笑,然后将视线迅速移开。

每每想到这些,郑露就心如刀割,她是多么多么地希望他能注意到自己,能喜欢上自己,哪怕要她付出生命的代价,哪怕要她出卖灵魂与恶魔签订契约,她也愿意!可是这些都是幻想小说才会有的事,对她来说是那么遥远,她也知道郭老师对自己来说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只能在梦中才会实现的幻想。

突然,郑露的手机响了起来,是收到短信的声音,她以为是自己订阅的天气预报,拿出手机查看着。

发送你的愿望至4357063,可以实现你的任何愿望,每人限三次。发送人:无号码显示。

是谁?恶作剧吗?郑露第一反应是有人恶作剧,她在脑海中搜索着可能会整蛊她的人的名字,可从幼稚园到大学,都没有一个可疑人物——因为她与谁都不熟,好多同学甚至在毕业的时候连她的名字都叫不出来。

“发送你的愿望至4357063,可以实现你的任何愿望,每人限三次。”郑露轻声念着短信内容,越发觉得不可思议,难道真是老天眷顾她,给她一个实现梦想的机会?或者只是某个无耻的运营商的骗钱方法?郑露不知道,但她愿意相信奇迹!

试试吧,若是被骗最多也只是几十块钱而已。郑露在心里对自己说,然后将短信中的号码存在手机里,并开始在手机键盘上吃力地输入她最想要实现的愿望。

“我想变漂亮,一个任何人看了第一眼就会爱上的美女!”这是郑露从小到大的梦想,她曾经想过去韩国整容,可存了二十年,钱却连机票都不够——在她看来,只要她变漂亮了,她最爱的郭老师一定会注意到她、爱上她,就像她爱他一样!有时候长相就是吸引异性最有力的筹码。

郑露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将自己的愿望编辑成短信发送至4357063,可提示她已成功发送短信的提示音还没结束,屏幕上突然出现“一条新短信”的提示。

郑露觉得奇怪,按下了查看键,新短信的内容差点没让她叫起来,手机屏幕上白底黑字地显示着:第一个愿望已接收。发送人:4357063。

“你是谁?”郑露的心情无法形容,她觉得不可思议——自己明明刚发送出短信,对方就有回音了,难道真是上帝听到了她的愿望,让神迹降临人间?

“嘀”,手机尖厉地响了一声,屏幕上出现了几个字:“信息发送失败。”

“怎么会?”郑露有一种从天堂坠入地狱的绝望,刚刚明明已经发送成功了呀?难道是系统出现问题了?或者只是一个巧合?

是啊,怎么可能发送一条短信到一个奇怪的号码就能实现愿望呢?这只是在小说里才会出现的事嘛!我也太天真了!郑露自我解嘲地想,她沉沉地叹了口气,心中有说不出的失落,心情比刚才还要糟糕。

人就是这么奇怪,明明早就知道是不可能实现的事,现在只是又一次证明了这一事实,反而会觉得更失落,或许这就是希望又一次破灭后的颓废和沮丧?

郑露已经没有心情再听教世界古代史的老太婆讲亚述战争了,她从包里拿出记满自己心事的精美的日记本,开始吐露自己的心事、记录那个骗人的短信、记录今天与郭华铭有关的一切,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她的脸上才会浮现出会心、甜蜜的笑容,而这个笑容,只属于她与她最爱的人。

“铃——”随着放学铃声的鸣响回荡在圣玛丽安女子大学的校园内,同学们一边收拾着书包,一边与朋友、同学们谈笑风生,只有坐在角落里的郑露一声不吭地将书和日记本放进背包,埋着头,和往常一样从教室后门离开了。

后天,后天下午有一节中国古代史,又能再看到郭老师了!郑露早已将课表烂熟于心,她急切地盼望着时间能够过得快些,再快些,后天下午早点到来,她就又能见到自己朝思暮想的心上人,就算他不会注意到自己,就算他们永远不会说上一句话,但只要能在远处看着他,郑露也会觉得很幸福、很幸福。

也许是心情过于急迫,郑露脚下的步伐也快了许多,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出了圣玛丽安大学的校门。

“同学。”一个陌生的声音从郑露身后传来。

郑露没有在意,她在脑子里重复着郭华铭今天说过的每一句话——好像有一种魔力,只要是郭华铭说过的,她都可以过耳不忘,可以一字不漏地重复出来。

“同学!”那个陌生的声音越发高亢起来,郑露依然没有任何反应——她压根儿就没想过是在叫自己,直到有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正在遐想的郑露好似受惊的鸟儿,她猛然转身,惊惶失措地看着身后的男子,吞吞吐吐地问:“什,什么事?”她打量着眼前这个长得还算俊秀的男生,他的年纪应该与自己一般大,从他的校服可以判断他是隔壁学院的大学生,她不明白他叫自己什么事,难道是东西掉了?

“那个……”男生被郑露一问,脸红了,他摸摸后脑勺,低下头,悄声道,“我有没有荣幸,知道你的名字?”

“咦?”郑露第一个反应是错愕,第二个反应是他在耍自己——因为长相和性格,郑露从小到大都没有朋友,别说是男生找她搭讪,就连女生也没有与她有过多接触,她就像永远也不会得到仙女帮助的灰姑娘,一个人躲在阴暗的角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这时郑露才注意到男生身后有两个与他穿着同样校服的男生,好像是他的朋友,正在后面冲他叫着:“加油!加油!”

“神经病!”郑露觉得自己被人羞辱了,她低骂了一声,转身跑开了。

一定是那些无聊的男生在打什么赌!哼,我才不上当呢!郑露暗忖着,她快速地往前飞奔着,在经过街边小店的橱窗时,郑露放慢了脚步,用难以置信的表情转过头,张着嘴,望向映着她影像的橱窗。

一名穿着圣玛丽安女子大学校服的绝色美女出现在橱窗里,她长着鹅蛋脸,粉嫩的脸颊,明亮、有神的大眼睛,小巧又笔挺的鼻梁,樱桃小口微微张开露出洁白的牙齿,她披肩的长发随风飘荡着,显得更是雅丽绝伦、清丽脱俗。

郑露揉揉眼睛,慢慢走向橱窗,镜中的美女也揉揉眼睛,慢慢向她靠近。是我吗?这是我吗?郑露捂住嘴,以防止自己尖叫出声,镜中的美女也同样捂住了嘴,即使是惊讶的表情也足以让每个男人心动,郑露注意到自己身后路过的男子都不约而同地看着她,眼里写满了爱慕,而女人们的眼里则充满了嫉妒和敌意。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郑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使劲捏了捏自己光滑的脸蛋,好痛,不是在做梦!是真的!是真的!我真的变漂亮了!她在心里呐喊着,只恨不得大声尖叫,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这一天大的喜讯。

一定是那个愿望短信!是它实现了我的愿望!愿望短信是真的,真的!世界上任何优秀的作家都无法形容此刻郑露的心情,世界上任何词句在此时也会显得苍白。

郑露再也无法掩饰自己内心的狂喜,她不停地摩挲着自己如玉石般光滑、如婴儿般幼嫩的脸蛋,不仅是青春痘,连粉刺、雀斑、黑头都没有,她就像从画中走下来的仙女,不,不是像,她根本就是!即使是世界上人气最高的明星、身材最好的模特儿、最漂亮的世界小姐、最高贵的公主都没有她万分之一的美丽与气质,她就是世界的女王!

“太好了!太好了!”除了这句话外,郑露想不出还有什么词可以形容自己的心情,也许是乐极生悲,也许是自己此刻的美丽折射出了昔日的丑陋,郑露的眼圈一红,鼻子一酸,两颗珍珠般的泪滴从她眼里滴落,引得不少路过的男人心痛不已。

我一定要和郭老师说话!一定要和郭老师交往!郑露意识到现在不是哭泣的时候,她应该感到高兴,因为她马上就要实现她一直以来的梦想,她马上就会与她心中的白马王子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了!

第二天,郑露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花了她二十年省吃俭用省下来的、准备去韩国整容的钱,她到全市最繁华的商业街买了她以前一辈子也不会买的东西,洋装、化妆品、饰品、高跟鞋等,不管她走到哪都是引人注目的焦点,吸引着男人们的目光,甚至还有西装革履的男士主动要求为她买单,郑露自然知道他们居心不良,一一婉拒,看着他们一脸的失落,郑露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快感,这些都是她以前永远也不可能享受到的礼遇,而今天,只要她勾勾小指头,有多少男人唯她马首是瞻,有多少男人会为她肝肠寸断,有多少男人愿为她千金一掷,只为红颜一笑,但这些男人她都看不上眼,她的心依然只属于郭老师一人。

终于到了第三天,终于到中国古代史的上课时间了,从来都是第一个进课室的郑露故意迟到了。她第一次从前门走进教室,也第一次与郭华铭对望着,当她与他四目相对的时候,她的心狂跳不止,在她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场景终于出现了,全世界似乎只剩下他们两人,时间、空气都静止了。

“请这位同学回到座位上。”郭华铭平静的声音打破了郑露的幻想。

郑露盯着他愣了愣,她从他的眼里没有看到爱慕,也没有看到好感,他那深邃的眸子好像一汪平静的深潭,没有一丝涟漪。

难道我又变丑了?郑露心里咯噔了一下,她像以前一样低着头,快步走到教室的最后一排,拿出刚买的镜子,审视着自己。

没有啊,还是这么美,为什么郭老师不为所动?郑露看着倒影在镜中的略施淡妆,显得高雅脱俗的自己,暗自奇怪。

或许不是他不为所动,而是他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感情,没有表露在脸上,但是心里已经对我有意了!郑露端正了身子,望向讲台上的郭华铭,心中充满了自信,郭老师一定会爱上我的!

与生俱来第一次,郑露没有听郭华铭在讲什么;她撑着下巴,毫不掩饰地盯着郭华铭看,郑露知道即便是这样极为平常的动作,也能令无数男人为她倾倒——现在她有这个资本;与生俱来第一次,郑露觉得一小时的时间是多么漫长,以前她总是嫌时间走得太快,现在她盼着下课;与生俱来第一次,郑露要将表达自己的爱意,她已经想好了,下课铃一响,她就要主动和郭老师说话,她要好好欣赏自己心仪已久的男人在自己面前是如何地手足无措,她再也不是以前那个丑小鸭了,灰姑娘已经变成了白雪公主。

唯一让郑露有些失望的是,在讲台上授课的郭华铭没有如她所想的那样将目光长时间地停留在她身上,也没有像其他男子那样用炽热的目光盯着她,他甚至和以前一样,只是在习惯性地扫视全班时将目光短暂地看看她,他的谈吐依然是那么幽默,逻辑依然是那么清晰,语气依然是那么平缓,没有一丝慌乱。

也许他表面上没看我,实际心里已经看了个遍。虽然与预想的情况相差太大,令郑露有些失望,但她还是这么告诉着自己。

“铃——”下课铃终于响了,不等铃声响完,郑露已经快步走向讲台。

“郭老师,”这是郑露第一次和郭华铭讲话,她只觉得自己心跳得厉害,脸颊红得发烫,她第一次离他这么近,近得可以感觉到他呼出的气,她的心狂乱地蹦着,好似马上就要冲出胸膛,“不知道……”虽然郑露有千言万语想对深爱的人述说,虽然郑露对自己的相貌有了足够的自信,但要一向内向、寡言的她马上表达自己的心思,她还是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有不明白的地方吗?”郭华铭问,语气、笑容都与对待其他同学一样,没有丝毫差别。

“我……”郑露与郭华铭和蔼的目光相撞,如同受惊的小兔子一样,马上逃开,她习惯性地埋下头,目光游移着,想找出合适的理由。

突然,郑露的目光落在了郭华铭的右手上,在他右手的食指上赫然戴着一枚结婚戒指,可她分明记得,在以前,他没有戴这枚戒指的!

郑露几乎有些站立不住,神给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吗?她好不容易变漂亮了,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要向心仪已久的人表达爱意了,可他,居然在前一天结婚了?

不,或许不是,或许是弄错了!郑露抱着仅存的一线希望,吞吞吐吐地问:“郭,郭老师,您,您结婚了吗?”

“啊,你注意到了,”郭华铭不好意思地笑笑,“是的,昨天结的。”

郭华铭的话犹如晴天霹雳,就在这一瞬,郑露从天堂跌到了地狱,全身透着绝望的冰凉,她张着嘴怔怔地后退了两步,一脸难以置信,也不愿相信这一事实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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