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民,刁民!十足的刁民!”李建邦隐约听到那位挨了骂的年轻干部在喃喃咒骂着。
李建邦跟着王老婆子朝村里田地走去,路边生长着的狗尾巴草在清风下摇头摆尾,粉红色的喇叭花儿点缀其间,蓬勃生长着的玉米苗绿得人心欢喜。
空气中弥散开来的大葱味道使人深深眷恋,李建邦深深呼吸着这股味道,想起了葱拌豆腐这道家常菜。
天上白云朵朵,变幻莫测的白云慵懒的可爱!
难得一见的东北乡纯种高粱正在节节拔高,纯种的鹅城东北乡老农正卖力的在纯种的东北乡高粱地里,挥动着锄头消灭着杂种的野草。
一片成熟的油葵耷拉着羞涩的头颅在等待着收获,使李建邦蓦然间想起了远方情~人白净的脸蛋儿。
那年那月的那一天,他们热情相拥在盛放的油葵地里,他深情的吻使她脸庞娇羞动人,两只忘情不羁的舌头久久纠缠在一起,吻出了蔑视天下腐朽教条不朽的爱,让两颗本来不曾牵挂的心彼此紧紧相连。
可爱的绵羊兴奋的吃着野草,老公羊在母羊屁股后头嗅来嗅去,撩拨着母羊。
南水北调工程队正在如火如荼的展开着,****着上身的工人,发达的肌肉上汗水淫淫。
李建邦看到正在棉田里打叉捉棉铃虫的妻子顶着无情的太阳辛勤的劳作,想到自己从当上支书起就很少下地,每日三餐的伙食里都有妻子硕大的汗珠,心头一阵酸楚,喉头一阵哽咽,混浊的老泪溢出眼睑,沿着沧桑的老脸滚落而下!
“快点走,你别磨叽!”王老婆子对着李建邦说道。
李建邦默然无语,跟紧王老婆子。
远处的妻子朝着李建邦幸福的一笑,那一笑瞬间融化了李建邦刚硬的心。
他朝着妻子喊道:“桂花,回家去吧!天这么热,回家歇着去吧,别干了!弄这三瓜两枣的,还不够塞牙缝儿!”
妻子甜美的声音在田野中回荡:“建邦,你忙去吧,地里的活儿交给我就行了,快去吧!”
“就知道喊,喊个啥,你知道心疼你老婆子早就自己去地里锄草打花叉子了,一天天不干个正经事儿吧,还说些废话,就知道撅着个恶棍子,东家日娘们,西家攮闺女,还有脸说话,要不是有个好媳妇,你李建邦个怂种也配在北孙店当村长,别让人笑掉大牙了!”王老婆子刻薄的言语李建邦听在耳朵里,心中的酸楚更加强烈,最终转化成越来越多混浊的老泪潸然而下。
“你还有脸哭,真是稀奇古怪呀,知道心疼人儿了?知道自己天天不干正经事儿了?”王老婆子说。
“行了,王家嫂子,俺家建邦在村里任职,天天没时间嘛!”妻子桂花在远处为李建邦辩解着。
“勾搭大闺女有时间,打花叉没时间!”王老婆子依然不饶人地说着。
李建邦听得心头火起,想要对王老婆子发狠,又恐她耍起泼皮无赖的手段,骗腿上了自行车朝北孙店的方向而去!
“李建邦,你个龟孙,你不是给我量地吗?你跑了和尚你跑不了庙,等着吧,我还去找老徐,让老徐掐了你个糊涂蛋,还当官,当屎去吧!”王老婆子气得在田间地头大声叫骂着。
李建邦自行车骑的飞快,尽管年近花甲,但李建邦身体好的很,他的车子到了东头李二懵家门口。
李二懵正赤着上身用一只肮脏的手揉着眼,李建邦下了自行车喊道:“二懵,你有庄基证吗?你在这里盖房?”
李二懵对李建邦斜视了一眼说:“哟,建邦呀,没庄基证怎么的,没庄基证的多了,你找我李二懵,是不是以为老子是软柿子想捏一把?”
李建邦说:“你没庄基证就赶快想法办证,先别盖了!”
“哟,今儿老子就是盖了,怎么地吧,别人怕你李建邦,老子不怕!”
“反了你了,北孙店没人长俩头!”李建邦说。
“嘿嘿,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的花花肠子,你不就是想要钱吗?不就是想喝酒,想抽烟吗?老子还不伺候你呢!喂了你,还不如喂了狗呢!喂了狗,狗还会看门儿呢?……”
“砰”的一拳,李建邦有力的老拳砸在了李二懵的左眼之上,他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极端的挑衅,那些正在盖房的工人们正在看着自己,如果这一拳不打出去,自己还能在北孙店混吗?
头昏眼花的李二懵叫一声“****亲娘”,挥舞着双臂如同快速旋转着的风车轮子打向李建邦。
李建邦看着有些滑稽可笑的李二懵,一脚把李二懵踢在了路边儿的水沟沟里,李二懵沉重的身子荡起了漂亮的水花。
水花在太阳光的照射下闪着亮晶晶的光,水里跳出来一只长相丑陋,浑身上下疙疙瘩瘩的癞蛤蟆,朝着李二懵“呱呱”叫了几声,好像嘲笑讽刺着李二懵的无能。
李二懵听到癞蛤蟆的无情嘲笑,顺手抄起了一块半截子砖头砸向了正准备上车回家的李建邦头上。
“呀!”李建邦嚎叫一声,头沉沉地栽在肮脏的地面上。
癞蛤蟆又朝着李建邦“呱呱”叫了几声,朝着远处的水洼蹦了过去。
头脑昏昏沉沉的李建邦模糊的双眼依稀看到盖房的工人快速跑了过来,看到一脸茫然无措的李二懵!
血,鲜血带着浓烈的咸味儿窜了出来,数只胖大的绿头苍蝇在头顶盘旋飞舞,李建邦觉得自己好累,好累!
“建邦,建邦,醒醒!”有人喊他的名字。
“二懵,你混蛋,你敢砸支书!”这是李二懵媳妇儿的声音。
“他先打我的!”李二懵嘟囔着。
李建邦觉得眼皮沉重,脑袋之中嗡嗡乱响,仿佛看到那只刚才嘲笑着李二懵的癞蛤蟆正瞪着一双鼓起的眼睛瞪视着自己的脸。
“报刊费、社会抚养费、养老保险费、农业保险费、以前的种地纳粮税收……”名目繁多的这费那费一一在李建邦脑海之中重现,如在昨天,宛若就在今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