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的到临，在往常是一件令人放松的喜事。因为他们至少可以稍微放松一下在夜间时刻紧绷丧尸来袭的神经。可今日的车队总显得有些压抑。一大早所有人都站在了围出来的一片空地上。将近四十人的队伍异常平静，连咀嚼声都极为轻微。
昨天队长在无线电中告诉他们，新加入的、有着单挑进化体实力的瓦尔基里小姐是龙京异能组织万神殿的成员，将在今天对他们进行精神力测试。有了精神力等级的人，将拥有如队长一样可怕的力量，至少不惧普通丧尸的攻击。
队长也明确告诉了他们郑州基地的现况，那里被丧尸围城，自顾不暇，怎么可能有物资接济他们？
因此，这次精神力检测对他们是机遇，也是分水岭。
有异能潜质，将摆脱这种颠沛流离的生活。没有的人，就很有可能死在这里。
车队的物资紧俏，早餐每人只能分得半块压缩饼干和两口凉水，没有人抱怨。因为这已是极好的待遇。
瓦尔基里刚刚醒来，就看见一脸疲倦的程盛上车躺下：“妈的，累死我了……这旁边零星的丧尸还真不少。”
“没用枪？”钟子毓问道。
“没，子弹不多了。”程盛嘿嘿一笑：“我纯肉搏的。”
钟子毓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肉搏？”
丧尸的致命点是头颅，若要彻底杀死丧尸只有破坏丧尸的大脑，而程盛怎么可能做到一拳轰碎丧尸的头颅？
“对，就是肉搏。”程盛点了点头：“我不是具有精神力潜质么，上半夜的时候我琢磨了好长时间，觉得我的异能应该表现在力量上面。”
“力量？”
程盛也不多言，直接翻身下车：“我表演给你看。”
他一拳垂在地面上，加油站混凝土的地面竟然以他的拳为中心出现了一道细小的裂缝。换在从前，这根本不是普通人类能拥有的力量！
“一拳打裂混凝土……你小子，不赖啊。”钟子毓托住下巴，拍了拍程盛：“好小子，有前途！”
“一般一般了，不过打这样一拳下去，是要消耗我的精力的。”程盛打了个哈欠：“不废话了，我困死了，交给你了。”
钟子毓哈哈一笑，看向车上端坐不动的瓦尔基里：“怎么样，很有潜质吧？”
“算是吧。”瓦尔基里淡淡道：“但是，还是要看他的这种力量是否有足够的续航能力。你们会需要一个只能在生死时刻打出一拳的莽汉……还是一个能自如释放力量的战士？”
她冷冷地扫视过周围：“可惜，你们中没有一个能称得上战士的人。”
钟子毓也只能默然点头。
的确，车队中大部分人还是依靠他们这仅有的几个异能者苟延残喘的。即便走过了这样一段可以称得上传奇的末日奔袭道路，大多数人也只是练就了漠视丧尸的麻木感，若要让他们真的拿起武器去砍下丧尸的头颅，他们表现的不会比末日刚来临时少。
他们还是太安逸了。
一身灰色外套的韩瑾瑜从2车上下来，她撩了撩被晨风吹到脸上的头发，并不看瓦尔基里，径直对钟子毓说：“人都齐了，精神力检测还不开始？”
“这就开始。”钟子毓看向瓦尔基里，后者淡淡颔首。而这一幕落在故作平静的韩瑾瑜眼中，顿时成了酸涩。
她轻轻出了一口气，控制住自己不用哀怨的眼光看钟子毓，垂下了头，将两人带到空地上。众人已经吃好了早餐，正站在秋日微凉的风中静默地注视着瓦尔基里……这迎面向他们走来的女武神一样的少女。
他们的眼神是仰望与崇拜，还有对新的未知的生活的渴望与野心。就像有火焰在他们的眼瞳中跳跃，即使他们的脸颊消瘦枯黄，也遮不住这一刻追求活下去的光亮。
瓦尔基里平静地迎着这些人的目光，抬手召唤出摩罗，随意指了一个前排的人：“以他为起点，排好队。接受检测。”
人群略微躁动，几个稍微强壮一点的男人走了出来，站在那人的身后。之后是一些弱一点的男人，在他们后面，妇女和孩子沉默地排着一排……他们每个人都清楚自己身份的定位。没有人僭越，尽管这并不是人定的规矩，只是约定俗成的一个习惯。
摩罗检测的蓝光亮起，第一个面黄肌瘦的男人带着膜拜天神一样的眼光看着自己头上的蓝色光球，直到瓦尔基里摇摇头：“不合格，下一个。”
男人眼神中的神采一下子淡去，他慢吞吞地走出了队列，一旁的钟子毓走到他身边，除了拍拍他的肩膀外也只能叹息一声。
人群缓慢地移动着，一连好几个都没有精神力潜质，人群中已经有了躁动。瓦尔基里平静地看着队列的前进，忽然她的余光扫到队伍的末尾，被一个瘦弱的妇女护在身旁的少年捡起地上的石块，似乎是百无聊赖地向远处砸去。他自己无法发现，瓦尔基里却看得清楚，那石块上带了一丝微微的利芒，虽然微弱，却也赋予了小石块本不应有的锋芒。小石块脱离他的手，向不远处的灌木丛砸去，没了动静，瓦尔基里却清晰地看见小石块直直地插在了泥土中！
“这是……”
她大步走到队伍末尾，在那对母子身前站定，前面的队列中一个男人慌忙推开众人跑过了：“怎么了？怎么了？”
钟子毓也走过来，用询问的眼光看着她。瓦尔基里不耐烦地对那女人开口：“我想检测下你儿子的精神力。”
女人还没反应过来，那男人一把拽住她：“行，行！”
瓦尔基里言简意赅：“摩罗，检测他的精神力。”
“凭什么！明明到我了——”队伍最前方的男人不满地开口，瓦尔基里一个凛冽的眼风扫过去，男人立马住了口。
摩罗的蓝光在少年头顶上停留了数秒，道：“精神力潜质极高。高于钟子毓，为B级尉官精神海。值得培养。”
“恩……”瓦尔基里点头，对少年尽可能温和地说：“再扔个石块。”
少年惊恐地看着他，清秀苍白的脸上迅速蔓延上一层病态的潮红，女人连忙将儿子护在身后，小心翼翼地看了看队列前面强壮的几个男人：“我们小原没什么异能，他只是个病孩子而已，你快去看看他们吧。”
瓦尔基里眸色一暗，钟子毓却已经开口：“田阿姨，别激动，你让小原扔个石块，我在这儿呢，你还怕能有什么事？”
女人还想开口，老田已经从地上拾起了石块塞给儿子：“扔一个吧……是福是祸，躲不过的。”
少年犹豫了片刻，轻轻地将石块一抛，落在了不远处的混凝土上，众人却大哗，因为那石块，竟轻轻陷了进去！
先前几个测试过没有精神力潜质的男人纷纷大喊起来：“怎么可能？他一个病秧子都能有精神力潜质，我们怎么没有？”
瓦尔基里心生不耐，冷声道：“精神力潜质，与身体素质并没有必然联系。你们没有便是没有，无需多言！”
众人骚动了一阵，恢复了平静，只是看向田原一家的目光已经悄然变了。是一种对他们即将改变命运的艳羡和嫉妒！
瓦尔基里也不理会他们，让田原站了出来之后便继续给剩下的人测试……只是很可惜，四十多人的小队，拥有精神力潜质的除了钟子毓、程盛、韩瑾瑜与田原之外，竟无他人。而剩下的人的命运，也在此刻被注定了。
钟子毓宣布了车队即将去往龙京之后，不少人做出了留下的选择。最后选择跟车队一起走的人只有田原一家、程盛和韩瑾瑜。
这里有个小加油站，地下有个仓库供他们藏身。而且因为郑州基地的缘故，短时间内大批丧尸不会出现在这里。留下一些物资之后，这些人只能接受死去的命运。
“老韩……”钟子毓看向刚刚站在第一位接受检测的汉子，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出来，只能化作一声叹息。而老韩苦笑了一下，喉结动了动，半天才低声道：“老大，我们走不下去了……留在这里，不管怎么说都比末日刚开始的时候要好。”
他旁边紧紧依偎着一个同样一脸菜色的女人。女人蓬头垢面，此刻脸上却有恬静的笑颜：“这段时间，麻烦你了，队长。我们清楚自己的情况，再走下去也只是会拖你们后腿罢了。能跟老韩死在一起，我已经很开心了。”
钟子毓看着众人，大部分人的脸上都有一种认命的灰暗。他们默默站在原地，一些人已经从车上将自己少得可怜的家当往下搬……那几个刚刚出言不逊的男人也露出一种麻木而悲哀的神情。
他们不似别的逃生车队，都是精壮年男性。这支车队中几乎每个人都拖家带口，就算他们自己能走到龙京，他们的女人和孩子也受不了这份罪。不是每个人都能那么幸运拥有异能，拥有活下来的机会。
“这里有一点菌种……仓库阴凉，应该可以种植。”一旁久久沉默的韩瑾瑜忽然站出来，珍重地将一个灰色小包交到了老韩的手中：“我们走之后，你是他们中最强的人……所以我把这交给你，或许，命运也会出现转机。”
老韩接过小包，同样珍而重之地将它贴身藏好，点点头：“我会努力的……就算走不下去，我也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尽管说着这么豪气的话，几人却都同时陷入了沉默，因为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此去就是永别。
他们的人生轨迹……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没多时，该离去的人都已准备就绪。在钟子毓跟程盛的百般游说之下，不胜其烦的瓦尔基里同意将田原的父母带上车队。他们给留下来的人留下了三辆车、足够的油、水、两把冲锋枪，两百发子弹和五把手枪，三十五发子弹。这些东西都被交给老韩保管。车队现有的其他物资也留了一大半。
离去的时候只有老韩跟他的女人出来送别。还不到中午，秋日的凉意却已经渗入了每个人的心里，直到皮卡发动的轰鸣声响起。两拨人无言分开，踏上不一样的征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