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夏枼兮擦干眼泪,准备洗洗睡了,可就在这时,突然响起了枪声,她立刻拿起了枪准备出去探探究竟的,可又想起华轩刚刚信上写的,她初来乍到还不了解这里的情况还是不要趟这趟浑水的好。
于是她关了灯,就当自己睡了,什么也不知道。但枪她依然拿在手里,她就这样防备着躺在了床上,澡还是明天早上起来洗吧。
她躺在床上强装镇定,可是身体却有些忍不住的发抖。她听过枪声,但那时训练时打出的枪声,那时的枪声没有攻击性,不会置人于死地,那时,他们不过都是在瞄准一个本就是死的目标。
可是现在,她非常清楚,不是训练,是战斗,你死我活的战斗。
就在她极度紧张的时候,她听到枪声越来越近,她还听到自己的窗户好像被人打开了,她住在二楼,而这人却能在被人追捕的过程中爬上二楼,想来她的身手一点不差。奇怪的是危险越近她反而越冷静了,她就那样静静的躺着,此刻她的身体没有一丝的颤抖,她相信,进来的人一定以为这里没有人。这说明了什么?说明进来的人很了解这里的情况,因为今天之前,这里的确没人。
夏枼兮感觉到来人快速的走到了门边,她要出去,可这时,她迅速的起身,拿枪指住了她。
夏枼兮首先夺过她手中的枪,然后问道:“你是谁?”
“你又是谁?”来人确定这人的声音她听过,但她也确定这个人不是这里的人,至少今天以前不是。
夏枼兮也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但又不是很熟的感觉。就在她思索着的时候,那人突然反手把她给制住了,因此借着星光也看清了彼此的脸。
“童夫人?”
“金小姐?”
两人都觉得不可思议,也都松了一口气,因为她们就算不是朋友也不会是仇敌。
“你……这是怎么回事?”夏枼兮问道。
“嘘……来不及说了,他们已经追过来了,我就住在你对面,但是我现在他们已经上来了。”她是受过专业训练的特工,所以这点距离,要听清脚步声一点也不难。
夏枼兮灵机一动说道:“赶快脱衣服,我初来乍到很不习惯,你怕我认生,所以今晚过来陪着我,好让我不觉得孤单。”她们都是聪明人,夏枼兮这样一说,金小姐也就完全明白了。
听到敲门声,夏枼兮过了一会,等敲门声和叫喊声越来越大才开灯,然后慵懒的过去把门打开。
“干什么呀?怎么这么吵?”夏枼兮装作睡眼惺忪的样子说道。
“这么吵,还睡得这么死,不会是装的吧?”一位二十五六岁的军官审视着夏枼兮说道。
夏枼兮看他的军衔应该是个连长级人物,这样的军衔说高不高,说低也不算太低,但却是经常要打交道的人物,所以这号人物她不能得罪,但也不能让他太不把自己当回事,于是说道:“长官,我今天第一天报到,有点认生,一直睡不着,可能是太累了,睡得也就有些沉。不知长官深夜带着一班人过来是有何贵干?”
“陈连长,你什么时候这么不厚道了?人家初来乍到你就为难人家。”这时躺在床上的金小姐掀开被子坐了起来说道,那感觉说不出的高贵典雅。
“金小姐?您不是住在对面吗?”
“我可不像陈连长这般不懂得怜香惜玉,人家夏小姐初来乍到又认生,所以过来陪陪她,有个人陪着总比一个人面对四面墙来的好些。”
陈连长向四周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于是说道:“不好意思,陈某打扰两位休息,不过我想两位都是为党国效力的明白人,自然也就知道我也是为了对党国忠诚。”
“这个当然,我们虽然做着不同的工作,但却都是一样对党国忠诚的。不过陈连长这样兴师动众的,是要抓什么人吗?”
“这个我们有空在说,既然这里没人,我就带着我的弟兄去其他的地方搜了。”说完,陈连长就带着他的人走了。
夏枼兮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回床上躺下,闭着眼睛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跟你一样的人。”
“那你说我是什么人?”
“中国人。”
“金小姐,你到底想隐藏什么?”
“童夫人,在这里,我还是叫你夏小姐好了。夏小姐,我希望你能知道,你现在是在什么地方,这里是复兴社特务处,说话最好还是小心些。”
“我已经很小心了,如果我不小心,刚才就已经把金小姐抖出去了。”
“你知道复兴社特务处是做什么的吗?”
“不知道,我也不需要知道,我只要知道我来是要破解日本电台密码的就够了。”夏枼兮有些赌气的说道。
“你当然要知道,既然你不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复兴社特务处的前身就是军事委员会密查组,我们这里的特工人员被分布到自己党国的军队、警察局、行政机关、交通运输机构,乃至驻外使领馆,专门以监视、绑架、逮捕和暗杀等手段进行活动。我们还有集中营、秘密监狱和看守所,囚禁和迫害和党国作对的人,这些人里,除了日本人,还有共产党人。而我们的工作就是监视,监视的方法有很多,我们用的方法是现在最先进最高端的监视方法。”
“我只对付日本人。”虽然她什么都没说,但夏枼兮已经可以确定她就是共产党。
金小姐笑了笑说道:“可有时,不是每个人都能独善其身的。”就连她自己都伤害过自己的同胞,她有怎么能躲得过这自相残杀的命运呢?
“如果不能独善其身,那我就抽身。”
“以前在宁波的时候,我总以为你是那种能左右逢源的精明女人,可原来你也是傻得既天真又可爱。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想进就进,想出就出?进来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要经过严密的身份核实的,这里要进来就已经很难了,要想孑然一身的出去,我告诉你,就是梦都没办法做得这么完美。”
“我既不是共产党,也不是国民党,我只是一个中国人,现在我来这里也是要做一个中国人该做的,凭什么我要受到限制?”
金小姐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她,她竟然不是国民党人,那她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除非,她有一个坚不可摧的后台。
“是谁担保你进来的?”
“许旭日。”
“他是你什么人?”
“老师。”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不可能,他做事一直都是很谨慎的,他不可能会做这样的事,难道他就不怕你是共产党吗?就算你不是共产党,你对党国也没有坚定的信仰,谁能保证你不会背叛党国?他不应该会做这样的事。”
“可我现在在这。”这是最好的证明。
“你就没想过这事可能有问题吗?”
“会有什么问题?”
“我不知道,但凭我对许旭日的了解,他不会做这样的事,既然他这样做,就一定有他的目的。”
“或许他就是单纯的信任我。”
“别傻了,这里的人就连对自己的妻儿兄弟都不可能完全的信任,又何况是一个学生。”
“可我相信他,我相信他不会害我。”
看着她,金小姐就想起了最初的自己,最初的她又何尝不是这样很傻很天真。
“或许是我多心了,好好睡一觉吧,明天还有很多东西要去面对呢。”
“嗯。”
“最后跟你说一句,我叫金秋。”
“我叫夏枼兮。”
“我知道,我还知道童先生很爱你,我真不懂他怎么会让你来。”
“那你又为什么要离开徐大哥呢?”
两人都沉默了,答案在她们的心中,压得她们都有点痛。
次日一早,许旭日就来到了夏枼兮门口,还帮她带来了早餐,他敲门时,夏枼兮才在洗脸。
“老师,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昨晚进贼了,有点乱,没吓着你吧?”许旭日关怀道。
“说实话,有点被吓到了。”夏枼兮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昨天太晚了,虽然我也跟你一样住这栋公寓但……不太方便过来,我问了陈连长,他说你这里没什么事,所以我也就没过来。这不,一大早,我就去食堂帮你拿早餐了,就当我跟你赔罪。”
夏枼兮觉得今天的老师跟平常的有些不一样了,昨天他都不是这样的,他是对她很好没错,可是他从来都不会这么温柔。虽然以前读书的时候,他看她的眼神偶尔会很温柔,可他跟她说话时从来没像今天这样过。
“谢谢老师,我其实睡了一觉就没事了。”夏枼兮有些不自在的说道。
看出她的不自在,许旭日突然有些后悔了,他不应该这么急切的,都等了这么多年了,现在她已经在他身边了,他还担心什么呢?
“许处长,早安呀。”金秋洗完澡换好衣服出来说道。
“金小姐,早安。听陈克远连长说你昨晚在这陪我的学生,所以为了答谢你,今天我把你的早餐也带来了。”
“许处长真是有心了,不知道你们是师生关系的人还以为你们是一对恋人呢。”金秋意味深长的说道。
“像金小姐这样知道的人不就不会误会了吗?”现在他必须把他和夏枼兮的关系分的清清楚楚,他不想让枼兮对他产生芥蒂和距离感。
“我当然是不会误会的。其实我跟夏小姐也算是旧相识了,去年我们在宁波的时候就见过面了,那时在她身边陪着她的就是她的丈夫。”金秋不是傻瓜,也不是不懂世事的小女子,她是个精得不能再精的女人,什么都逃不出她的双眼和双耳。许旭日对夏枼兮的情夏枼兮或许不知道,但就凭刚才那一幕,她就完全可以确定。所以她这番话说的也是别有深意的,她不希望夏枼兮傻傻的就被他给蒙蔽了,她也希望许旭日能够知难而退,可她却不知道他已经知道枼兮结婚了,还知道她为那个男人生了一个孩子。
“枼兮的丈夫我也见过,是个不错的男人。”许旭日温文尔雅的说道。
金秋真想说他真的是有够虚伪的,要说伪君子那是非她莫属了。可是像他们这样生活的人,有谁是不虚伪的呢?
“的确。”她也只好复合的说道。
“老师,你吃了吗?要不一起吃吧,你拿来这么多我们两个也吃不完。”夏枼兮完全没有丝毫芥蒂的说道,就跟在学校时一样,这正好是许旭日想要的,不过他想要的不只是这样而已。
“好呀,你说我,给你们拿了竟然忘了给自己拿,枼兮,你说我是不是老了,所以记性不好了?”
“才不是,老师一点也不老。”
“可是听着你一口一个老师的叫着,好像自己真的很老一样。”
“那我叫你什么?跟金小姐一样叫你许处长?”
“那样多生分呀,还不如老师呢。”
“那叫什么呀?”
许旭日想了想说道:“叫大哥怎么样?你就把我当你的兄长,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这样既生分,也不显得我老。”
“好,那我以后就叫你大哥。”夏枼兮完全没多想。
可金秋却却在心里感叹了一句:姜还是老的辣呀!关系就这么给拉近了。
许旭日知道金秋看穿了他对枼兮的心,他倒觉得这没什么不好的,有的时候一个秘密藏在心里越久就越需要被人去发现。
电报处离他们住的公寓有一小段的距离,用完早餐后,他们就坐许旭日的车一起过去了。
“金副处长,你跟的那个案子有进展吗?”许旭日问道。
“我已经完全确定日军轰炸天津吉林等地方强占民地的的用途了,他们是要修建机场,而且,将来还不只是这些地方,中国的各个省份他们应该都有意图强占民地修建机场,现在死伤的民众已经超过三万了。我想他们这么急着修建机场一定是有大的用途,但到底有什么用途,我还不知道。”金秋说道。
“我得到消息,德意志帝国已经派来了驻我国的顾问团,看来是要打大仗了。”
“那我们应该怎么做?”
“怎么做?当然是从内部瓦解。硬碰硬我们讨不了什么好。”
“明白了,我会安排好的。”
“不用了,这件事我来处理。不过场面上的事,得你来配合,没事的时候,多去上海那边走动走动。”
“明白。”这只狐狸,还是不信她。
夏枼兮坐在许旭日旁边,不是很清楚他们的对话,一脸迷茫的看着她的老师。
许旭日看着她迷茫的样子笑了笑,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她也总是在面对他的时候露出这样的表情,她总是有那么多的困惑和疑问等着他来给她解答。他都有多久没看过她这样的表情了?
“不明白我跟她在说什么?”许旭日明知故问。
“嗯。”夏枼兮点着头应道。
“日本、德国、意大利三国,因为经济危机,他们对其他的国家发动局部的侵略,现在他们三国应该已经勾结在一起了,局部战争获得的战利品已经满足不了他们了,他们需要更多的利益,所以他们需要发动更大的战争,现在日本人急切的要修建机场,而这时德意志的顾问团又来了,这就代表他们正在或者已经合谋了,他们想要侵吞中国,修建机场是为了方便运输军备物资,更是为了在中国的上空轰炸中国的土地和人民。我们不是蚂蚁,哪能让他们如此践踏?我们必须用我们的方法反击,中国人的军备或许是落后了,但智谋却是怎么也不会落后的,他们想要跟我们斗武,我偏要跟他们斗智,我要把他们的中枢神经都给毁了。”许旭日说着,那眼神透出的冷光让人看着都害怕。
“那我能做什么?”
“这件事你帮不了忙,但你可以做另外一件事。”
“什么事?”
“帮我监听在南京潜伏的日本特务的电台,并破译出来,最近,一些社会上的进步人士和我们的一些同事都遭到了恐吓,有的甚至遭到了毒手,你帮我确定他们的位置,他们也逍遥够了,是该见阎王了。”
“是。”
许旭日看着她,他真不知道自己把她招来是对的还是错的。可是,不让她陪在自己身边,他对得起他自己吗?一个人生活了这么多年,最美好的时光就是在学校的那段日子,因为那时他有了她这么一个学生,从此他便觉得这个乱世也不是那么的丑,有时还是很美好的。
做在车后排的金秋看到许旭日的神情不免有些担忧,跟他共事也有两年多了,他的脾性她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如果枼兮爱他,那他们之间或许还会有一段佳话,可是她很清楚枼兮爱的人只有童华轩,可许旭日却也是她最信赖的人,她真怕枼兮受到伤害。
到了以后,许旭日说道:“金副处,枼兮就让她跟你一个电报室吧,她刚来,需要照顾,而且她的工作直接由我领导,有些秘密任务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最重要的是,她的电报室就在他的办公室附近,而且他发报时也是在她的电报室的。
“是,不过她的职务是?”
“秘书。”
“谁的秘书?”
“我的。”
“为什么不直接让她去秘书处?”
“你的电报室离我最近,我有什么需要叫她也方便,而且大家都知道我每次有是们重要文件都是在你那发报的,她在你那真好做我的副手。更何况,你不是马上就要去上海了吗?房子空着也是空着,这样还节省了些资源,不是正好吗?”
他应对的很好,句句在情在理,就算他们彼此都知道他是别有居心的,可他就是那么的无懈可击,她金秋又能怎样?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他的下手。
“你觉得这样的安排可以吗?”许旭日向夏枼兮问道。
“当然可以。”
这就是他高明的地方呀,明明都已经是他决定好的事情了,却还一副为人着想的样子询问别人的意见,她金秋想不佩服都难呀。
到了电报室后,金秋一边操作着电台一边说道:“你为什么那么相信许处长?难道就因为他是你老师吗?”
夏枼兮走到她身边问道:“难道我不应该相信他吗?”
“倒也不是。”但也不该太相信了吧。
“既然要相信他,又为什么要半信半疑呢?我相信老师是不会害我的,以前他就帮过我很多。”
“我也相信他不会伤害你。”可是有时候伤害不是他想要添加给你的,但你的悲伤却会是因为他而造成的。
这时有人敲门,随后就推开门进来了,“枼兮,这是要发往上海的电报,你发一下。”许旭日进来说道。
“是。”
“有什么不懂的就过来问我,我先过去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