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头的形势算是稳定下来了,月姑姑说,前一阵子宫里头流血太多,宫里的宫女数量严重不足,所以,户部已经在大肆地从民间征召民女入宫了。
太后娘娘的意思是,既然都要去民间选女子了,不如就连着选妃一起给办了,两件事情合成一件事情,也免得到时候再劳民伤财的了。
太后娘娘是当着南宫羽和水清浅的面儿说这话的,南宫羽当场就表态道:“不,不要了,母后,宫里的嫔妃已经够多的了,儿臣真的不需要再选妃了,真的不需要了……”
他尴尬地瞥了一眼水清浅,可人家浅妃娘娘的表情一丁点都没有变化过,我在旁边观察着,憋笑憋到了内伤。
看来,南宫羽为了讨得浅妃娘娘的欢心,已经开始学着要对她忠贞不二了。
一出太后娘娘的寝宫,南宫羽就对水清浅道:“清浅,你放心,朕是绝对不会再让别的女人进后宫来的……”浅妃娘娘又只是笑了一笑,说:“这是皇上您自个儿的事情,臣妾可没有权利过问,皇上您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她说着,就福了福身,兀自带着自己的人从侧道回红鸾殿去了。
我的小脸蛋顿时红红的。
南宫羽转过身来,说:“唉呀,你想笑就笑出来吧,脸都憋成了猪肝色了,朕知道朕再做什么都是没有用的,可是朕真的很在乎她,只要她可以和以前一样对朕,朕就算割让城池给她,朕也心甘情愿。”
“割让城池?”我终于笑出了声来,唉,憋着大笑的感觉真是不爽,“浅妃娘娘要城池做什么?她已经位同国母了,母仪天下,皇上你的东西,不也就是她的东西吗?你想让她和以前一样对你?依我看呐,还是现在的这个样子比较的好,她以前对你,虽然温柔殷勤,但都是有目的的,是为了帮助南宫痕夺取天下,她现在对你冷冷淡淡,反倒是她的真实面目,你又何必怀念以前虚情假意的时候呢……”
他喃喃道:“难道……她对朕的所有的情意……都是假的吗……”
好是受伤的表情,我还是头一回见到帝王的情殇。南宫羽向来都自命不凡,他一直都以为自己至死都不会有为情所困的一天。
可是,他遇上的是水清浅。
那个坐在血泊之中,用无比灵动而纯洁的眼神凝望着高头大马上的南宫羽的豹女。豹仙神女之说,都是她走近他的手段,他不相信这些,也不相信大臣们当时齐齐上奏所说的话——“皇上,江山已然动荡,国之将亡,必有妖孽,浅妃娘娘是亡国的祸水啊,她是妖孽啊!”
妖孽。
这个妖孽,却在最后的关头,不知道怎么了,锋芒一转,改投南宫羽了,帮他保住了江山社稷,保住了皇位。
“唉,陵儿,总之你帮帮朕吧,朕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朕实在是没有哄女人开心的经验……”他这是放下了身段来求我吗?我倒是很享受这样的过程。
我拍拍他的肩膀,道:“可以啊,这事包在我的身上了,只不过呢,我也有一个条件。”“什么条件?只要朕可以办到,朕一定答应你。”他喜出望外,以为这件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妥妥的。
我说:“你放心,这件事情你完全办得到,而且啊,全天下只有你一人可以办到,很简单,你只要答应放了南宫痕,也放了我,放我们一起回家,就可以了。”
我会和杨沉带着南宫痕一起回到济南府去,永远,永远,都不会再踏足京城一步。
南宫羽立即拉长了脸,斩钉截铁地说:“不行,南宫痕必须死,他若是活着,始终都是朕的心腹大患,朕不可能放他走!”我蹙眉道:“你要他死?你之前都还要我去塞外和亲,以此为条件才放过他的,难道你之前的打算是在我去和亲之后,悄悄地杀掉南宫痕?南宫羽,你也太卑鄙了吧?你别忘了,你是一国之君啊。一言九鼎,金口玉言,你当自己说话是放屁啊?怎么这么不把自己当做皇帝看待的。”
“放肆——”
南宫羽大喝,旁边的宫女太监全部都跪了下来,跪了一地。
“水陵儿,这全天下,只有你不把朕当做皇帝看待,直呼朕的名讳,还出言不逊,以下犯上!你别以为朕曾经喜欢过你,你就可以这么的肆无忌惮、有恃无恐的了,如果你再惹恼朕一次,朕马上就让人把你拖到午门外面,斩首示众!”
呜呜,好怕啊,原来南宫羽也会发威的。
我表面上极其的冷静和镇定,微微福身,说:“是,皇上。”他拂袖而去,怒气冲冲,我望着他的背影,笑道:“等着吧,不出三个时辰,你又会来找我的。”
我在琉璃烟楼里等着,瓜果排了一排,杨黎说得没有错,我无论到了哪里,无论面对着什么样的事情,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困难,我都不会放弃了自己的喜好,不会让自己沉溺在心伤里面太久太久。我会自己找个梯子,从掉进去的漩涡里面,慢慢地爬出来,然后坐在地上,大声地嘲笑之前愚蠢的自己。
我的人生,大起大落太多,我必须调节好自己的心态,才不会被敌人,一击即溃。
杨敏坐在远处的角落里,朝我笑道:“昭阳公主殿下,您在等什么呢?等皇上?”我嗑着瓜子翘起了二郎腿:“是啊,等南宫羽过来。”
她觉得很是好笑:“公主,您现在的身份,不是陵妃娘娘,而是要去很远的地方和亲的公主,难不成在出嫁之前,您还想要皇上再来临幸你一次?”
我挖了挖耳朵,若无其事地说:“别说本公主了,杨敏,你怎么会住在琉璃烟楼里面啊?是不是三宫六院,没有你喜欢的地方?”“要是三宫六院可以由着嫔妾挑,那倒是真的好了,可惜,皇上说了,这琉璃烟楼里面,曾经住着嫔妾的妹妹,所以,皇上就把琉璃烟楼赏给嫔妾居住了。说来可真是晦气,嫔妾睡的,是妹妹死的时候躺着的床,嫔妾不喜欢,就住在别的房间了。”
她倒是说得很轻松,妹妹死了,她都不难受的?“杨充媛,你的妹妹,当初可是为了见你一面才进宫来的,她最后死在了这个琉璃烟楼,你怎么不觉得愧疚于她?”
我期待地看着她,期待可以看到一丝丝的悲伤,可是,没有。
“各人都有各人的命,嫔妾又没有让她进宫来看嫔妾,她有本事,一下子就能被皇上看中,当上美人,嫔妾在浣衣局里面兜兜转转,受了那么多的苦,呵呵,老天爷,真是不公道啊……”
她嗤笑着。她和杨黎的容貌是一模一样的,可是,杨黎的运气好,被南宫羽给撞见了,杨敏一定很是悔恨,当夜在红鸾殿,为什么要和我一起去取食物,而不是留在红鸾殿里头等。她很嫉妒妹妹的命,又不好说出来,心高气傲的她,一气之下又回到了浣衣局里,甘愿为奴为婢地慢慢熬,熬到出人头地为止。她一有机会,就出了浣衣局,与黄贞儿勾搭上了,想要陷害杨黎,将杨黎置之死地。
现在,她称心如意了,当上了充媛,不再是一个奴婢了,好歹,也是正经的主子,可以让南宫羽用正眼瞧上一眼了。
我乖乖地嗑着我的瓜子,目不斜视地看着大门口,在我悠长的等待之中,南宫羽终于耷拉着脑袋进来了。我笑道:“喂,南宫羽,你真的来啦?”
都才两个时辰啊!
南宫羽走到了我的面前,尴尬地笑了笑。他来琉璃烟楼,都已经不让那总管太监扯着尖锐的嗓子通报了。
南宫羽用手挥了一下,像赶苍蝇一样地让杨敏回避一下,说有重要的事情找我。杨敏站在南宫羽的身后,朝我撅了撅嘴,就白眼走人了。南宫羽问我:“陵儿,你想到怎么帮朕了吗?”
“啊?”
我很是困惑地眨了眨眼睛——“帮你?我答应帮你的忙了?可是你都还没有答应我要把我和南宫痕一起放回济南府去啊……难道你……”省略掉的话是——难道你这算是答应了我的请求?你不杀南宫痕了?你也不打算押我去塞外和亲了?你真的打算放我们两个人回济南府去了?
真的吗?
我有些不敢相信,惊喜地看着他,太好了,我要南宫羽保证,再也不会来打扰我的生活了,再也不会莫名其妙地就派人把我从济南府抓回京城来了,我终于可以和杨沉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了。
他含笑着说:“水陵儿,朕都答应你,南宫痕毕竟也是朕的手足,与朕血脉相连,但是,他也毕竟是朕稳坐江山的最大的敌人。他现在在朕的地牢里,朕不怕他会逃出去,朕也不怕他会怎么样,因为他始终都在朕的掌控之中,但一旦放虎归山,朕在明处,他在暗处,朕不会放心。所以,想要朕放南宫痕一条生路可以,放他走,也可以,只要留下他的两条腿便可。”
两条腿?我脱口而出:“为什么要他的两条腿?”难道卸胳膊卸腿是出宫的前提?我当年被赶出宫的时候,就差点废了两条腿。南宫羽怎么会有这样的嗜好……
“那是当然,只有这样,朕才放心,他不会再来与朕抢夺天下和美人。”
江山,是南宫羽的,浅妃娘娘,也是南宫羽的,一切的一切,都是他南宫羽的,不是南宫痕的。南宫痕,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