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后的日子,并没有桐晴想象中的那般毫无自由。
因为凤城与A市间有着一段距离,尚方辰只有周末才会回来小住两天,这期间的时间,完全任她支配,虽然活动范围只限于家里,但只要不每天面对尚方辰,她都觉得很好,很开心。
只不过,唯一让她觉得别扭的是,家里请了司机和佣人,每天上学放学都会有车接送,日子一长,学校里的同学都在背后议论纷纷,甚至连兰子她们都曾拉着她私底下小声问过是什么情况,面对大家的异样的眼光和胡乱猜疑,她但笑不语,亦从不开口澄清,她始终记住四个字,清者自清……
不过,针对这样的情况,她私底下还是向尚方辰提出过抗议,但是,她那小胳膊小腿的怎么能拧得过尚方辰的大腿,既然都已经无法改变,渐渐的,她也就接受了这样的现实。
她想,或许尚方辰其实是想找人监视自己,并不是真正关心她吧。这样一来,日子长了,她的心里也就积下了怨。
凭什么我要被你这样限制自由,我又不是你的俘虏。
于是,她便寻思着偷偷去打工。
考虑了好久,她终于制定了一套完整的打工方案。
周一的早上,她起的很早,找了很久未穿的牛仔体恤穿上。吃完早餐后,她像往常一样坐车去了学校,一路上,她都在想该怎么给司机说下午不用来接,她想一个人去逛逛。
这样磨蹭着,车,很快就开到了学校。
她下了车,就在车门关上的那一瞬间,她才冲口说出了那句在心里憋了一早上的话,“大叔,下午你不用来接我,我去逛街,逛完后我自己回家好了。”
司机看了她一眼,点头应允。
虽然猜不透眼前的女孩和老板之间的关系,但是,这女孩从不摆架子,很好相处,久而久之,他们都有些喜欢她了。
大概是因为心情愉快的缘故,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下课后,桐晴坐车去了之前打工的地方。
去的时候,老板告诉她已经招到人了,希望破灭,她神色黯然的在路上瞎逛。
走着走着,她突然就看到一间酒吧门口贴着招聘启示,当下,她便停下脚步,眼里跃上一抹喜色,将招聘启示看完后,小跑着进了酒吧。
酒吧里,一片喧嚣。
在吧台找人问了老板在哪里之后,她顺着酒吧里的一条通道直接上了二楼。
办公室里烟雾缭绕,呛得桐晴直咳嗽。
老板把烟灭掉,简单的问了她一些情况。
酒吧生意很好,急需要服务生,老板看她模样清秀,便点头答应,并告诉明天就可以来上班了。
得到老板的肯定答复后,桐晴并没有立马离去,磨蹭好久,她才对老板一周只上五天,平时她都可以偷溜出来,可尚方辰周末要回家,她要偷跑出来,不被他劈死才怪。
老板想了想,最终还是同意了。
出了酒吧,桐晴仰天呼出一口气,心情无比愉悦。
因为打工的事不能让家里的佣人和司机知道,第二天放学后,她依然坐司机的车回家,吃完饭后,她便回了房间。
和尚方辰在一起后,她的衣服全都是名牌,她当然不敢穿那样的衣服去打工,于是,只好找了过去的休闲装出来,穿上后趁着大家都不在的时候偷偷的溜出了门。
幸好她住的地方离酒吧不是很远,坐公交车二十分钟就到了,到了酒吧,她找到老板报道完后,老板拿了一套制服让她换上。
换好后,她开始跟着别的服务生学习怎么端托盘。
一晚上下来,她只觉得手酸痛的要命。
其实,这端托盘看似简单,可要做到优雅,有气质,还真是不易。
下班回去的时候,她看到家里的灯已经熄灭了,所有人都睡下了,她蹑手蹑脚的回到房间,洗漱一番上床睡觉。
因为太累,她很快便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将她从睡梦中吵醒,迷糊中,她接通了电话,“喂……谁呀!”因为刚醒的缘故,她的声音如小猫般慵懒,听起来极为诱惑。
“晚上去了哪里?”冷洌的声音穿过话筒直达耳膜,桐晴只觉得像是有盆冷水从头淋到脚,凉意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明明还是秋天,怎么感觉像有了冬的寒冷呢?
桐晴猛然清醒过来,这才赫然想起,尚方辰每天晚上十一点左右就要打电话给她,今天晚上她在酒吧,忙碌之下竟然把这事儿给忘记了。
“我哪里也没去啊。”她矢口否认,要被他知道自己去酒吧打工,这还得了。
“那怎么不接我电话?”话筒里的语气稍为缓和了一些,不似刚才那般冷了。
“可能我太累,睡着了没听到。”她从什么时候开始学着撒谎了呢?并且还能这样脸不红,心不跳,她不禁想,原来,说谎也可以是被逼出来的。
“既然上学累那就不要上了,反正以后你也不用出去工作,读那么多书干嘛。”男人都是自私的,都希望自己的女人乖乖呆在家里,不让别的男人看到她的美好,尚方辰亦是一样。
听他这样说,桐晴心头的怒火咻地一下子冒得老高,声音也跟着提高了好几个分贝,“凭什么呀?”
“我尚方辰的老婆用得着出去抛头露面么?”他说的极为轻松,让桐晴恨得牙痒痒的。
“尚方辰,你可不可以不要这样自私,专制啊?就算我以后跟了你,也没理由就不用出去工作啊!”她火大的冲他吼,心情突然变得很糟。
原来,隐忍非但不能解决问题,还会将自己到死角。
从这一刻起,她是不是可以不用再隐忍了?
“你这是在发什么疯?”尚方辰的声音又恢复到之前的冷洌,桐晴能想象,此时的尚方辰肯定是蹙紧了眉头,薄唇紧抿成一道微愠的弧度。
呵,这样就生气了吗?
该生气是的人是我好不好!
“尚方辰,你听好了,我讨厌这样自私,霸道的你!我是人,我有思想,会思考,不是你的傀儡,可以任你随意控……”她是铁了心想将他给激怒,不知道他一气之下,会不会直接将她赶走?
想到这里,桐晴莫名就笑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岂不是很快就要自由了?
“好,很好!你爱怎样就怎样吧!”尚方辰咬牙切齿的说出这几个字后,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夜,月光如潮水般倾泻,撒落了满地的寂寞光辉。
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忙音,桐晴的眼神望向那遥远的天际,淡淡的银色,一望无际,将她的心思滞留在了原地。
渐渐的,月儿终于到达了她的行程终点,恍然隐没在树梢的边沿,余下的只是一片青灰色的回光在天际荡漾,很快,东方便有鱼肚白升起,渐渐的蔓延开来,宛如撒开一幅轻柔的纱幕,笼罩着整个大地。
尽管浑身没劲,桐晴还是坚持去了学校。
晚上的时候,一切照旧。
到了酒吧,她快速的换好制服就去了吧台。
“这是七号桌的酒,你送过去。”调酒师放了几杯颜色鲜艳的酒在托盘里,笑着对她说。
桐晴抬眸看到,眼前的调酒师很年轻,大约二十岁左右年纪,笑起来的时候,脸上有对小小的酒窝,虽然男人有酒窝给人的感觉怪怪的,但是,桐晴却觉得眼前的小男生看起来很顺眼,很舒服,不似尚方辰那般,给人的感觉很冷。
“怎么了?”见她发呆,他小声问道。
桐晴回过神来,脸刷地一下子红了。
不过还好,因为酒吧灯光的原因,看不出她的脸红。
“七号桌是吧?我马上送过去。”她赶紧端了托盘,逃也似的走了。
望着她纤细的背影,他笑着摇了摇头,继续调起酒来。
走出去好远,桐晴的心才渐渐的平静下来。
刚才,怎么会想到尚方辰了。
“这是你们点的酒,请慢用。”弯腰把酒放到桌上,她脸上露出一副招牌式的微笑。
所谓顾客就是上帝,对于上帝,她当然得微笑面对。
放好酒,她直起身子往后退了一步,然后转身离开。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不过眨眼工夫,指针就已经指向了十一点。
想到昨天晚上的那通电话,此时的桐晴显得有些心神不宁,站在吧台前,她忍不住把手机掏出来看有没有电话打进来。
看她的模样,调酒师主动和她攀谈起来。
一番交谈下来她才得知,男孩叫安城,今年大四,和她就读同一所学校,算起来,她应该叫他学长。
世界就是这般奇妙,上一秒还完全陌生的两个人,下一秒就成了朋友。
安城家里条件不是很好,他从高中开始就在酒吧做服务生,后来,他跟着酒吧里的调酒师学会了调酒,上大学后,就一直在这间酒吧做调酒师。
“安城,十号桌两杯威士忌加冰。”
“好的,马上就好。”
安城冲桐晴笑笑,转身忙碌开了。
桐晴暂时忘记了尚方辰会打电话的事,坐在那里专心的看着安城调酒时的模样。
都说认真的男人最美,此时,桐晴眼里的安城便是如此。
酒调好了,安城朝她走了过来。
收回纷乱的思绪,桐晴打起精神端了酒走开了。
夜,渐渐的深了。
时钟的指针不断向前,眼看着就要到下班的时间了。
连续工作了几小时,未得间歇地端着餐盘酒杯穿梭于酒吧之间,手很酸,腿,也有些疼痛。原本就不太习惯穿高跟鞋的她,甚至觉得自己的双脚已经麻木了。再加之昨天晚上她一夜未眠,全身正乏得要命,没有一丝力气。
趁着空闲的时候,她迈步走向一处较为安静的露台。
天空,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小雨。
轻轻的叹了口气,她伸出手去,雨滴坠落在掌心里,凉凉的……
尚方辰,此时在干什么呢?
有没有在想她?
自嘲的笑笑,掌心缓缓的收拢。
尚方辰,他是那般讨厌她呵,怎么可能会想她呢?
仰头,深吸一口气。
空气中,隐隐有着一股陌生的男性的味道。
在她还来不及反应过来的时候,男人滚烫的身躯已经紧紧贴了过来。
“啊……救命……”桐晴用手死死的抵住男人以强悍姿势压过来的唇瓣,大声叫了起来。
男人的唇贴在她的掌心,浓烈的酒精味窜入鼻中,她感到一阵恶心,差点就吐了出来。
突然,只听到“啪……”的一声,一个巴掌重重的落在脸上,瞬间,她便感觉半边脸便火烧火燎的痛了起来。
强忍着疼痛,她顾不上多想,扯开嗓门大声喊了起来,“啊,救命啊!”
她不禁开始后悔起来,刚才为什么要选了这样一个安静的地方。
“臭女人!在老子面前装什么装!”男人的巴掌又一次落在了脸上,桐晴只觉得头晕目眩,“来这里玩的女人,不都想着找个男人玩吗?哼!”
脑袋嗡嗡作响,男人说了些什么她几乎是一个字也没听清楚,可眼前却清晰的闪过一张冷魅的脸。
尚方辰,你在哪里?
见她沉默,男人以为她妥协了,毛躁的大手越发的搂紧了她的身子,像是要把她揉进身体里。
随着他手臂的用力,两人的身子越来越紧的贴在一起,桐晴心知肚明,求救已是无门,于是她在心里不断的告诉自己要镇定,要镇定……
“哈哈!我就知道,你******也是这样的女人!”男人蓦地爆发出一阵大笑,笑过之后,他张开嘴再度朝着桐晴进攻。
和他耗了这么久,桐晴已有些无法招架了,身子软的要命,绝望之际,她抬眸望向漆黑的天空,晶莹剔透的雨珠跃入视线,她的眼里陡地闪过一抹光亮,紧接着,她咬牙拼尽全力以最快速度撞向男人的额头。
即便知道结果会是两败俱伤,她亦不悔。
两颗脑袋的剧烈碰撞,她只觉得“轰……”的一声,脑袋像是要炸开来似的,痛得钻心。
男人吃痛,立马松开手,捂住额头叫了起来。
趁着这个空档,桐晴忍住疼痛伸手一把推开男人的身体转身跑开了。
“臭娘们!竟敢偷袭老子!”男人拨腿追了上来,嘴里不停的骂着脏话。
桐晴紧张起来,心跳不由的加快。
天啦!要是被他抓住,后果,将是不堪设想!
饶是镇定如她,淡漠如她,此时也忍不住有些害怕起来。
没想到她越是害怕,就越是容易出错,就在这时,她脚下忽地一软,身子猛地前倾重重的跌在了地上,并且是以狗吃屎的姿态,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见她摔倒在地,男子狰狞的笑着朝她扑了过来,嘴里骂骂咧咧,“臭娘们!看你往哪里跑!”
她回头一看,男人已是近在咫尺,来不及多想,身子直接就在地上滚开来。
什么形象,什么优雅,统统抛之脑后,毕竟,清白可是比这些都重要!
许是两人的动静太大,惊动了酒吧里其它玩乐的人们。
很快,就有一大群人将两人围在了核心中间的位置。
男人步步紧,她退至无路。
抬眸环顾四周,她期待着能有人向她伸出援手,可是,她失望了。
人情淡薄!
世态炎凉!
见此情景,桐晴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她甚至不敢想要是被尚方辰知道了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啊!”惨叫声传来,桐晴吃了一惊,睁开眼,只见男人正躺在地上大声叫着,随后,她被人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那胸膛虽不及尚方辰的宽厚,却让她觉得安全,放心。她仰起脸,安城俊朗的落入眼底。
“安城?你怎么来了?”她的眼里快速闪过一抹喜色,心底有暖流涌上来。
“你还好吧?”安城看着她,语气有些焦急。
“我没事!”她笑,五彩的灯光下,那张小脸倾国倾城。
“妈的!哪里跑来的王八蛋,竟敢打老子!”这时,男人用手支撑着身子站了起来,以嚣张的姿态叫嚣着朝两人冲过来。
“站这里别动!”安城小心的将她的身子扶正,说话的声音极柔。
他的话像一阵和暖的风轻轻吹进心田,那一瞬间,桐晴有种被人捧在手心,当成至宝的感觉。
在酒吧呆了这么多年,喝醉酒发酒疯的人太多了,以前,他从来都是明哲保身,根本就不会插手管这样的事,可是今天,为了一个刚认识不久的女子,他破例了。
或许,是因为她淡漠的模样,又或许是因为她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忧郁,总之,他有种想要保护她的冲动。
“安城,不用管我,你去忙吧!”桐晴拉着安城的手,朝他轻轻的摇了摇头。
对于安城这样的举动,她无疑是感激的,但是,她不想把他推至风口浪尖,两人不过一面之缘,她不想欠他太多。
“相信我!”他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即一个漂亮的转身,拳头落在了男人脸上。
安城和那个男人扭打在了一起,桐晴想要上前帮忙,却根本无从下手,急得她在一旁直掉眼泪。
如果安城出了什么事,她会内疚一辈子!
酒吧老板出面,依然无法平息,事态似乎变得有些严重了,最后,老板果断的报了警。
很快,就有警察冲了进来。
最后,连同桐晴一起将三人带走了。
坐在警察局里,桐晴坐在安城对面,透过日光灯的光芒,她看到安城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的地方,甚至有淡淡的血渍渗出来,红得妖娆。
她不觉有些内疚。
如果不是因为她,安城根本就不用受这份罪。
“警察先生,我要告他们!”那个男子似乎已经醒酒了,正指着安城和桐晴大声嚷嚷着。
“你先坐下,我们会处理!”
“他们殴打我,这是故意伤害,我一定要告他们!”
桐晴虽不太懂法律,但也知道要是男子告他们故意伤害,就要承担刑事和民事赔偿责任。
她倒是无所谓,可是,连累了安城,她会心有不安。
“警察先生,是他先侵犯我,所以,安城才会出手帮我!”她站起身来,毫无畏惧的走向那个男人,用手指着他,冷冷的说道。
“侵犯?你有什么证据?你的伤又在哪里?”男子咄咄人,桐晴盯着他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
“全都给我坐好了!”警察开口,不怒而威。
男子狠狠的瞪了她一眼,退回到座位上坐了下来。
桐晴坐回到安城旁边,安城冲她笑笑,“放心吧,没事的。”他在这短短的瞬间已下定决心,不管那个男子怎么告,他都会保护好桐晴,不让她受伤害。
“你们还是学生吧?”看两人的模样再加上身上穿着的酒吧制服,警察一眼就看出两人是学生。
“嗯。”两人点头应道。
“打电话叫你们的监护人来!”
“我没有。”桐晴摇头,她不想惊动家里人,更不想惊动尚方辰。
要是惊动了尚方辰,不用想她都知道,那下场一定很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