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老者娓娓道来,条分缕析,令子玉大为佩服,站起身来,拱手道:“老人家这一番分析,当真令晚生五体投地,今后若能追随骥尾,时时聆听前辈教诲,实在是三生有幸。”
“小伙子年纪轻轻,正当红日中天,正是眼高于顶,目空一切之时,何况武功深不可测,没想到竟能这般谦虚,难得,难得,我老人家看着就喜欢。追随骥尾什么的,倒也罢了。再说,等你到了象我这把年纪,可比我要强得多了。以后跟着我,我倒是吃喝不用愁了,好啊,好啊!喝酒,喝酒!”说着,一仰脖子,干了一杯。
老者干了一杯酒,转脸又对张健儿说道:“你看人家,有多谦虚!要不是这位小伙子出手,你两个张大侠也不是那玉面黑狐的对手,眼珠子都差点让人给抠出来了。”说罢,“吱儿——”又干了一杯。
六猴不知子玉有什么武功,心中暗想,这种文弱书生哪会什么武功?这一老一小互相吹捧,别安着什么坏心。
张健儿却正感这一仗赢得甚是糊涂,听老者这样一说,又见过子玉露过一手,对老者说的子玉出手相助之事自然深信不疑,连忙站起身来,向着子玉拱手道:“多谢公子相助!”
子玉也连忙站起来道:“哪里哪里,张大侠行侠仗义,为乡里除害,正是兄弟要学的。”
“唉!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大侠’二字,今后再也休提!”
“我说你糊涂就是糊涂。大侠就是行侠仗义,为民请命,武功什么的倒在其次。你天生神力,却不欺压弱小良善,又能除强助弱,不是大侠是什么?别光说话,喝酒,喝酒!”四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老者道:“好酒,好酒!”
子玉正要说什么,老者摆摆手,转脸问张健儿道:“你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
突见子玉打了个哈欠,接着两臂向上伸了个懒身,说道:“好困!”刚说完,便头靠着椅子背睡着了。
张健儿和六猴正觉奇怪,没想到老者也突然间趴在饭桌上打起鼾来。两人见状,也突觉浑身懒洋洋的,或趴桌,或靠椅,不由自主地睡去了。
子玉微微睁开一条眼缝,见张健儿和六猴都睡着了,老者正趴在桌边打鼾正欢,于是又重新闭上眼睛。
这时,就听楼梯“噔噔噔”走上一群人来。子玉微微睁开眼睛,见上来的人是玉面黑狐姜芸儿和玉面虎马表奇一伙。都是在树林中见过的,并无衙役捕快。
只听马表奇喝道:“把这两人捆上!”
就见两人过来,将张健儿和六猴用麻绳捆了个结结实实,放倒在地。
又听姜芸儿道:“看看那老家伙是谁?”
只见马表奇走上前去,揪住老者的头发,朝后一扳——
“哈!我当是谁?原来是妙手神龙,怪不得敢来蹚这趟浑水。捆上,扔到河里喂王八!捆结实点,这老儿能量不小!”
子玉心道:“原来这位前辈唤做‘妙手神龙’!”
就听马表奇说道:“师父,还有这小子。”
“这小子……唔……也捆上,待一会儿为师的亲自审他。这小子来路不明,上午还要替我打抱不平哪!”
马表奇心想:“不好,师父看上了这小子,妈的,这小子干那道道,可能比我强多了!”当着师父的面又不好再说什么,于是,没有好气地对手下人喝道:“楞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绑人!”
两名手下拿着绳子走到老者跟前,正要动手——
突见老者口中喷出一股水箭,直朝姜芸儿面门射去。
姜芸儿正自得意,盘算着如何摆弄这个年轻漂亮又见义勇为的小伙子,冷不防见一股水箭朝自己面门射来,后跃前跃都已不及,于是身子向后一仰,来了个铁板桥式,跟着朝旁边一旋,这才直起身来,一边直身,一边又向后一跃。饶是见机得快,仍是淋了一身。闻到鼻子里,却是臭烘烘的一股酒气。
原来,喷到姜芸儿身上的并不是水,而是妙手神龙喝的一肚子的酒。
只听妙手神龙道:“好小子,还不快快醒来!”
子玉闻言,伸了个懒身,正要坐直了身子——
只见马表奇顺手从身旁的饭桌上抄起一只碗朝子玉扔了过来。子玉伸出一根食指,接住了碗底,那只碗便在子玉的手上滴溜溜地转了起来。
马表奇喝道:“快动食……”马表奇本来想说“快动手”,“手”字尚未出口,突然,一个软忽忽的东西塞进口中。马表奇掏出一看,原来是一只啃了一半的鸡腿。
那边,在马表奇向子玉动手的同时,姜芸儿也抓起一把筷子,挟着一股劲风,向妙手神龙掷去。就在姜芸儿要出手的一刹那,妙手神龙却是扔出去了一个装有菜的盘子。只见那只盘子略有斜度地向姜芸儿飞去,半途上,盘子筷子相撞纷纷落地,而盘中的菜汤、肉块和骨头却依旧飞向姜芸儿,并且分上中下三路打过来。
姜芸儿纵身向上斜跃,躲过了这不知许多的不是暗器的暗器,却仍被一块骨头撞上了右腿的巨虚穴,顿觉右腿酥麻,不得已,落下时只好以左脚着地,被迫来了一个金鸡独立,然后慢慢将右腿落下。就在右腿落下的同时,左臂一伸,一只金镯脱手而出。这一次却不是打向妙手神龙,却是打向子玉。
姜芸儿原以为,老的斗不过,打伤这小的,多少也捞回点面子,何况这小子年纪轻轻,能有多大能耐?而且乘其不备,必能得手。
虽然金手镯来得突然,子玉却并未躲闪,而是伸出右掌挡在胸前,当手镯触到手掌的一瞬间,手掌突然向右旋了一下,手镯便改变了方向,向着妙手神龙飞去。
妙手神龙笑道:“小子,考我哪!”一掌将手镯按在桌面上。
就在姜芸儿纵身飞跃的同时,马表奇也被一根不知从何处飞来的筷子撞在左胸的云门穴上,顿时呆在当场,动弹不得。
妙手神龙又对马表奇说道:“还不快把这两人弄醒?难道还要你师父亲自动手吗?”
马表奇心想:“这下可栽到家了。这一老一小竟然没被毒倒。”望了望师父。
姜芸儿的腿也就麻了那么一瞬间,心想,没想到遇上了这个老家伙,再动手必没有好处,见马表奇向自己望过来,虽然没有言语,却是嘴唇歪了一歪。
马表奇见状,对手下的人说道:“弄醒了!”
手下的人跑到楼下,舀了两瓢水上来,浇到张健儿和六猴脸上。
只见张健儿和六猴鼻孔扇了两扇,打了个喷嚏,摇摇头,醒了过来。
妙手神龙转脸对姜芸儿说道:“小妮子,胆可不小了,要把我老人家丢到河里喂王八,那王八汤是那么好喝的?”
姜芸儿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哼,不服气?你也不要觉着难堪,在徒弟面前丢了人,回去跟你徒弟说说我老人家是干什么的,不就得了?”转脸又对子玉说道:“小伙子,你有什么话要说?”
子玉道:“前辈在此,还有这位女侠,本无小子说话的余地,我只想对这位老兄说两句。”
子玉站起身来,抱拳向马表奇道:“我是路过贵地,与这位前辈和这两位兄弟素不相识,我想你和这两位兄弟都是乡里乡亲的,低头不见抬头见,都不要互相过不去了,和为贵,和为贵!老兄心下如何?”
马表奇望望师父,见姜芸儿不置可否,竟未敢擅自回答子玉的问题。
子玉说这番话,原是要息事宁人,心想,自己可以一走了之,他们二人可还要在此讨生活,不可与马表奇这种地头蛇结下深仇大怨。见马表奇望了望姜芸儿,没有回答自己的问话,便又抱拳向姜芸儿道:“这位女侠不要见笑,小子也是有眼不识泰山,不过,小子全是一片好意。看来女侠和这位前辈也是素识,您点点头,这梁子就揭过了。大家各自过活,不能成为朋友,可也不一定要成为仇家。唉!现在能讨个生活可真不容易!”
姜芸儿见子玉谈吐清晰,态度谦和,心下便有几分喜欢,何况今日无论如何是讨不了好了,便对马表奇说道:“奇儿,冲着这位公子的面子,今后你和那个姓张的就井水不犯河水了。”转脸又对子玉说道:“小伙子,你很可人哪!走!”
马表奇哭丧着脸说道:“我,我,我动不了。”
“真是活现眼!”姜芸儿走上前去,伸指朝马表奇左胸的云门穴点了一下,头也不回地朝楼梯走去。
妙手神龙道:“就这样走啦?也不问候我老人家一声!手镯也不要啦?给我老人家见面礼也不能送手镯啊!”说着,将金镯扔了过去。
姜芸儿闻言,止住脚步,侧过身子,手臂一伸,飞过来的手镯便套进了手腕,冷冷地说道:“你老人家安好吧!愿你长命百岁!”说罢,噔噔噔走下楼去。
马表奇狠狠瞪了子玉一眼,“哼”了一声,带着随从溜之大吉。
真是三下五除二,快刀斩乱麻,楼下的酒客尚不知道上面闹起了动静,这场动静就结束了。
张健儿和六猴身子虽然仍被捆着,人却已经清醒过来。对眼前的情景,一片莫名其妙,玉面黑狐和马表奇一伙是何时上来的固然不知,而看眼前的情况,马表奇一伙肯定是吃了亏了,但看屋内并无激烈搏斗的痕迹,煞是奇怪。
张健儿说道:“这位公子,你何必跟那狗攮的客气,什么井水不犯河水,见了这小子揍就是了。”
老者道:“又吹大气了!你连自己怎么睡过去的都不知道,还吹!”
六猴道:“就是,我看您老和这位公子都困了,我也觉倦得很,不知怎么就睡着了,睡得还真香。发生了什么事,怎么那伙人上来没动手就又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