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傍晚,我还是没有落脚处,原来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到了一家客栈的后门,在那红衫木的旁边有一块积满雪的青石,我坐在上面,没有思考地看着这大街上走来走去的人,摆摊的人收着摊,路过我身边的人时不时地回望我一眼。
没有理会,摸上拴在腰带上的碧绿竹箫,听着被红绳绑住的金色铃铛响得清脆好听,细搓那红绳,僵硬的手指抚上竹箫的箫-身,拂过箫-洞,蓦然回想起姜玉随,那个原本高高在上,受人尊重的女人,她本来是可以颐养天年的,却落了个这样的下场,这不是她应该得到的,这对她不公平,可那又怎样?我为她伸冤吗?不,我做不到,别说我是一根浴火即焚的木头,我就是一个有感情的人也是做不到的,当然,我也不可能成为人,尽管我很想成为人。
现下已然是冬至,寒风吹得人瑟瑟发抖,令人着实打了个寒颤,很是容易惹上风寒,可这对我没有用。将竹箫放在唇边,忆起姜玉随教给我的《关山月》,离开浮玉山已有多时,我从未再吹-起过这首曲子,悠扬,婉转,悲伤,这是姜玉随告诉我的,就连她自己都很少吹-过这首曲子。
她说过,这是她的大师兄亲自教她的,自从那位大师兄死后,她就很少吹-了,就连我,想想算算也听她吹-曲超不过十次,每一次吹过后眼角都会带着泪,那是什么感情,什么滋味,我很想知道。
箫声渐渐从我这里传出,吸引了很多人来围观,或许是箫声太过哀伤,许多人的脸上都出现了我不知道是什么情绪的表情,因为这些表情,这些情绪,都是我不能有的,但我却很想有。
曲声淡去,我睁开眼睛,才发现青石周围已经围满了人,男女老少,很多,他们全部闭着眼,似是在回味那首《关山月》,我趁着他们没有睁眼的时候悄悄从人群的缝隙中溜走,待人们睁开眼睛回过神的时候,发现刚刚那名吹-箫的白衣女子已然不在,当下就四处寻找,却还是没能再找到。
我低走头走在凉州的街上,天上下起了小雪,我抬手接住,它落在我的手上,但很快化开成水,我抬起头,白白绒绒的东西落在我的面纱上,沁进面纱中,透过面纱化成水滴在我的脸上,很凉,只有这一种感觉。
闭上眼睛,感受更多的雪落在我的眼帘上,头发上,身上,面纱上,我感受着这季节的变化。
原来老天也是一个爱撒孩子气的人,现下已然半夜,凉州的街上没有任何人在走动,地上铺着雪,我站在雪地的中央,可还是有煞风景的时候。我收回手,刚转过身就撞上一个人,我只是被撞得后退了半步,可对方却被我撞到了在地上载着,是名男子,他“哎哟”一声,坐起身低着头捂住脑袋,使劲地揉着屁-股,我想着这人怎的没长眼睛,看见我在这里还往我这儿撞,和白天那名玄衣男子一般。
与那名玄衣男子一般?我骤然想起来,由于夜色,看的不是很清楚,我走进了些,凑近了看地上那人,许是那人感觉到了我的接近,也抬起那颗黑乎乎的脑袋来看我,四目相对,他对我嘿嘿一笑,道:“真是巧啊姑娘。”
我不想理他,一看就不是好人。只是点了头转身就要走,那名男子赶忙起身拉住我的手,生硬的胳膊被一只温热的手掌拉住,我有些不习惯,用了些力挣开他的手,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他也不在意,保持那个笑容,缓缓道:“想成为真的人吗?”
这句话很轻,简直就像是虚无缥缈的一句话,却让我听得真真实实,不可否认,我因为这句话才正眼看着他,以眼神问他是什么意思。
他问道:“想?”
我还是没有回答,轻轻颔首,左手抚上挂在腰带上的竹箫,轻轻抚着箫-身。
“做到十件事情便可。”
“十件?”久未说话的我终于道了一句。
男子点点头,“是的,十件,认十名主人,不论男女老少,妖魔鬼怪,只要是命运多舛,就可做你的主人,用你手上的箫,完成他们的愿望,让他们留下真心的泪水,到时候来找我,你便可成为真正的人。”
“愿望?”我又问。
“用那首《关山月》画出他们的要求的梦,让他们在自己美好的梦中死去,并流下属于真心的泪水,化为泪晶便可。”男子伸手取下我腰间的竹箫,从袖间拿出一颗蓝色的宝石,镶在箫-身的尾端,竹箫多了一颗宝石虽耀眼,却让我觉得是多余的。
他将竹箫递回给我,道:“只要命运多舛的人,这颗幻石会发出淡淡的蓝色光芒,你的那首《关山月》,就是能引人如梦的良曲。”
我拿回竹箫重新挂在腰带上,脑海中回想他的话,待反应过来他已经解开我的衣袍。
在鹅毛小雪飘零的夜晚,雪地上站着的一男一女,女的站着不动,不懂地看着面前脱下她的衣物,只剩一条裹裤。男子食指按在我的心口上,触动那里的机关,瞬间打开一个黑色的方格空匣子,里面什么也没有,男子却将一颗红色的宝石放在那里,随后手一挥,衣物眨眼间回到我的身上,连腰带也已经系好。
我只是感觉有一股力量穿透在我的浑身上下,身体还是没有任何力量,只是我却开心了起来。嘴角微微提了起来,虽然那抹笑靥僵在我的嘴角,我不敢相信地伸出手摸着嘴角,我会笑了!
带着惊讶看着眼前的男子,他依旧笑着看着我,道:“莫高兴的太早,这颗幻石能让你有一点属于人的情绪,并非永久的,从今以后,你就是‘画梦者’,过程必须经历人世间的情感,到最后,你才知道,自己是否还要成为真正的人。”他说完便扬长而去。
我看见他快走远,忙道:“你叫……”
“清鸣。”
清鸣,我想我记住他的名字的,却不想,他原来,怀着的不是单纯的目的,如果我知道,绝对不会这样做,所以,我走错了这一步,接下来的十步,百步,步步皆错。
以至于,连我自己也搭了进去,连带着的,还有以后未知的人群里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