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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人生第一次

文正回到家里,奶奶已经给他熬好了最爱喝的红豆粥,爷爷也买回了一块凉糕,爸爸出去割肉了,还没回来,家里人已经盘算好他今天回来,像过节一样准备着。文正迫不及待地把玉林病好了这件事告诉奶奶,奶奶高兴的也掉下了眼泪:“我就是说,这么好的娃娃要是就这么毁了,那老天爷真是瞎了眼。”文正又从包里取出给家人带的礼物,这可是真正从牙缝里省出来的。奶奶的老花镜,爷爷的旱烟斗,还给爸爸从城里买回了一罐臭豆腐。奶奶当时就把眼镜戴上了,说看东西清清楚楚的了,非常高兴,可又怪怨,文正瞎花钱。不一会儿,父亲回来了,除了割回一块肉外,还买了二斤排骨,文正看见父亲走路和正常人一样了,说明腰已经完全好了,心里分外高兴。

吃饭的时候,文正提出想利用假期下几天煤窑,好挣点钱,但遭到了全家人的反对,说他正在长身体不能受重苦,还说戴眼镜井下干活看不见,总之就是井下的活儿太危险,但文正觉得自己长大了,想为家里分担一些,而且也要锻炼自己吃苦耐劳的品质,态度坚决的不可动摇。后来父亲就折中的说:“那就去煤场装汽车吧,这个不危险,但是苦特别重,你试试就行了,别硬撑啊!”

“我不怕苦,那我明天就去!”文正反而有点高兴的说。

第二天一大早,文正找了一身父亲下井穿的衣服,直接向矿区走去,这里的煤场很大,四周都是高山,靠近井口的下方是一个巨大的煤堆,不时有绞车把一列列装满煤的小车皮从井下拉了上来。有几个浑身是煤,分不清模样的人,把一辆辆车皮熟练的向下一扣就倒在了煤堆上。由于天气太热,煤已经自燃,滚滚白烟直冲云霄,刺鼻的硫磺味弥漫在空气中,简直让人喘不过气来,有些地方竟然蹿起一尺高的火苗,一罐罐洒水车正在不分昼夜的浇水,形成的水汽和白烟像一个巨大的罩子笼罩在煤场的上空,倒也蔚为壮观。

煤堆旁等待装煤的卡车已经排成了长龙,这些装块煤的车是需要人工装卸的,所以效率很低,一些同样黑头黑脸分不清面目的人在这里忙碌的装卸,但是车多人少,好多车只能眼睁睁的停在那里排队等候。文正上前问一个司机需要装卸工吗?对方打量打量了他,有些不情愿,可是实在缺人手,就同意了,告诉他:“我的车晚上必须得走,你一白天必须得装满!”

文正看看这辆大卡车的车轮比自己都高,估计核定载重都在四五十吨,他不敢丝毫松懈,投入到自己有生以来第一份工作中。他从未干过这么重的活,虽然个子已经长高了不少,但是身体还是比较单薄,也没有经历过重苦力劳动的历练。他用手把上百斤的煤块抱起,先是半蹲状,然后攒口力气,再用胸口和车身夹住,最后再双手挪过头顶,把煤块顶进车斗里。煤面子灌进了他的头发、他的眼睛、他的嘴鼻,顺着衣领直流而下,汗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倾泻而下,脸上留下了一道道冲刷变白的痕迹,像山洪过后的河道。

不一会儿自己已经筋疲力尽,但仍然用麻木的身体重复着这些动作,不敢有片刻的停歇,手早已被煤块的棱角磨破,开头钻心的疼,现在仿佛已经没了感觉。司机在一旁不住的骂:“妈的,像这速度啥时候能装满?就这副德性还出来干活?今天算是没了运气!”身旁聚拢了一圈的司机,像看马戏团里正在表演的猴子骑山羊一样,兴致勃勃的欣赏,嘻嘻哈哈的指手画脚。文正像一部机器一样麻木而又不知疲倦的重复着装煤的动作,用无比坚定的意志把那些异样的目光轻轻抖落。汗水抑或是泪水,夹杂着煤渣遮挡了视线,衣衫紧紧裹着身体,像用煤做了个石膏般的外壳,车轮滚滚,机器轰鸣,文正忘我的投入到那寂静的工作中,他正通过自己的努力去劈开人生的荆棘,耕耘年轻的憧憬。

当斜阳的余辉洒尽,满天的星斗竞相眨眼的时候,文正装满了整整一大车的煤,虽然有些晚了,但司机却并没有说什么,因为他被这个看似羸弱的年轻人的意志深深折服了,文正从早到晚装车的过程中没吃过一口饭,没喝过一口水,没歇过一分钟,他硬是用一口气装满了一辆车。文正使劲咳了咳鼻腔和嗓子,吐出几口稠乎乎的煤渣,但还是说不出话来。满满一车煤估计有六十多吨,但荷载是四十五顿,司机点给了文正四十五块钱,文正接过钱后,感觉这钱异常的沉重,几乎超过了百斤重的煤块,一只手仿佛拿不动它。

轻盈而洁白的月光下,文正踩着僵似钢铁,却又软如棉花的双腿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进在回家的路上。文正知道装卸的活自己是干不了了,不是自己受不了这种苦,而是这些司机不会再雇用他了,他们要效率,时间对他们来说就是金钱,可能有些人欣赏他的意志,同情他的境遇,但在现实的物质利益面前却没有一丝值得权衡的犹豫。

当他洗掉几盆墨汁般的黑水后,倒头睡在炕上,一下子觉得浑身疼痛,手脚都抬不起来,甚至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的灵魂很活跃,而他的肉体仿佛已经死去,失去了指挥。第二天中午的时候文正才醒来,活动活动好像散了架似的身体,吃了奶奶热好的一大碗面疙瘩才觉得有了些精力。“年轻人干活得悠着点,这受苦的身子要慢慢才能练出来。”奶奶心疼的唠叨。

突然外面大街上一阵喧闹,文正一手抽鞋,一手披上衬衫,挤到人群中,原来是一个赤身裸体的男子被反绑着双手游街,满头满脸是血,身上也被打的遍体鳞伤,身后的焦大头、甑大军一干人等还不住的边走边拳脚相加,男人们喜笑颜开,和小孩子一样加入尾随的人群中,女人则臊的用手捂住了脸,但偷偷隔着指缝窥探。

文正一眼看见也夹在人群中当看客的二龙,便打问怎么回事,二龙简单的讲述了一下:“矿上丢了几米电缆,就在所有外来务工人员的出租房内搜,结果在这个人家中的灶坑里搜出了已经剥了皮,但还没有化成铝块的电缆。这不就脱光了游街示众,都打惨了!”

文正皱着眉头说:“国有国法,也不能这么侮辱一个人呀!”

“嗯,先送到村委会,据说有些人还没过够手瘾,打上半夜,明天再往公安局送。”

听完这些文正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本来不愿意做这麻木的看客,但还是不由自主的随人流到了村委会。村里的一些年轻人,好像找到了占便宜的机会,争前恐后的轮番上去殴打,一会儿这个人便没有了动静,头顶的鲜血已遮满面孔,这时一个年纪稍大一点的人,仿佛是众恶煞里冒出的一个菩萨,自言自语道:“盐能消炎止血,我给取点盐洒到他伤口上吧!”当他把一捧盐洒到那人头顶的时候,只听到一声声嘶力竭的惨叫,那个人身体剧烈的抽搐。也许是人们让这一情景给吓住了,也许真怕再打下去出了人命,便各自散去,只留下一把冰冷的铁锁将那个五花大绑、面目全非的人禁锢在里面。

文正的内心像被系了十几个疙瘩一样,感觉窒息和压抑,郁郁的返回家中,连晚饭都吃不下去。当周围的灯火全部熄灭,人们已进入梦乡的时候,文正伴着窗外青蛙和知了的聒噪声,偷偷起床向村委会摸去。只有那间房灯还亮着,其它并没有人,文正心急如焚,正想如何才能去掉那大锁,却看见有一扇窗户好像并没有关,虚掩着。确实如此,锁门的人由于拳脚相加于别人的过分得意而导致了这疏忽大意。文正透过窗户,看见那个被捆绑的人斜倚在墙角,没有一丝动静,或许他已绝望,一个身在异乡的孤客,又能指望谁来拯救他?

当窗户被推开,文正一跃而下的时候,那个人睁开了惨白的眼睛,浑身一阵颤抖,神情十分紧张,因为在他看来,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身边出现的每一个人都是充满恶意的,等待自己的肯定是毒打或其他的凌辱。令他出乎意料的是从窗户翻进的这个白净少年,目光却很和善,并没有言语就解开了他是绳索,他正在迟疑纳闷中,文正低声说道:“赶快逃吧!”他这才醒悟过来,感动的不知如何是好,跪在地上,涕泪俱下。文正用手扶起他时才觉得唐突,就算他能忍住伤痛,可是赤身裸体怎能出门?便说:“你的住处在哪儿?我给你取回衣服来。”

“我就住在村东矿部盖的简易房里,第二排东边的第一间就是,我媳妇在家,您把她也叫来,我们一起再走。”那人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的全盘托出,把所有的希望都押在文正的身上。文正随即起身去往矿部的简易房,黑灯瞎火,偶尔有几声狗叫,文正就会感觉异常的紧张,却有几分刺激的快感,就像战争年代抹黑炸鬼子炮楼一样谨慎、兴奋。

当文正敲开门时,一个十分年轻的女人出现在面前,面色惨白、呆滞而畏缩的神情表明她在面对这场劫难时是如何的惊恐和无助。当文正说明来意,她才略微放松自己的恐慌,虽半信半疑,但也没有其他的办法。文正让她收拾东西再走,才发觉什么叫家徒四壁,根本没什么可收拾的,一口破锅,两只空碗,别无其他。当他们转身出门的时候,文正才发现这个女子怀有身孕,有六七个月的样子。

两人摸黑向村委会走去,文正压低声音问:“你们是哪里人?怎么就起了偷盗的念头了呢?”

女子呜呜咽咽地说:“我丈夫是好人,这也是逼不得已。我们是南方人,来这里打工,来了一个多月了也不发工资,身上的钱也花光了,我们已经两天没揭开锅了,大人还能坚持,可是我怀有身孕,实在饿的没办法,他才偷着割了点电缆,准备当铝卖了买点白面,后来就是这个样子了。”

文正叹息道:“你们南方那么好的地方,来这里下这个黑窟窿干什么!”

女在哭着说:“我们俩是谈对象,我们家嫌他们家穷,死活不同意,我们是私奔的。”此刻这女子好像对文正已经信任了,没有一丝的隐瞒。文正越发觉得自己今天举动的正确,一种宽慰与自豪竟然把身体的血液冲上头顶,感到一阵的眩晕。

很快就又来到村委会,和先前一样,仿佛这个世界都处于沉睡之中,没有一个人为了几声狗吠而费神起夜,更不会有一个人认为会有人在夜半三更放了这个十恶不赦、孤助无援的外乡盗贼。那个人穿好衣服,文正把他们夫妻俩送到小路上,嘱咐快逃,夫妻二人跪下,请文正留下姓名,日后报答,文正摇头,附身将两人扶起,示意快走,两人激动的热泪盈眶,转身离去。刚走几步,文正突然低声喊道:“等一等!”二人瞬间定在那里,以为文正变卦,紧张的几乎真魂出窍,文正跑过去,把刚刚挣到的四十五块钱塞到那人的手里,因为二人身无分文,怎么能回到远在千里的家乡呢?也许这点钱不够,但自己也确实没有了,这些也足以让他们逃出虎口了。夫妻二人再次落泪,再次欲跪,文正示意快走,不要耽搁。看着二人的身影消失在黑色的夜幕里,此时文正的内心却是异常的敞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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