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一闪而过的目光里,连??看不真切他眼眸里的感情,看不真切他来不及隐藏的情绪。再看他时,早已恢复了平日里的温雅。
连??并不惊讶,都是善于掩饰自己的人。却也不得不说,他做得很成功。
“公子,可要些什么?”寒?N雨体贴地问道,连??仿若无人一样转过头去看楼下来来往往的人群。
“现在大家也不饿,不如去请一个唱曲的人,水因姑娘意下如何?”岸异转而询问连??的意思。
“是你出的钱,我说不好也没用。”明明就是同意,连??偏要自嘲几句。岸异也不回嘴,只是吩咐下去。
不多时候,一个摆着琵琶的女子走了进来,她先行了里,然后在帘子后面坐下,隔着帘子,她的面容看得也不清晰,只是隐隐觉得她是一个很清丽的女子。
“公子可有想听的曲子。”女子自帘子后面传出声音。
“来个清和一些的就是了。”岸异也没有平时的挑剔,连??暗暗挑眉困惑。
“那就《阳春白雪》好了。”女子清爽的声音暗藏欣喜。连??听出来了,岸异也是知晓的。
连??暗自笑笑,倾心于他的人可真是不少。就连这容姿不俗的琵琶女,也是对他一见钟情呢!
琵琶女先拨弄了一下琴弦,试试音色,随后便开始了。
她明朗的琴音透着三分怅然,三分愉悦,余下的是四分的活泼,倒是别有一番风韵。连??舒心地听曲,嘴边笑意荡漾。
一曲完毕,连??不禁莞尔,“姑娘的琴声真是妙不可言。”
“献丑而已,无非是想谋取生存的技艺,哪来好坏之分。”琵琶女并无做作之色,连??好奇不已。
“姑娘芳名?”连??又问道。
“琪莜。”琵琶女凝神望向连??,没想到有人竟会对她感兴趣。
“是琪莜姑娘,你的双亲可是健在?”连??暗忖,她眸光中的孤寂可是由于父母的缘故。
果然,在她诧异的声音中,连??得到了答案,“确实如此,姑娘是如何知道的?”
“我可是会算命的,姑娘可愿意让我卜上一卦?”连??轻笑,紫眸水波荡漾,??鞯奈砥萌宋薹ㄌ谜媲兴锲镉屑阜终妫阜旨佟?br/> 岸异只是坐在一边,笑着饮茶。疏钟依然漠然。
“琪莜姑娘不作答,我就当你答应了。”连??也不管帘后之人的态度,自己说了起来,“姑娘来自一个边远的地方,那里近期来战火连连,殃及无辜,所以姑娘与双亲逃难出来,可是吗?”
“姑娘真像亲眼看见一般。”琪莜不可置信地皱眉。
“我说过我可是会算卦的,琪莜姑娘现在信了吗?”连??笑答,眉角微微张扬,光华纷飞。
琪莜半信半疑,狐疑地看向岸异与疏钟,却也无法从他们妇人表情上得到任何答案。
“这样吧,姑娘写一个字,我可以帮姑娘测测。”连??倒也不含糊。寒?N雨纳闷地递上了笔墨,心想水因姑娘还真会骗人,她哪会什么卜卦术啊。
琪莜也没有推辞,她确实好奇,连??会替她算出什么卦来。随手写下了个“芸”字。
连??接过字条,低头浅笑,“姑娘可真捡了个好字。”
“怎么说?”琪莜不甚理解。
“芸,本是香草之意,再引申,就是富贵之气,可不是个好字?”连??随手拈来,“刚才是按意来解,再看形。草生于土,本属木,而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
“这又何解?”显然,琪莜开始相信连??所言。
“琪莜姑娘莫急,待我细细说来就是。”连??呷了一口茶,才说道,“先说木生火,说明姑娘命中有贵人相助,火生土,是暗示姑娘命中的劫数,劫数过后就是平平安安的生活,至于土生金,说明姑娘平安踏实的生活必定大富大贵。相克本是天地常事,姑娘自不可太放在心上,本来结局就已经注定,中间无非就是多谢磨难。若是毅力在,没有什么战胜不了的。一切还要靠姑娘自己去把握。”
“是吗?”琪莜语气里深深的迷茫,连??知道自己的目的也达到了,即又问道,“我本也就是看卦象卜卦之人,有些事也并不能全部知晓,姑娘是否可以想告双亲及姑娘后来的事情?”
“好。”迟疑了少许,琪莜缓缓道来,我本是雨国人民,居住在边境,虽然生活苦了一些,但是一家人其乐融融,倒也没有什么遗憾。可是就在一年以前,雨国边境被一群流民打扰,他们神出鬼没,白天大家相安无事,一到夜间,失踪的人就不可枚举。我们是小老百姓,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折腾,况且日复一日的失踪人口也让我们惶惶不可终日,终于我们选择逃离。可是就在离开的那一天晚上,我们的家门被人敲响,那时我们就有预感一样,总是觉得末日将要来临,所以我的双亲冒死把我从后门推走,我自然是不肯走的,但他们以死相逼,我无奈只得出走,可是也心忧双亲,不敢离得太远,就躲在了后屋的草堆之中,后来我就听到了嘈杂的人声,双亲一直都没有说哈,甚至连声音也不曾发出。那时我以为他们定是平安的。等人声过后,我从草堆里出来,就见到了血泊中的双亲。他们还未闭眼,就这样直勾勾地看着我。”说到这里,帘内的人呜咽起来,却坚强地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让姑娘见笑了。”过了好一会儿,琪莜才开口,此时她已经与进来时别无二样“那时我才知道,双亲为了我的安全,到死都忍着没有说一句话。他们明白,只要他们稍稍的呻吟,我就会不顾安全地出来。那时我就发誓,一定要为双亲报仇,一定要让他们死得瞑目。”
“你的安全,才是他们最大的安慰。琪莜姑娘不要傻了,有些事情,你掺和进去,反而是让你的双亲的离开变得毫无价值。”
“那我要怎么做?”琪莜在做挣扎,她不得不承认这位陌生女子的话很有道理,可是双亲的仇什么可以这样作罢,怎么可以不报。
他们血淋淋地躺在血泊里,眼睛里里往日的慈祥可亲,如今都化作利剑,带着仇恨刺中她动摇的心。
不可以就让他们这样死去,死了又何妨,愧对又何妨,她一定要报这血海深仇。就当那不自量力的人吧。
她眼里灼热的恨意让连??无奈地皱眉,是劝不动了吧。
“姑娘可曾看到那群流民的模样。”连??也不打算再劝些什么,她的执着恐怕没有人可以劝得动了。
“没有,当时我藏在草堆下,而且是等到他们都离开后才出来的。”琪莜摇头。
“那么可听到些什么?”连??又轻轻问道。
“姑娘似乎对这件事很干兴趣?”琪莜察觉到了连??的兴趣所向,也许从一开始,她感兴趣的并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身世背后她想知道的一些东西。
“姑娘可以说吗?”连??也不否认。
琪莜思索了一下,然后轻轻点头,“自然,我定当将自己知道的全部告诉姑娘。当时进门时,我隐约听见有人叫了一声‘少将’,然后就是他们进屋搜索的声音,他们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离开的时候,他们几乎是没有声音的,因为很久之后,我实在耐不住了才出来,才发现他们早已经离开。”
连??点点头,不经意似的问道,“怎么会有人叫少将啊,那人叫得肯定怪里怪气的。”
“是啊,我听着也变扭,似乎是蓄意模仿的。”琪莜顿时睁大了眼睛,若是没有外人在,他们怎么会蓄意去模仿而掩人耳目,莫非他们早知道自己藏在草堆里边?怪不得他们进来后只是在屋里装模作样的搜查,却从不去后门查看。
连??这时却说,“琪莜姑娘先下去吧。”
琪莜起身告退,脸色却是煞白。寒?N雨跟着出去叮嘱了她两句,顺便给了银子。
“让岸异公子在这里听我们闲扯,实在不好意思。”连??笑看岸异。
岸异温雅地微笑,“不,受益颇多。”
连??奇异地,也轻轻地笑了,没有牵绊,没有世俗。岸异一时怔住,弄不明白这样的笑容里到底包含了什么。
“我有个问题想请教姑娘。”岸异谦恭有礼。
“请教不敢当。”连??依旧是平日里的淡柔。
“你为什么要帮琪莜姑娘?”岸异不是不明白,她刚才所谓的卜卦,无非是为了让琵琶姑娘不要对未来丧失信心,不要自暴自弃。
连??狼狈地撇开头,心里小小的私心被人看破的狼狈。是的,她想帮她,从第一眼的见面时,她就从她的眼中看到了烈火一般的小宇宙,她渴求的双眸映出的是真诚,是执着,所以她被感动了,希望这样的女子可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正如岸异所想,她的卜卦,只是在她心中掷下一粒种子,希望她在缘分来时不要执意推开,希望她可以真如自己所言一样地破土重生。
“水因姑娘真是个善良的人。”岸异真心赞赏,身旁的寒倚雨猛地抬起头来,他家公子何时夸过人?
善良吗?连??自问,若是善良,心中的恨就早该放下,若是善良,就不会将连斐姐姐推进火坑,若是善良,又怎么能负了庞寅的真心,不珍惜也罢,还要加以利用。如果这样叫做善良,恐怕天下真的没有善良之人了。
并非自嘲,连??只是明白,自己的身世,自己的昨天,自己千年之前就已经注定要在此时此刻出现的预言,容不得她的善良,容不得她去广善人间。
背负着这样沉重的使命,常常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可好,没有办法抗拒,没有理由拒绝。即使她还只是个不到17年华的少女。即使她应该拥有幸福的权利。但有些东西是没有办法改变的,就如她应约而生的生命一样。既然已经注定,只有踏着命运的轨道前行,然后留下自己的脚印,走出自己的轨道来。
“岸异公子可听出什么来?”连??不再想下去,重新回到刚才琪莜的话里。心里已经有所明了。
“水因姑娘听出什么,在下就听出什么。”岸异倒不谦逊。心中却是百味具杂,她适才与琪莜看似闲适的问话,不知道漏出多少东西来。这样聪慧无双的女子,真是世间难求。
连??不置可否地笑起来,“这话说得倒是模糊。”
“姐姐,我们出去走走可好?”疏钟打破了自己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