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同落崖
睡了许久,忽然觉得周身火热热的,衣服湿贴在肌肤上黏黏的,显然是出了场汗水。郭小珠睁开眼一看,啊哟一声惊叫,好刺目!原来昨夜一觉,竟然睡到了次日的晌午。火辣辣的太阳照得郭小珠受不了,她挣坐了起来。突然觉得整个右肩像没了一般,没了感觉,胸口也麻闷得很,只想呕。郭小珠嘴唇发灰,看样子毒性漫上了头部了。
郭小珠背脊发麻,忍不住向峰石靠了去。待她调匀了气息,有所意识时,忽然瞥见台沿右侧重叠着两具白森森的骨髅。郭小珠吓了一跳,不敢再看,扭转头去。眼光落处,刚好瞧见了左侧的一块石碣。碣上竖凿着两列字,是“仙女崖、玉女峰,纵天容悔已仙宫”一十三字。郭小珠立时讶异了,“这么高的一座山,空身爬上来都十分困难,更何况是负上这么一块石碑上来?”她读不懂碑上字的隐意,却想到这山果是玉女峰,顿时发了兴,望着峰顶攀了上去。
当郭小珠攀攀停停地上了顶峰时,太阳已经完全沉没在西边的山峰里了。这时的郭小珠实在饿得受不了了,只好挖些草根充充饥。哎,假如郭主帅夫妇真有在天之灵,见了令千金这般苦堪,也会忍不住呜咽出来的!
当夜,郭小珠倚着峰上的一株小树睡着了。
次日一早,郭小珠被顶峰的晨露冷醒。醒来的第一感觉是胸闷,呼吸有点困难,整个鼻子酸溜溜的。此时东方晓白,顶峰的空气十分的清爽。郭小珠挣立而起,忽然身躯一晃,她竟站不稳脚,又坐倒在地。郭小珠望着峰下东南一带,群山迷茫在晨岚之中,忍不住心胸一阵凄楚,喊了出来:“康哥,你怎么这么狠心?呜呜……”
此时红阳挣破霞云,一缕血光斜铺而下,在郭小珠的面前摊开了一幅奇妙的图景:只见面前蓦地出现了几个飘浮的身影,随着阳光的愈亮愈为清晰了起来,是五六个女人。她们俱穿着绫罗绸缎,丝质亮丽,颜色却是五彩斑斓,各是不同。她们的身姿也是丰采迥异,各有春秋,匀圆丰满的,高挑修长的,温娴窈窕的,娇柔美健的……她们步法轻盈,捷敏灵动;循规蹈矩,碎步凌波。五六个女人手舞足蹈,衣带飘忽,浑不似凡间之人。
郭小珠看得起了劲,冲口喊道:“仙女们,我也要跳。”脚步一跨,果然飘了起来。
郭小珠着了迷,如此一跨,竟跨出了崖沿边,向下坠了下去。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郭小珠“重”的一下,整个人扎进了水里。郭小珠身入水中,还在往下急沉。昏迷当中,她灌了几大口水,即时被呛醒了回来,拼命地乱扑乱挣。幸好那股高空破水之势已被深水缓解尽了,水压之下即时将她向上托起,箭似一般向上急射。
郭小珠越冒越快,越冒越急,最终哗的一下冲出了水面。她不会游泳,便在水面上手足乱划。幸好崖谷底下是朝南开口,南风一吹,即刻将她送上了北岸。
郭小珠虽然得幸未曾摔死,却也被潭水呛去了半条命,浑身没了力气。她瘫在岸沿上竟然丝毫不能动弹,只一昧地仰天喘气。忽然,在她的右侧响起了一串细碎的唧唧声。声音缓慢而清脆,像是从牙齿的咀嚼中发出来,又像是关节活动时肢骨的交扣声。郭小珠好生奇怪,转头向声音来处看去。这一看不打紧,直把她吓呆了。
只见离她四尺远的卵石上,爬着一条二尺来长的蜈蚣,通体黑得发紫,肢脚却灰得发亮,正向郭小珠一寸一寸地挪了过来。那蜈蚣一路发着唧唧的声响,似乎发现了美食一般,兴奋地闪着那绿豆小的黑眼,长长的毒钩一伸,已一口咬住了郭小珠的右手腕。郭小珠的右手腕早已没了知觉,只是骇于蜈蚣的模样,见它咬了过来吓得一声惊叫,浑身一阵寒颤。
蜈蚣那饥扁的身子随着口的吸吮,变得越来越胀,到后来圆鼓得像条大蚯蚓。体色却逐渐地由紫黑转向漆黑,肢脚的颜色已完全灰白。可吸到最终,体色又渐渐恢复到了紫黑色。
郭小珠整个右膀忽尔不痛了,略略动了一下,感觉竟十分的顺畅。她咦了一声,别转头去看那条蜈蚣。只见那条圆胀的蜈蚣将口一张,紫黑色的血水竟从嘴边泄了出来。没多久,蜈蚣的整个身子全被吐出来的血水包围住了,体色不再是紫黑色,已浑身转了白。待得蜈蚣的身子回复到原先的饥扁状态时,它竟趴在血水上一动也不动,双眼也没了亮光,显然是死了。
郭小珠吃了一惊,拿起一块小卵石掷在蜈蚣的背脊上,笃的一响,好像掷中了空洞的竹筒。郭小珠解了身上的蛇毒,全仗这条蜈蚣的舍命相救,是以忍着胆怯,用石头堆葬了这条蜈蚣。
这个深渊三面临山,坡势十分陡直,犹如三面竖了光滑的屏障。向上看,不见玉女峰顶,只见着峰腰上缠绕的云朵,显然攀崖上去是不可能之事。
郭小珠见南面是空旷旷的一际蓝天,心想:“难道还未掉回地面?这里还是半……半山腰?”朝开口走去,十里多遥的地面竟越行越高,仿佛在爬着斜坡一般。夹道两面的陡崖峭壁上寸草不生,只有嶙峋的尖岩峭石之下印有污黑的水痕。郭小珠走至尽端,视面豁然一开,竟是到了大江的拍岸。不过,那江面离她足有二十来丈之高,纵使下边候有一艘大船,且郭小珠练有郭家的追风望月上乘轻功,还是跳不下去的。郭小珠只有苦叹一声:“蛇毒虽然解了,可逃不脱这峡谷,也是死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