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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中国青楼文化的顶点

中国青楼文化的顶点

大雅大俗,尽藏青楼:柳永

江枫渐老,汀蕙半凋,满目败红衰翠。楚客登临,正是暮秋天气。引疏碪、断续残阳里。对晚景、伤怀念远,新愁旧恨相继。

脉脉人千里。念两处风情,万重烟水。雨歇天高,望断翠峰十二。尽无言、谁会凭高意?纵写得、离肠万种,奈归云谁寄?

残阳映照,画柳烟桥边,执子之手,离愁万种。情到深处,却依然要含蓄隐忍片刻,无语凝噎,千叮万嘱,含情脉脉,话不尽的依依别情,留恋处,兰舟时时催发。……此情此景,在传统文人的生活中,一般都是和发妻话别时的情景。到了柳永这里,手里握着的便不是娇妻,而是风尘女子了。

中国历史上和青楼女子最合得来,最受她们追捧的钱客估计莫过于柳永了。而在所有留恋青楼的男子中,能沉沦得如此卓越成就的恐怕也就只有柳永了。

古往今来,无数曾经自以为可以“全身而退”的嫖者,不是在温柔乡里彻底翻不了身,折腾得倾家荡产;就是在胭脂世界里低俗一生,最好的出路也就是领回家认个小妾,两个人还要受尽大老婆的白眼。而柳永,虽然同样迈进了秦楼楚馆,却在粉腮柔唇里觅得了一片全新的天地。在这点上,柳永可谓古今一大奇才。

相传,他死后,京城青楼女子,无论名声大小,是否接受过柳永的“临幸”,都纷纷解囊相赠,捐出自己的血汗钱,凑足了柳永的安葬费。可见,他在秦楼楚馆里的威望和口碑,恐怕素以风流自居的唐伯虎也要礼让三分了。

青楼女子为何给柳永如此高的待遇呢?

从古到今,青楼女子和嫖客之间就是一种交易。偶尔也会惊现真情,或赎身买人或双双殉情,换来一段人间佳话,也算不虚此行。但如柳永一般,穷困潦倒,且风流倜傥,甚至死后也享受VIP级待遇的,实在很难找到第二人。

柳永和青楼女子会有这样的结果,想来原因有二。

其一就是尽管没财,但柳永有才。他的一生没有什么辉煌可言,实在倒霉。第一次赴京赶考就落榜了。第二次复读又落榜了。一个不高兴,写成《鹤冲天》,借着诗词发发牢骚。“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用知识分子的清高姿态来解读自己的境遇。结果不幸又偏偏被当朝皇帝宋仁宗听到了。朱批几字:“此人风前月下,好去浅斟低唱,何要浮名?且填词去。”

皇帝的话就是圣旨,这道圣旨彻底断了柳永东山再起的梦,只好“奉旨填词”去了。既然求不得一生功名,又没有经商的想法,一介书生能干什么呢?连当街拳脚卖艺的功夫也没有,等待他的只有穷困潦倒了。

柳永心里怨气冲天,可惜敢怒不敢言。幸亏他才华横溢,这就足够他吃得开了。

那时娱乐事业之发达,和很多朝代都不一样。它有自己的特色和超越其他时代的水平。对青楼女子来说,有才华的人给她们写词,做做宣传,炒作一下,既能提高市场关注度,也能增加点脂粉钱。当时有“评花榜”一事,也就是选哪个青楼女子在才品貌上最佳,类似选美。这种场合,如果有才子来几首佳句,那效果就不得了了,关注度必然飙升。

柳永一向扎根市井,所谓“凡有井水处,必能歌柳词”嘛!街头小巷、寻常巷陌无人不识柳永,其影响力堪称“巨星”。有他写的词来评论,哪怕只是蜻蜓点水的一句好评,青楼女子的身价就能倍增,随之而来的就是“出场费”的暴涨,以至很多女子都成了他的铁杆粉丝,争相要词。故有“耆卿居京华,暇日遍游妓馆。所至,妓者爱其词名,能移宫换羽,一经品题,声价十倍”之说。

的确,文人们的笔调是青楼女子最好的化妆品。

柳永笔下云集的青楼女子,秀香、英英、瑶卿、心娘、佳娘等都得到过柳永诗词的“临幸”——“秀香家住桃花径,算神仙才堪并”,“英英妙舞腰肢软,章台柳,昭阳燕”,“有美瑶卿能染翰,千里寄小诗长简”,“心娘自小能歌舞,举意动容皆济楚”,“佳娘捧板花钿簇,唱出新声群艳伏”。

汉语中最有魅力的词汇,最能形容女人美貌的词语,柳永都毫不吝惜地“赏赐”给了她们:娇态千变,万种风情;明眸闪闪,风姿绰约;香腮莹腻,体态轻盈;朱唇微启,星眼传神;笑语盈盈,倾国倾城……

当时的才子不少,光顾青楼的也很多,偏偏柳永就这么受欢迎,“不愿君王召,愿得柳七叫;不愿千黄金,愿得柳七心;不愿神仙见,愿识柳七面”,成了当时青楼女子的真实呼声。

当然,这影响力的积聚也和柳永以超脱世俗的观点去看待这些沦落红尘的女子有很大关系。就凭这点,一下拉近了他和青楼女子的情感,也造就了开篇提到的,柳永虽穷困潦倒却几乎风光大葬的第二点原因。

柳永,仅凭婉约小词,就将世所唾弃的青楼女子形象带进了高雅的文学殿堂。从为文和文人两方面来讲,都是一种突破,是非一般的境界。他不像达官显贵,一夜春宵后,重整衣冠,站在道德的制高点,鄙视他们曾经玩弄过的青楼女子,一副假道德君子的模样。柳永是以平等的、同情的态度去对待这些女子的。他可以发现她们灵魂中可贵的东西,用饱含怜悯的诗词抚慰她们冰冷的灵魂。

青楼女子多是迫不得已而堕落,在这个职业里,她们看到了冷漠的人情和炎凉的世态。在金钱和肉体交易的背后,亲人以之为耻,路人不屑谈及,嫖客只贪一时之欢,内部姐妹还互相嫉妒倾轧;如遇贵人相扶,助其脱困,还常受老鸨敲竹杠或拆台。在对世界失去了期盼,对人性失去了希望时,柳永的举动给了她们巨大的惊喜。“举案齐眉”,“执子之手”,实在是对她们最高的礼遇和最大的抬爱。

柳永比亲人还能体谅她们的苦处,她们找到了能倾诉衷肠的好伙伴。他的眼神抛弃了轻蔑,多了点理解,随时令人感到“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惆怅;他不是一般的嫖客,甚至可以从嫖客变成她们的好朋友。这些女子把他当成知己看待,甚至抛却了钱色的交易:在某种情况下,妓女和狎客的关系可完全排除经济的因素,而成为恋人、密友、知己。如此心心相印,不分你我,也才有后来的惺惺相惜与千金散尽。

于是,在繁华的京都里,在很多花街柳巷的深处,在被世俗人定为俗不可耐的秦楼楚馆里,柳永用自己的诗词镌刻下一段段美妙的故事。

这些曾经上不得台面的可怜女子们,摇身一变,在柳永的笔下深情款款起来,随三变的词宛转悠扬,流传至今。

阳春白雪的文人骚客与身为下贱的“残花败柳”,借助高雅的文艺和低俗的青楼巧妙地融合在一起,并始终胶着下去。

殊途同归,生命轻与重:柳永

薄衾小枕凉天气,乍觉别离滋味。展转数寒更,起了还重睡。毕竟不成眠,一夜长如岁。

也拟待、却回征辔;又争奈、已成行计。万种思量,多方开解,只恁寂寞厌厌地。系我一生心,负你千行泪。

柳永和歌伎舞女们的感情极深,这一点不容置疑。但柳永笔下的情词,多为女子的思恋,这一首《忆帝京》,沾染了无限相思,以男子的口吻和立场来写可谓别具一格。难怪刘熙载在《艺概》论柳词中盛赞“细密而妥溜,明白而家常”。

细看这首词,薄衾天凉秋意渐浓,深夜独卧,辗转反侧,相思袭来难入眠,醒来还想睡,希望在梦里重逢。一句“毕竟不成眠”蕴含了无比的思念和孤单。我们常常用“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形容时光苦长,却不料柳永的一句“长夜如岁”更让人心惊。别离的滋味可说是写得情浓隽永。

下阕里,更加深入地描写了离情。相思无尽,只想回头找你;可是已赴征程,为功名也为生计。于是寂寞天地,只能在万种无奈中开解自己。通篇明白晓畅,平和浅易,寥寥数字勾勒出一个离开心爱之人的男子,度日如年的愁苦。如果至此结束,顶多不过为“淫词艳曲”中流行一时的诗句。

可柳永毕竟不是普通人,他对艺伎的感情也非同一般。结尾处一句“系我一生心,负你千行泪”如繁花落地,砸下一枚沉甸甸的果实。落拓曲折处,委婉动情,九曲回肠之意,深切动人。

从来,人们太熟悉女子的倾诉,“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或言“枕前发尽千般愿,要休且待青山烂。水面上秤锤浮,直待黄河彻底枯。”可是,对于一诺千金的男子们的誓言却往往不放在心上。

正因如此,在一个男权世界里,能够听到才华横溢的才子深深的表白,更觉意义非凡。

想那柳永,虽花街柳巷中消遣,但内心深处未必可以放下对世俗的一腔热忱。多年苦读,一心建功立业的豪情,不料满腹诗书没能陪自己驰骋官场,却献给了一个个如花似玉的妓女们。娇娥虽美,也愿意为之歌咏。“春风拂槛露华浓”,想那李白虽屡有沉浮,但得幸为贵妃作诗也算体面,无论如何浪荡,总算盛世英名。可歌咏这青楼女子,柳永却无论如何也进不了庙堂。所谓地位,自然比不上文人,只好游走在城市的边缘,做一个另类文化人。

风流,放荡;诗成行,泪成双,酒入愁肠。且去填词,皇恩浩荡。

醉生梦死在温柔乡,一个个俏姑娘打点那寂寞苦时光。

杨柳岸的晓风残月,离别时的怀古多情,秋意渐起,无限思量;美丽的姑娘,你拿我的词曲去欣赏还是去卖唱?

还好自古烟花柳巷不仅仅有皮肉生意的妓女,也有无数悦目赏心的才良。

正所谓“梅花三弄”,朵朵不一样。烟波深处,自然有万种的风情。

很多妓女或本出自名门,自小吟诗作对,家道中落才隐入青楼;或有少时家贫入行受老鸨栽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早已可挑才女的大梁。

感谢漫长文明的中国历史,感谢人口众多的泱泱大国,让众多女子可以从才华、品行、容貌早早分为三六九等。有的虽栖身寒窑却可以才情并茂,于是,这些无处容身的才子,在青崖间行走不稳的文人,可以在民间找到精神的流放地和集聚村。

在歌妓的轻盈和落魄文人的沉重间,他们彼此试探和抚慰,获得灵魂的安宁和平静。

青楼能够上演柳永这种千古奇观,应该说得益于歌妓文化的发达。

宋朝在中国妓女史上,无论如何都是浓墨重彩的一笔。

据不完全统计,宋代著名词人,如苏轼、秦观、欧阳修、晏殊、姜夔、张先等都和歌妓事业发生了千丝万缕的微妙联系。我们都知道,宋朝正是朱程理学“存天理,灭人欲”对人的欲望加以压制的年代,结果适得其反,大大地助长了歌妓事业的发达。

真不知道,这是历史对虚伪道学的一种嘲讽,还是和朱子开的一个玩笑。

宋代的妓女业,因从业人数的剧增,和社会多阶层的参与,不断发展壮大,终于连皇帝也卷进了这项公共活动中。有诗言,“宋史高标道学名,风流天子却多情。安安唐与师师李,尽得承恩入禁城。”,说的正是宋徽宗的风流韵事。

宋徽宗赵佶天生就是嫖客,凡是京城中有名的青楼女子,他都不放过,据说有时还将喜欢的妓女乔装打扮带入宫中据为己有。皇帝为妓女业“亲力亲为”,臣子们哪能不紧随其后?

但嫖客众多,难免也有撞车的时候,宋徽宗和周邦彦便发生过同嫖的尴尬。不知道香港导演王晶的电影《九品芝麻官》中,皇帝与星爷妓院撞车事件是否深受影响。

可实际上,皇帝也是人。只不过是高贵中的尊者。

而妓女也是人,不幸的是只能做低贱中的卑者。

虽然他们的地位天渊之别,然而无论烟花之地,还是朝野之堂,同样要求他们虚情假意尔虞我诈,同样会照章纳税论功行赏,也同样引得无数人为之肝脑涂地九死一生。

于是,在这大雅大俗之青楼,歌妓的温柔缱绻,皇帝臣子的国事繁重,居然如此地一拍即合。

当然,宋朝毕竟是中国历史上可歌可泣的王朝,它能够敢于如此挥霍自己的豪情蜜意,都是因为有强大的经济作后盾。只有“安居乐业”方起“饱暖思淫欲”的歹心,如若不然,流离失所,谁会有心思有银子去光顾烟花柳巷呢?所以,一个小小的青楼,其实也暗含了国运的兴衰。

当娱乐业繁荣鼎盛的时候,虽然有铺张浪费的嫌疑,但也要感慨人民生活水平的普遍提高。

发达的经济,闲适的生活,把宋代的妓女事业推向了繁荣,汴京简直成了市妓的世界。正如柳永在《望海潮》中写到“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恰恰又是这文人一笔,惹得一百年后完颜兄弟对宋朝的富丽垂涎三尺。

可以说,宋时的天空和士人的心田都飘扬了无尽的风花雪月。然而,为官之风流又岂能和柳永之风流同日而语?

读柳永词,虽然可以读出他的沉沦,也同样可以读出一种别样的韵味。柳永,一个深入市井的落魄文人,一个青楼女子的蓝颜知己,一个烟花柳巷的四时常客,一个在潦倒中走出异样轨迹的词人。他的生活像北宋这场大戏里的一个亮点,照亮了当时的人生百态,折射了时代为人所耻、歌舞升平而又道德冰冷的角落。

所幸的是,他的词作没有和生活一样浪迹酒色,而是时刻从笔端散发出人性的悲悯和况味。

他的身后注定留下太多争议,因为他的轨迹是一个特例,注定不会像李白杜甫一样被供奉在人生的云端,但也因其特立独行,注定不会被历史淹没在世俗的风流中。

那个时代的诸多不得意都撒泼在“怡红院”“春宵馆”里,那里可以闻到北宋社会的纸醉金迷,触及众多士子文人伤痛的内心。但又是谁来“抚慰”铜臭味背后的荒凉人心?妓女虽然轻贱却承载了无数文人深重的良知与沉沦,这轻与重到底该如何区分?

或许只有柳永才能读懂妓女们的悲苦和辛酸,分得出“低贱者的高贵和高贵者的低贱”。于是他可以雨落长亭,深夜难眠;可以在心里对一个歌妓托出自己最深挚的爱,“系我一生心,负你千行泪!”

所幸的是,柳永生在一个浪漫的时代,可以令他任由身体堕落,灵魂憔悴,却换来了几百年后依旧温暖的墨香。

山抹微云秦学士:秦观

山抹微云,天连衰草,画角声断谯门。暂停征棹,聊共引离尊。多少蓬莱旧事,空回首,烟霭纷纷。斜阳外,寒鸦万点,流水绕孤村。

销魂。当此际,香囊暗解,罗带轻分。谩赢得青楼,薄幸名存。此去何时见也,襟袖上,空惹啼痕。伤情处,高城望断,灯火已黄昏。

这首《满庭芳》开篇以“山抹微云,天连衰草”起笔,犹如一副精致工整的对联。既勾勒出天光云影的情致,也显示出作者心灵的秀巧。上联一个“抹”字,说得粉嫩、轻巧,如登台“献丑”,总需对镜梳妆一番。下联一个“连”字,有“黏合”之意,却不需黏合那样用力,只微微地搭着,便对接得恰到好处。当代作家韩少功有散文说,“远处海天相接,不知道是天染蓝了海,还是海融化了天”。似乎与此恰有异曲同工之妙。

在这样虚幻迷离的景致里,“多少蓬莱旧事,空回首,烟霭纷纷”,回望前尘,往事如烟,如烟霭纷纷,恰如开篇一抹微云,前后呼应成趣。而“斜阳外,寒鸦数点,流水绕孤村”三句更是写尽人间惆怅事,画尽人间无限情。

斜阳、寒鸦、孤村,每一个词都看似闲笔,可读起来却满纸薄凉。所以周汝昌先生曾说元代马致远著名的《天净沙》即由此意境化出:“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同样的景致铺排,一样的凄凉孤寂,极美又极惨淡。

下阕忽然转入“销魂”,遥想定情之日,罗带轻解,香囊相赠,何等情深意重。不料想,如今却留下薄情郎的名声。此去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襟袖上,只留下情人的点点泪痕。最后三句,写得尤为悲凉。回头远望,一灯如豆,漫入无边的黄昏。“伤情处”,意境全出,任是无情也动人。

这首佳作历来被人所赞赏,苏轼戏称,“露花倒影柳屯田,山抹微云秦学士”,说得正是这首词的作者秦观。

秦观是著名的“苏门四学士”之一,字太虚、少游。因生性豪爽,洒脱不羁,才情纵横,颇得苏轼赏识。秦学士才华横溢且温柔多情,写得一手好词,所以,关于他的“绯闻”自然也遍地流传。其中,当属和苏小妹的传闻最为活灵活现。

相传,苏小妹为苏东坡的妹妹,自然也是饱读诗书的才女。秦观年轻有为,自然也想一睹芳容,于是装扮成道士,前去瞻仰。见到苏小妹后,发现虽不算妖娆,但气质清幽,全无半点俗韵。一时兴起,和苏小妹隔空对诗。他们语言交锋之际,爱情火花四溅,对彼此的才能也算了然于心。及至秦观登科后,方才与苏小妹完婚,成就了一段才子佳人的传奇。

然而,传奇虽然奇妙,却始终当不得真。历史上到底有没有苏小妹这个人也尚无定论。但是,从秦观的词作来看,大抵是没有的。即便有,嫁的肯定也不是少游。

秦观在《徐君主簿行状》一文结尾处曾经提到:“徐君女三人,尝叹曰:子当读书,女必嫁士人。以文美妻余,如其志云。”除了曾经如此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句正妻徐文美之外,任何作品都再无提及。这一点颇值得玩味。因为秦观一生存词四百余首,其中艳词占了四分之一,多数表达的都是和青楼女子的感情。用钱钟书先生的话说,这些都是“公然走私的爱情”。

然而,在世俗眼中薄情寡义的青楼上,在逢场作戏的推杯时,人毕竟也有情动于衷的感慨。有时候爱情就是这样短暂的吧。

所谓爱情,其实每个人的理解都不大一样;苏轼、贺铸和妻子的相濡以沫;陆游和表妹的两小无猜;虞姬拔剑自刎的悲壮……所有的故事都不能千篇一律,就像所有的爱情,人们无法定义哪一种最为心动。

但无论哪一种爱情,不可否认的是,秦观乃宋词言情派翘楚。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秦观的这首《鹊桥仙》写的是中国一个传统而又美好的节日“七夕”,即中国式情人节。小词开篇点题,写出了漫天彩云都是织女的巧手所织,可惜如此聪颖的人却不能和心爱的人长相厮守。“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银汉迢迢,若远若近,满腹深情暗渡。金风玉露,久别的情侣相会,胜过人间无数次的相聚!可惜,假期太短,倏忽间,温柔和缠绵还未褪尽,那条相逢的鹊桥便要成为织女的归途。不忍离去,却不得不回顾,只有一句“岂在朝朝暮暮”。

这首小词,看似写的是天上牛郎与织女,实写人间悲欢离合;欢乐中有离别的苦楚,相聚后有彼此的期待与鼓舞。“相见时难别亦难”乃人之常情,自古一理。正因如此,少游的《鹊桥仙》才有望成名。

有人说,这是少游写给某个青楼女子的情诗,“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完全是一种托词,是对青楼女子的一种安慰。

不论他是写给谁,这种对爱情的坚贞和笃信都值得推崇。两个真心相爱的人,不管是否天各一方,或形同织女牛郎,只能在“七夕”相会,但只要情比金坚,互相信任,总比同床异梦好过“人间无数”。

这似乎暗示了爱情的真谛:能够经得起考验的爱才更显弥足珍贵。

清代学者王国维评价秦观时说,“少游虽作艳语,终有品格,方之美成(周邦彦),便有淑女与娼妓之别。”

秦观一生才华峻拔高超,却因新旧党派之争,屡遭贬谪,最后贬到郴州,竟被削去了所有的官爵和俸禄,内心之愁苦彷徨可想而知。宋代虽重文轻武,但也因此而沾染了文人的洒脱和随性。它可以对文人奉若上宾,也可以弃之如敝履。文人的得失沉浮,往往如“江河之小舟”,漂泊晃动,时擢时贬,阴晴不定。柳永因为一句词作,便终身与仕途绝缘;而才华盖世的秦少游,也因为新旧党派之争,被排挤在主流之外。

此时的秦少游,写下这首飞升词坛的《踏莎行》,心已彻凉。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

驿寄梅花,鱼传尺素。砌成此恨无重数。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

词作从一片想象的世界中入手,雾霭弥漫,失去了渡口的方向,陶潜先生当年的桃花源更是无处寻觅。寒舍孤馆,听得杜鹃声声,斜阳中阵阵悲鸣。书信与礼物如离恨般越积越多,愁苦无重数。结尾以郴水绕郴山自喻,感叹好端端一个读书郎却被卷进政治的漩涡,对身世不幸躬身自省。“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一句历来为人所称道,王国维先生盛赞“词境最为凄婉”。

然而,不论是悲凉的身世之感,甜蜜的爱情传说,经少游妙笔,汩汩深情,便勾勒出一曲曲隽永的词作。

漠漠轻寒上小楼。晓阴无赖似穷秋。淡烟流水画屏幽。

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宝帘闲挂小银钩。

有人说《满庭芳》是秦观长调之冠,而上面这首《浣溪沙》则是小令的压卷之作。它起笔轻柔,通篇飘着淡淡的哀怨和闲愁,如清歌荡漾,悠然而至。闲情雅致中一派轻盈、恬淡。

官场也罢,青楼也好,无论何时,良辰美景,且把寸寸情丝换成浅酌低唱,醉乡一夜白头……

并刀如水,谁未曾年少:周邦彦

不管苏轼、黄庭坚等如何“以诗如词”,扩大词的意境和内容;总体上说,受制于词牌和字数的限制,宋词中还是言情类作品唱主角。所谓“诗如淑女,词如闺秀”说得也大抵是这个道理。

茫茫词海,结发夫妻之情、露水姻缘之爱,不乏脍炙人口的名篇名曲,当然也不缺庸俗的词句。淹没其中,若非构思精巧,语风峭拔,且意境奇美,恐怕难以流传。这其中,婉约派虽为言情高手,情切切、意绵绵,各种甘苦千姿百态,但场景之铺排与设计通常还是难以免俗。

好在也有例外之作,如周邦彦的《少年游》:

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锦幄初温,兽烟不断,相对坐调笙。

低声问:向谁行宿?城上已三更。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刀闪亮,盐晶莹。开篇起笔以“刀如水”、“盐胜雪”引入场景,纤纤素手破开一枚新橙。闪亮的刀光,手如柔荑,轻轻地拨开黄色的鲜橙,两个人的爱意与温情,就在果品打开后,满室盈香。“锦幄初温”可见是入夜情事,而烟香不断,意蕴撩人,且有红颜知己对坐吹笙,环境之温馨动情,羡煞旁人,不言自明。

上阕如同桂花烹茶,酿足了依偎与爱恋,久久不散的浓情如化不开的巧克力,孕育出下文的甜蜜。“低声问”三个字既有低声的妩媚,也有不愿破坏了雅兴的娇弱:城上三更,霜浓路滑,不如不要回去了吧!一副女子的娇羞,欲言又止,想留住情郎却不肯开口,却含蓄地表达外面冰天雪地一派寒冷,大有“天留人”之意。缠绵依偎之姿态,柔情似水之温暖,与外面的天寒地冻,实在是冰火两重天的对比。任是铁打的筋骨也一样化为绕指柔肠。

其情思之幽微、细腻,袅袅婷婷,令人不仅想到那首著名的现代诗,“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而词中的女子柔情似水,当真是一朵温柔的解语花,爱恋极深却无半点俗态,情意缠绵却恰到好处,正所谓“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着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所以陈廷焯在《白雨斋诗话》中赞其为“本色佳作”。

当然,这首词能够流传下来,一是因为语意工新,对情致拿捏得很有分寸;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它所牵扯的关于宋徽宗、李师师和周邦彦的著名“三角恋”。

传说中的故事是这样的。有一天,周邦彦正在和李师师卿卿我我,你侬我侬,忽然探子来报,说宋徽宗莅临指导,请师师姑娘马上接驾。闻听此言,美成和师师都非常惶恐,不知如何是好,没办法,只好赶紧让周公子委屈一番,藏于床下。

徽宗贼头贼脑地进来,带来了一枚新鲜的橙子,于是和李师师开始温言软语地调笑。想那周郎趴在床下,心中必定五味杂陈,醋意横生。

后来宋徽宗碍于皇帝的面子终于走了,周邦彦爬起来写下了这首亘古名词《少年游》,记下了这酸酸甜甜的少年心事。

当然,也有王国维等词学家对这种说法始终持怀疑态度,并力争其必无。然而无论词作缘起何处,能够提供充沛的文学养分就足以下酒;至于野史逸闻,能够作为咀英嚼华的调料,被人津津乐道也是快意之事!

这首《少年游》的成功问世,充分见证了周邦彦的文学才能:词语婉丽、缜密,形成了典雅、浑厚的词风;虽为恋情词,却并无牵衣扯袖之造作,发展了柳永等人的慢词,对南宋姜夔、张炎等人的词风影响深远,被人尊为婉约派集大成者,或有称之为格律派的创始人。

赏周邦彦的词,古人今人同赞处大抵有两:一为感情沉着,引句式起伏变化,有抑扬顿挫之感;二是时空交错,回望前尘,需细细追寻。著名的《夜飞鹊》恰为词中一例:

河桥送人处,良夜何其?斜月远堕余辉。铜盘烛泪已流尽,霏霏凉露沾衣。相将散离会,探风前津鼓,树杪参旗。花骢会意,纵扬鞭、亦自行迟。

迢递路回清野,人语渐无闻,空带愁归。何意重经前地,遗钿不见,斜径都迷。兔葵燕麦,向残阳、影与人齐。但徘徊班草,欷歔酹酒,极望天西。

上阕由桥边、月夜、送别写起,铜盘烛泪,犹如杜牧所言,“蜡烛有心还惜别,替人垂泪到天明”,一份依依不舍之情,荡胸升起。薄露沾衣,已近天明,分别在即,马解人意,挥鞭时不忍离去。下阕写到“重经前地”,才知前面是作者深深的回忆。

“遗钿不见,斜径都迷”,似有“人面不知何处去”的感慨。总之物是人非,夕阳晚照,徘徊旧地,慨叹欷歔,望向西边,悲不自己。其中“兔葵燕麦,向残阳、影与人齐”三句,被梁启超誉为送别词中的双绝(另一绝为柳永之“杨柳岸、晓风残月”)。全词怀旧的伤感虽隐忍不发,却于良月夜、斜晖处蔓延,“哀怨而浑雅”(陈廷焯语),为婉约词中的代表作。

世人常把周邦彦和柳永放在一处对比,认为柳永市井气息偏浓,而周邦彦却词风含蓄秀丽,善于铺排,且辞藻华美,韵律和谐。但实际上,柳永虽无周邦彦的齐整、缜密,却于格律之外任意挥洒,自有一份无法束缚的超脱。

周邦彦少年时落魄不羁,后在太学读书,神宗时献上《汴京赋》,仕途坦荡,因精通音律,后屡被提拔,为朝廷作乐。故浪子气息较少,宫廷感受颇浓,有很强的帮闲意味;虽比柳永工密典丽,却没有柳永在世俗,尤其是青楼女子中的威望高,民间粉丝的支持率也不敌柳兄。

生活有时候像一枚双面硬币,你选择了仕途坦荡,为官而歌,就必须也同时放弃世俗的支持率和“井水皆可歌”的影响力。这恐怕也是上天的公平。

历史也总是绵延有趣,词在宋代最为发达,而词学理论的建构却在清代才渐趋完善。

所以,有人把周邦彦和清代纳兰性德进行比较,因为纳兰实在也是集婉约派大成的另一人。词中较量,犹如酒中乾坤,未必一定拼个你死我活,点到即止,分出不同,选定坐标便可。

而纳兰词和周词的不同也似乎显而易见:周词以形式胜,而纳兰词以内容胜。读周邦彦的词,会很容易发现周兄擅于移步换景,到处都是他雕琢出的琉璃美景,犹如一座装修豪华的宫殿。而读纳兰词,“人生若只如初见”“当时只道是寻常”,随处充满了对人生况味的感慨。

换句话说,周邦彦以景胜,而容若以情长。这当然也与他们各自的身世相关。

纳兰生活在康熙年间,盛世繁华,一派歌舞升平,慷慨悲歌也是人生常态,贵族家世令其襟怀磊磊,情趣悠游,故而词中常见繁华落尽、真淳满地之感。而周邦彦所处的宋徽宗时期,一国之君居然溜出宫跑去嫖妓玩,可见国运已然破败。周兄食人俸禄,所作词曲必定要为朝廷歌功颂德,粉饰太平,日子恐怕也不甚好过,青楼自然成了他缓释精神压力的“桃花源”。

周邦彦卒于1121年,几年之后,北宋就灭亡了。

功名利禄如云烟粪土:晏几道

按照一般人的习惯思维,“子承父业”应该是最好的发展前途。老爸是当朝宰相,平日家里穿梭往来的多为权贵,如果想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估计很有可能更上一层楼。但晏几道偏偏是个例外。他虽生于大富大贵之家,却清高孤傲,不愿与世俗同流合污,也不愿意摧眉折腰事权贵。在他的人生和词海里,唯一寻得到的便只有“情”字。

晏几道乃宰相晏殊第七子,字叔原,号小山,疏狂磊落,不慕荣利,称得上是豪门中的“异数”。他虽生于相府,却和宝玉一样,视功名利禄如牛毛粪土,倒是把姐姐妹妹们看得比生命都珍贵。

在他的词集《小山词》中,词风顿挫、哀婉缠绵:

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记得小蘋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这首《临江仙》是小山久负盛名的佳作,也是婉约词中的绝唱。午夜梦回,烟锁重楼;残梦醒来,见帘幕低垂,不禁悲从中来。去年的闲愁旧恨又纷至沓来,这恼春的情绪已非一日之功。想起当年初遇美女小蘋的时候,她穿着绣有双重“心”字的罗衫,仿佛也在期待日后的心心相印。娇柔的手指奏出美妙的琵琶乐,“低眉信手续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明月当空,小蘋如彩云般飘然而归……良辰美景,才子佳人,赏心乐事。

词作从“楼台”“酒醒”开始写起,时空交错,由眼前实景写入心中真情,由相思无尽想到前尘旧事;结尾处,虚景中暗藏孤单之意,却无愁凉之叹,朗月当空,顿挫曲折之情油然而生。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虽化用了前人诗句,但与词情十分贴切。

陈廷焯在《白雨斋词话》中称赞这首词:“既闲雅,又沉着,当时更无敌手。”

何止当时,即便岁月摇过千载,再读《临江仙》,人们依然能够感受到小山当年呼之欲出的深情,后世也罕见敌手。

读晏几道的词,常常可以听到他的呼唤,“莲、鸿、蘋、云”是他最常提起的四个名字,此四人皆为歌妓。小山虽为贵族,但却深味人间的悲凉,对底层的女子有一种充满温度的体贴和尊重。

青楼业作为封建社会所认定的“下九流”中的下品,很少有人会真的同情歌伎舞伎们的处境。柳永留恋青楼,是因为皇上摆明了不让你当官,封杀了你的出镜机会;而晏几道则不同。他生于富贵却不爱慕,骨子里渗透了对权贵的蔑视。在他的朋友里,唯一称得上有名气的就算是黄庭坚了,而黄庭坚也是仕途坎坷之人。

黄庭坚经常在自己老师的面前称赞小山的才华,于是引起了老师的兴趣,便委托徒儿拜访一下晏几道。老师开口,老黄自当效命,赶紧联系小晏看能否赏个脸。实际上,这个老师不是别人,正是鼎鼎大名的苏东坡。

可晏几道并不领情,“现在朝中大官,一半都出自我父亲的门下,想巴结的话,早就下手了”,硬是拒绝了黄庭坚的引见,驳了大学士的面子。

彼时,小山的才情和名气都已经超过父亲晏殊。想那苏轼也是怜才爱才,一腔率真之人,到未见得是要劝他求取功名。二人假如真的相见,说不定渔歌互答,此乐何极,还可以平添一段文史佳话呢!遗憾的是历史无法假设,二人终究没能见面。

黄庭坚深知晏几道的脾气,他在给《小山集》作序时,总结自己的这位朋友,认为小山人生有“四痴”:一、老爸当官的时候培养了不少后生小辈,可惜小晏不愿意攀附权贵,依傍别人;二、写得一手好文,却不肯以此作为官场的敲门砖;三、家产丰厚却仗义疏财,常令家人面有菜色;四、别人无论如何辜负他,都不会记恨,反而始终深信他人不疑。最后,黄庭坚振振有词地定论说,他是人所公认的痴人。

古人讲这个“痴”,基本相当于现在的“不识时务”或“不切实际”。能够为了切合实际不择手段的人,多半能够飞黄腾达。因为见风使舵日子久了,除了卑躬屈膝,还能学会锦上添花和落井下石;这种人在物质世界一般都比较吃得开。在这一点上来说,晏几道的确有几分不切实际的“痴”症。

他把雪花大银用来扶危济困,不管家人的饥饱;上当了也不懂吃一堑长一智,还继续真纯地生活,始终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圆滑老道这样的词,实在是令人不解。

最忍无可忍的是,他居然藐视荣华富贵的各级官爷,跑去同情青楼歌妓,这不是榆木脑袋吗?人生在世不称意,实在是自作自受。

著名评论家蓝棣之先生曾说,“一切文学经典都是有病呻吟。”假如此话当真,那小山果然是病得不轻,而且如黄庭坚所说,还都是“痴”病。

可是,仔细想想,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无翼而飞者谓之声,无根而固者谓之情。小山将自己一生的柔情都给了相思,给了别离,给了梦境;虽然在官场上未能得意,却在词史上斩获不少。

醉拍春衫惜旧香。天将离恨恼疏狂。年年陌上生秋草,日日楼中到夕阳。

云渺渺,水茫茫。征人归路许多长。相思本是无凭语,莫向花笺费泪行!

这首《鹧鸪天》,将悠悠相思写得云烟缥缈,雾水迷茫。“相思本是无凭语,莫向花笺费泪行!”两句更让人痛断肝肠。既然相思本来是无可诉说的,那一腔热情岂不是都白白浪费在诗词上了吗?可是,除此之外,似乎又别无他法。另有一首《鹧鸪天》,也写得味浓情长。

彩袖殷勤捧玉锺,当年拚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影风。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读晏几道的词,总能在婉约的背后发现一个迷离的梦境,在这里他寄托相思,与情人约会,与往事干杯。也是在这一点上,他与父亲“分道扬镳”。

晏殊出身寒门却能官至宰相;晏几道生于豪门却家道渐落晚景凄凉。大晏一生信奉“满目山河空念远”,人要立足现实;小晏始终期待“犹恐相逢是梦中”,任性狷狂。这一实一虚,令父子二人的生活大相径庭。

那时文人犹如今日之明星;可以凭几句诗文爆得大名,也可能因为不遵守“行业潜规则”而终身寂寞官场。

自从父亲亡故后,小山的家境就逐渐败落了:一是因为他对钱权交易不感兴趣;二是他花钱如水,理财能力不强。

好在秋风白发,江湖夜雨,他总算用词作留住了这份情思。

能够驰骋官场春风得意,固然是一种幸运;能洒脱而活,率真而为,也未尝不是一种快乐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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