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子忽然一震,胸口已多了个窟窿,血窟窿。
那只大叫的乌鸦,从屋角纵落,一口插进他后心,尖锐的喙,从前胸穿出。
“你怎么……”华先生艰难吐出几个字,“哇——”喷出一口鲜血。
“背叛的家伙,留你何用?”乌鸦抽出长喙,上面,带着一颗跳动的心脏。
华先生的心脏。
“噗通!”它将心脏扔进了水缸里。
本来平静的水面,立时泛起了波纹,无数气泡,从僵尸的身上咕噜噜往外冒。那本来灰暗而僵硬的身子,从脚开始,迅速的融化在水中,到膝盖、到腰、到胸口,最后到头颅。那本来僵硬的面孔,忽然,有了些微的表情,嘴角,微微翘起,发出了无声的笑。
光,
红色的光,
从那双空洞的眼中射出,映红了整个石屋。好似这里不是人世,而是地狱,燃烧着熊熊红莲大火的炼狱。
华先生痛得眼睛鼻子都扭到一处,用尽最后的力,抛出鬼言画影。那杆笔飞了几尺,就失力落地。同时,他的身子也向前直直到底,血从后心喷出,溅了一朵红色的花。
“山精——山精——”吕洞宾大叫,“快把笔拿过来!”
众山精吱吱几声,终于有个胆大的,冲到前面,抱了笔,就塞进他的手里。
“怎么样?”阿猫急道。
吕洞宾面上明显一沉。
“没有……”
“什么没有?”
“魄……不在这里!”
说话间,那口巨大的水缸,轰然碎裂,完全化为红色的水,流了一地,烧得满地青砖冒出白沫。红色的水和华先生的血,溶在一处,就在交融的边界上,一道深深的裂缝,向下张开。随之而来的,是摇撼天地的响声,整个石室,都向下崩塌下去。
而下面,并不是无尽的黑暗。
而是红色,血一样的红色。
是熊熊燃烧的火焰!
阿猫的身子随着碎石往下落去,他此时惊骇太甚,连惊呼,都已经忘记。只觉得手上一紧,有人抓住了黏住他双手的石佛。
吕洞宾!
“你——你能动了?”
“不知道!”吕洞宾半个身子还在地上,双手紧紧抓了石佛,口中则咬着鬼言画影。
“有东西进来了,不是在下的魄,是——”
“是我……”
一团气,从笔杆中飘出,浮在他的脑后。那是一个男子,眉眼和吕洞宾极其相似,但身形飘忽,胸口以下,全都是袅袅的烟气,渐渐收束成两道,发自鬼言画影的两端。
阿猫眼都直了:“吕吕吕吕……吕洞宾,那是什么?”
“是白痴!
明明法力低微,还跟人家拼命,明明没有才能,还硬是要继承家业的白痴!
是在下——那死鬼大哥!”
说着,他的眼珠转向脑后,斜视着那半透明的灵魂的脸。
“你,为什么还没投胎?明明已经死了,还把自己的三魂七魄封印在画笔里,到底想干什么?想和那个僵尸一样,当怨灵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