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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这一番大闹当真是弄得众人哭笑不得,到傍晚席间,萧瑟瑟都还笑个不停,等唐翎责她,便故意板起脸来,称她家大宝给睿儿占了便宜,日后定要睿儿负责一辈子。

霍木兰和沈未已自然是笑着答应,两家的娃娃亲便在这个故友重逢的七夕之夜定了下来,各家人趁此把酒言欢,酣畅不已。

因着木屋房间不多,实在不容这么多人留宿,故而宴席散得较早,明月刚升到树梢,穆南山和唐翎等便已笑着告别。沈未已念着睿儿今日遭受委屈,便让霍木兰留在家里给他洗漱安慰,自己独自一人送客到谷口。

月色清明,树影婆娑,一盏油灯在屋中明灭。

霍木兰给睿儿擦完伤药,唱着童谣哄他入睡,过后又将屋里屋外收拾干净,却还迟迟不见沈未已回来。她心里放心不下,便趁着大好月色往谷口走,临近树林,正见沈未已和唐翎站在树下交谈。

她心中一松,笑着要出声相唤,却忽见唐翎一拳打在树上,震得落叶簌簌飞落。

霍木兰陡然一惊,站在一颗树后没敢作声,惊异之中听到唐翎道:“你以为你这办法能骗她多久?骗一年?两年?还是一辈子?!”

霍木兰更是一震,转头向林间看去,却只看到沈未已夜风中冰冷的背影,衣袂翩动,银丝飞舞,整个人如独立在漫天大雪中,被冰雪封冻,半晌都没有做声。

唐翎面色模糊不清,又看着沈未已道:“她若知道你用这种方法来救她,一定会恨你的!”

沈未已双眸微垂,平日里总溢着幸福的笑容终于散开,变为多年前的淡漠,道:“纵然她恨我,我也要继续。”

唐翎握紧双拳,皱着眉便要再说什么,沈未已却开口道:“时候不早,唐兄请回吧。”

唐翎用力吸一口气,笃定道:“我希望你向她坦白,越早越好。”

沈未已面色不变,轻声道:“我和木兰的事,不劳唐兄费心。”

唐翎登时一震,胸中酸涩骤涌,咬牙道:“好!我不管,从今晚好,你俩的事我再不会多问一句!”愤然说完,掉头离开。

山风忽来,像密密麻麻的针,吹过霍木兰僵硬的面颊,吹过唐翎面前飞舞的落叶,也吹过沈未已深邃幽黑的双眼,吹过他眼边冰凉的,翩扬的白发。

如银霜月色,如严冬飞雪。

次日,残阳似血。

霍木兰坐在屋中,面无表情的给睿儿擦完伤药,双眼中一直有一抹阴郁。睿儿细心察觉,在她怀里动了动,眨眼道:“娘亲,你不开心么?”

霍木兰眼睫一颤,怔怔抽回神来,淡漠道:“没有。”

自昨晚在林间听到那番话后,她就逃似的赶回了家,冲到溪边用力地洗自己的脸,逼迫自己清醒过来,不要再去揣度唐翎对沈未已那些可怕的质问。

她知道沈未已最恨的就是欺骗,就是隐瞒,所以他绝对不会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百鸟归林,对面山壁上哗然一片,又是一日夕阳西下。睿儿看霍木兰神色木然,便从她腿上跳下来,蹦到桌前拿来一本书册道:“娘亲,有几个字我不认识,你快教我。”

霍木兰却看也没看一眼,心不在焉道:“娘没空,去找爹爹。”

睿儿仰着头道:“可是爹爹在厨房给娘亲熬药啊。”

霍木兰一怔,忽然间面色乍白,道:“熬药?”

睿儿道:“对呀,每天太阳公公回家的时候,爹爹不就是在熬药么?”

霍木兰眸色变幻,闪闪烁烁的,像颤动在夜风中的飞雪,她猛地推开睿儿,大步走到厨房边去,正要叩门,又忽地僵住脚步,像是在惧怕着什么,逃避着什么。

六年来,他从未让她去看他熬药的样子。整整六年。

霍木兰胸中一阵窒息,不安和惶遽像洪水一般涌来,从她头顶直直漫下,淋得全身冰凉。

睿儿捧着书册从室内追出来,拉扯着霍木兰的衣袖道:“娘亲娘亲,回屋来教我。”

霍木兰却不知哪来的一股怒火,飞快掀开睿儿的手,沉着脸,上前把厨房木门用力推开。

沈未已满头银发在风中扬起,掠过他苍白的脸,抿着的唇。霍木兰定定看着他手中那血珠未融的药碗,一颗心提到嗓子眼来,睁大眼道:“你在干什么?”

沈未已赫然惊住,脱口道:“你怎么进来了?”

霍木兰和他在一起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到过他这样茫然无措的表情,当下更发惶遽道:“我问你在干什么?!”

沈未已抿住双唇,极其镇定道:“我……在给你熬药。”有些无措的要把药碗放到一边,却被霍木兰上前抢过,盯着汤药面浮着的血迹道:“这又是什么?”

那血像一朵妖冶的花,盛开在褐色汤药上,腥味混着药味,刺鼻不已,正是她六年来最讨厌闻到的那股味道。

沈未已面色铁青,试着去拿过药碗来,稳声道:“这是你的药。”

熟料话刚说话,却见霍木兰将那药碗往地上一扔,继而捋起他白袖来,去寻找那朵血花的来源。沈未已脸色一变,忙快手挣开,却被她擒住手臂,按得死死的。

霍木兰盯着那只手上的痕迹,登时全身冰凉。

没有刀疤,全是针孔。

顺着手腕那处一排一排的,密密麻麻。

白日里他垂着衣袖,夜晚时床内光线全无。整整六年,她竟然都没有看到。

霍木兰寒声道:“那这个呢?”

沈未已一颗心如在冷风中嗖嗖下降,降到他难以预测的深渊,霍木兰惶然抬起头来,看着他一头如银的发,颤声道:“你的白发……是因为这个,对不对?”

沈未已看着她眼中窜动的泪雾,哑声道:“木兰,你听我……。”

“听你什么?!”霍木兰哭着打断,激动地掉头跑开,沈未已忙唤道:“木兰!”冲出厨房,却见霍木兰双膝一软,在残阳中猝然倒下。

朔风凛冽,耳边忽忽大响,手足冰凉得像被冰石封住。

霍木兰用力睁开双眼,看到的竟是漫天飞雪,天地之间全是白茫茫的,没有山水,没有树木,没有房屋,有的只是雪,大雪,苍白的雪。

还有站在雪中的白衫银发的男人。

他背对着她,负手而立,雪白的头发和衣袂在寒风中来回激荡,是她最熟悉的颜色。

霍木兰蓦然惊醒,大喊道:“未已!”

未已,沈未已,那竟然是她的未已!

霍木兰心惊不已,拔腿奔到那个白影人面前,探手去握住他风雪中的臂膀,一触及到那温度时,又赫然一震。

冷!冷到令人寒栗!

霍木兰胸中一凛,飞快撒开手来,抬头去看沈未已的容貌,又忽然大叫一声,惊恐地跌倒在地。

没有脸!

有的只是雪,飞雪,像银丝缠绕一般的雪!

霍木兰被梦魇缠身,手足不住颤抖,猛然间醒来后,看到的却是沈未已垂散在她眼前的银发。她胸中大震,尖叫着推开他道:“别过来!”像躲避妖魔一般,惊惶地退到一边去。

沈未已心下一揪,皱着眉探近她道:“木兰,是我,别怕!”

霍木兰哆哆嗦嗦地睁大双眼,看清沈未已面容后,才定下神来,没再喊叫。

沈未已松一口气,对旁边的睿儿道:“睿儿,把娘亲的药拿来。”

睿儿抿唇答应,捧着温热的汤药走来,霍木兰一看,登时又变色道:“把药拿开!”

睿儿一怔,霍木兰大口喘息,看着沈未已道:“从今日起,我不会再喝药。”话说完,拉着被褥扭头睡下。

沈未已全身僵硬,隐忍着抿住双唇,垂眸调息一阵,才又对睿儿笑道:“睿儿乖,先把药拿出去,我和娘亲说说话。”

睿儿眨巴眼睛答应,端着药走开两步,又回头来对霍木兰道:“娘亲要乖乖喝药,这样病才会好噢。”嘻嘻说完,这才笑着走出卧房,搁下药碗后,自个爬到桌案处去看书。

沈未已起身去关上屋门,垂眸时眼中有一瞬伤痛,但看到霍木兰时,又笑起来,道:“听到没有,睿儿让你好好喝药。”

霍木兰背对着他,坚定道:“我不会再喝的。”

沈未已还是笑道:“都这么大的人了,别再这么任性,生病就要喝药,这道理睿儿都懂。”

霍木兰闭紧双眼,猛地掀开被褥坐起身来,泪雾婆娑地看着他道:“沈未已,我是任性吗?”

沈未已登时一震。

霍木兰颤颤道:“我不让我的丈夫为我自残,为我去死……这是任性吗?!”

沈未已微微敛眉,道:“只是放一些血,没有大碍。”

“没有大碍?”霍木兰嗤的一笑,眼中落下几颗泪珠来,“你才三十四岁,头发就全白了,我爹五十岁那年都没有你这么多白头发!”

沈未已面色一阵青一阵白,哑声道:“有白发又怎样?区区一些头发,有你的命重要吗?!”

霍木兰大声道:“可这不只是头发,也是你的命啊!我是你的妻子,怎么能容忍你为了救我,就不断地伤害自己啊?!”

沈未已胸中大震,惶然看着霍木兰,只见她哭着续道:“你为我断臂,为我被废武功……如今又为我白发满头……难道你以后,还打算给我陪葬吗?!”

沈未已用力吸一口气,垂下双目道:“对,如果你死了,我会为你陪葬。”

霍木兰落泪道:“那睿儿呢?睿儿怎么办?!”

沈未已闭上眼睛,没再回答,霍木兰登时一凛,幽声道:“所以你一早就打算着抛弃睿儿了,是吗?”

沈未已抿起双唇,低声道:“我们可以等到睿儿长大。”

霍木兰心下一阵失望,气极反笑道:“沈未已,我是该谢你无私相救,还是该说你冷漠自私呢……。”

沈未已隐忍着道:“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能看着你死。”

霍木兰坚定道:“如果你再如此,我现在就死在你面前!”

沈未已厉色道:“霍木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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