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能拿到了,苑儿你只要在下面接住就好。”红裙女孩说完一咬牙,竟然向前挪动了一大步。只听见咔嚓一声,细弱的树枝终于承受不住女孩的重量断裂开来。
“铃铃小心!”小女孩竟然想都没想便飞快冲到树下。只听见嗵的一声,羊角辫小女孩被树上跌下来的女孩砸了个正着。“铃铃,你没受伤吧!”尽管疼得龇牙咧嘴,但她却依旧伸着瘦弱的手臂护住掉下来的同伴的脑袋。
“我没事,快让我看看你有没有哪里受伤。”红衣女孩站起身,拍拍裙子上的泥土,伸手想拉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起来。
“铃铃没受伤就好。”小女孩嘿嘿笑着,刚想起身却发现自己怎么也站不起来。她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左脚在刚才的撞击中已经骨折了。
红衣女孩注意到小女孩已经泛白的嘴唇,紧张地问道:“苑儿,你怎么了?”尽管她也只有十来岁的年纪,但她却散发着超乎这个年龄的成熟。
“大概扭到了。”坐在地上的小女孩吐了吐舌头,但额角却渗出了点点汗珠。
“你还有心情笑,来,我背你。”红衣女孩轻轻点了一下羊角辫女孩的额头,然后背对她蹲下身,并朝她勾了勾手示意让她上去。
“嘻嘻,铃铃对苑儿真好!”羊角辫女孩趴在红衣女孩的背上,虽然左腿依旧疼痛难忍,然她的脸上却挂着幸福的笑容。
红衣女孩背着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在铺满秋叶的林子里缓缓前行,在满目苍凉的背景下,两个女孩相互依偎着的画面就像地狱深处射进的一线阳光,成为这肃杀秋林中的唯一一片暖。
“还疼吗?”红衣女孩有些吃力的问道。
“不疼,有铃铃在苑儿就不疼。”
“又说傻话了,刚才那种情况你应该马上躲开才对。”刚才树枝断裂的那一刻,她感到心脏好像停止了一般。但当摔进苑儿怀中的时候,那股温暖让她瞬间鼻子一酸,第一次产生一股想哭的冲动。其实从很久以前开始,她便暗暗发誓,她这辈子一定要成为背上那个小女孩的守护神。她要看着她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即便要牺牲自己她也在所不惜。
“苑儿才不会躲开呢!苑儿躲开了,铃铃就会摔死的,苑儿不要铃铃死。”扎着羊角辫的女孩奶声奶气的说道。她还只有六七岁的年纪,在她的认知范围内,从高处摔下来就等于死亡。她不要这个女孩死,因为她觉得她们是一样的,一样被所有人遗弃。
“呐,苑儿,如果我们两个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你还会选择我吗?”红衣女孩突然停下脚步,轻声问道。
“嗯,只要铃铃能活着,苑儿愿意死掉。苑儿不要铃铃死,铃铃是苑儿最最重要的家人。”小女孩用很严肃的语气回答着,她不知道,那个背着她的女孩眼角已经泛起了泪花。
“苑儿,我们回家吧!”
“嗯,回家!”
从梦境中醒来,辛苑感到泪水不住地从眼睛里溢出来,如同洪水般倾泻而下。
“小苑,小苑!”
一连串熟悉的呼唤声在耳边响起。
辛苑一个激灵想坐起身,没想到自己的双手双脚却被绳子紧紧绑着,动弹不得。眩晕感还未完全消失,她努力摇晃着脑袋,试图从记忆中搜寻一种合理的解释。但很可惜,除了胀痛和眩晕之外,她想不起任何自己陷入这种境地的原因。
“小苑,小苑你没事吧!”
“小悦!”辛苑再次一愣,随即感到一个人靠在自己的背上。那种感觉非常熟悉,她确定,身后的这个人是肖晓悦。
“小悦,你怎么在这里?你没事吧!你知不知道警方找你找得快疯了。”辛苑感到胸口一阵狂跳,她知道,身后的这个人不仅仅是她最好的朋友,也是一个谋划出数起残忍凶杀案的凶手。起初她以为自己也是被肖晓悦带来的,可当她的手触到肖晓悦同样被绳子捆住的双手时,她才暮然明白,她也是被人抓来的。
“小悦,是谁把你抓来的,他有没有伤害你?别怕,我一定想办法带你出去。”辛苑又连珠炮似的说了一连串的话。
可背后却只是传来肖晓悦一声苦笑。
“小悦?”辛苑想转过身面对她,却感到背后一双手阻止了她的转身。
“就这样,就这样听我说。”肖晓悦的声音显得有些黯哑。
“好。”辛苑不再试图转身,平静地准备聆听肖晓悦的故事。
“我的事你都知道了吧!”肖晓悦的声音淡淡地。
“嗯。”辛苑点了点头。
“呵呵,有个杀人犯在身边,你一定很害怕吧!”肖晓悦自嘲地笑了笑。
“真的是你?那一切真的是你做的?”辛苑有些激动,虽然内心早已接受这个事实,但是亲耳听到肖晓悦承认,她还是感到胸口一阵憋闷。
“是,是我做的。”肖晓悦承认得很爽快,“是我唆使刘明明杀了杜媛媛,是我扮成女鬼吓得何妍精神失常跳楼自杀,也是我请曾馨帮我杀了林娜。”
“这么做……真的值得吗?用他们的血脏了你的手,值得吗?”辛苑有些颤抖着问。
“值得。”肖晓悦冷笑一声,“如果是你被最信任的朋友背叛,如果是你在地下妓院里被折磨了一年,如果是你……小苑,你永远无法了解我所受的痛苦。他们加在我生命里的痛,是他们的生命远远无法弥补的。”肖晓悦的语速由快转回平静。辛苑能想象得出此刻她脸上的表情,狰狞,绝望但却不后悔。
“可是……如果不是我,如果不是为了我你也不会进入邵家,不进入邵家就不会遇到刘明明他们,没遇到他们你就不会……是我,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我不是吗?”
“苑儿,你还记不记得你曾经对我说,我是你最最重要的家人,你宁愿自己死也不会让我死。”肖晓悦淡淡说道。黑暗中,辛苑感到肖晓悦的手握住了自己的双手,指尖依旧是熟悉的触感,只是这次却不是暖阳般的温热而是一股刺骨的冰寒。
“嗯,我说过。所以小悦,不管你是谁,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不怪你。等我们出去了,你就去自首,接下来的日子我会陪着你一起赎罪。”辛苑坚定地回握住肖晓悦伸过来的手。
“苑儿,就是你这样的性格我才不忍心杀你啊!”肖晓悦再次苦笑了一声。
“我知道,在第一次看见扮成红衣女人的你时,我就知道,你不会伤害我,永远不会。”辛苑也笑了笑。
“小悦,吕梁和曾馨是你为了灭口才杀死的吗?”辛苑突然平静地问。
“呵呵,我倒是很想杀了他们。”肖晓悦说,“当吕梁用你的性命威胁我的时候,我就在考虑是不是在戚家古墓中安排一个陷阱干掉他们。不过很可惜,有人快了我一步。”
“他们不是你杀的?”对于这个答案,辛苑有些震惊。
“不是。”肖晓悦再次很干脆地回答。
“那会是谁?”
“抓我们来的人。”肖晓悦一边轻松地说着,一边对着身后的黑暗喊了一句:“没错吧!凌教授。”
“没错吧!凌教授。”
“什么?”辛苑猛地一惊,视线里出现了一个模糊而又熟悉的身影。
“你果然很聪明,在我的实验品中你是最聪明的一个。”和蔼的男低音在黑暗中响起时,辛苑感觉到了一股彻骨的寒意。
“凌……凌伯伯?”虽然认出了那个声音,但她依旧瞪大了眼睛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凌天华有些高傲地冷哼了一声,接着摁下了开关。整个房间瞬间暴露在了刺眼的日光灯下。
这是一个堆放杂物的房间,除了横七竖八的废旧桌椅,这里几乎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辛苑发现自己和肖晓悦正倒在房间的正中央,在他们面前站着的正是凌天华。
“凌伯伯,你是来救我们的吗?”辛苑努力挤出一个笑。
凌天华冷笑了一声,依旧语气和蔼地说:“没错,我是来带你们走的。”
“太好了,您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的呢?”
“因为……是我带你们来的呀!”凌天华突然凑近辛苑,和蔼的表情瞬间被一股阴森的杀意所覆盖。
“什么?”辛苑被吓了一跳,本能的后挪了一步。
“别怕,很快我就会送你们上路。”凌天华说着再次冷笑了一声,然后一手抓起了肖晓悦的头发将她从地上扯了起来。
“你在干什么?”辛苑大喊一声。
“干什么?呵呵,放心,等我杀了她马上回来送你上路。”凌天华瞪着血红色的眼睛,整张脸都因为兴奋而抖动着。
“凌……凌伯伯,你在开玩笑吧!你怎么会……”辛苑看着眼前的这个人,看着他狰狞的表情,忽然觉得脑子一阵胀痛,一些凌乱的记忆碎片涌泉般冲上头顶。
“你觉得……我是在和你开玩笑吗?”凌天华继续冷笑着,左手已经从衣袋里抽出了一把医用的手术刀。“别害怕,只是在你手腕上割个小口子罢了,你不会这么快死掉的。”他一边说一边用刀子在肖晓悦的手腕上比划着,像是在寻找一个理想的角度。
“凌伯……伯,你……”
“你还是和十五年前一样呢,凌教授。”肖晓悦的语气很平静,似乎在就预想到了这个局面一般。
“你果然还记得?”凌天华兴奋地瞪着眼,“快告诉我你记起了什么?”
“哼。”肖晓悦冷笑一声,直视着他的眼睛说:“你指的是什么?十五年前亲手杀死柳月的事还是十年前被朋友背叛落入人贩子手中的事还是……”她顿了顿,凌厉的目光突然转向了辛苑,“不断折磨她的事?”
“哈哈哈,果然……你的双重人格果然出现了重叠!”凌天华的嗓音开始因为兴奋而变得尖利起来,“这样一来,我研究的最后一部分也就完成了。你将会作为我最完美的作品而得到永生。”
“和凌教授比起来,我根本不算什么吧!”肖晓悦的语气依旧是淡淡的,“十五年前亲手杀死自己的好朋友一家,又心安理得地收养他们的儿子。你就不怕他有一天知道了一切会找你报仇?”
“呵呵,他永远都不会知道。”凌天华自满地大笑着,丝毫不担心声音会被人听到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