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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悖论

“唔。”,袁志邦呻吟着,一只手手肘撑地,另一只手摸上被打的脸部,艰难地坐起来。“嘶~好痛,罗飞,你下手也太狠了吧!”

罗飞面色不好看,居高临下地对袁志邦冷冷地说:“醒来就好,就怕你醒不过来。”

“怎么了?”,袁志邦见罗飞不对劲,连忙问道。罗飞一直以来都是淡然的模样,好像无论外界发生什么事都不能令他所动。但现在罗飞居然如此凝重,看来情形不妙。袁志邦环顾四周,震惊地发现所有人面上都带有痛苦的神情,反正在承受什么巨大的压力似的。就连一像冷静自恃的顾望,也流露出一股深切的绝望之情。

罗飞没有理会袁志邦的问话,转过头对着其余几人沉气大喊道:“都够给我醒一醒啊!”

话语中带有一种奇异的力量,袁志邦心神一颤,混沌的大脑又清醒几分。

周围其余几人只是顿了顿,依然保持原先的状况。

“槽糕了。”,罗飞咬牙切齿地说。

“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怎么这个样子?”,袁志邦立马从地上站起来,紧张地问罗飞。

罗飞望向安可心的背影,她正陶醉在演绎乐曲的美妙之中。

“恐怕安可心弹奏的曲子另有玄机。”,罗飞低声回答袁志邦的话,他用眼角搜索遗落在四周的手电筒,刚刚袁志邦跌倒在地的时候,手电筒滚落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没有光,哪里都走不了。

他看到静静躺在地板一角的手电筒,距离袁志邦约1米左右。他跑到手电筒前,脚一飞,手电筒被踢到半空中。罗飞看紧时机出手如电,将手电筒稳稳当当地抄到手中。他按了按手电筒的按钮,却发现手电筒没有反应。罗飞眉头皱成川字型,该死!该不会摔到灯泡了吧?

“啊啊啊啊啊啊~~”,罗飞抬眼,只见李怀德开始崩溃大叫起来,耳边琴声愈发的急促,从地狱而来的音符带着催命的旋律,一声紧似一声。除了袁志邦和罗飞二人,其余的众人脸上由极端的痛苦之情渐渐变得似悲似喜,捉摸不定。两相鲜明的对比,恐怕接下来是场更大的灾难!罗飞脸色一沉,再不阻止的话,就没有时间了!

罗飞将手电筒朝袁志邦扔过去,袁志邦借助月光身手灵敏地将它收入怀中。罗飞立即转身朝钢琴室外跑去,身影迅速消失不见。袁志邦大喊:“罗飞,你去哪里?”,却没有得到任何回音。

袁志邦叹了口气,这家伙,跑的还真快。他已经明白罗飞的意思,必须要想办法阻止安可心继续弹奏下去,可是教室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只有两具尸体摆在一边,目前袁志邦手中可用之物,除了手电筒别无他物。

“该死!早知道该带把小刀来。”,袁志邦咧咧嘴。他眼神一凝,冲到安可心身边,用手中的手电筒朝安可心的手上拍去,他注意了自己的力道,至多会让安可心疼痛一会,并不会造成重伤。

而且目前最关键的是,要让安可心停下来。

可是,虽然手电筒重重拍到安可心洁白莹玉的手上,安可心却好像没有知觉一般继续弹奏下去。

袁志邦顾不得吃惊,双手抓住安可心的手,想要让她远离键盘,停止继续演奏。却震惊地发现安可心的双手力气巨大无比,完全扳不动!

李怀德突然面无表情,手脚直直地向前伸,像僵尸一般僵硬地朝钢琴室的窗户走去。

“快把安可心拉到一边!”,袁志邦耳边传来罗飞的怒吼声。

袁志邦听后立即提肘,后脚使劲,用身体之力从侧边朝安可心撞去。在巨力之下,两人身体朝后倒下,安可心离开了钢琴。

说时迟那时快,罗飞不知什么时候拿回一架椅子朝钢琴狠狠砸下去,“啪!”,一声巨响,几个琴键从钢琴上激射而出,在地上弹了几下便停住,钢琴中间凹下去老大一块,足见罗飞所用的力气之大。

在这样大的冲击之下,大家都从迷梦中醒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迷茫。

安可心呻吟一声,袁志邦立马伸手帮她扶起来。

顾望怔了半响,他还恍恍惚惚地处于梦境与现实之间,那只是个梦吗?顾望用手撑头,痛苦地闭上眼睛。是的,一定是梦!那个小女孩已经走了,她不会再出现在我眼前了!顾望眼中散发出疯狂的光,只是他低着头,无人发觉。

李怀德呆呆地站在原地,傻傻地问道:“怎么了?我怎么了?”

安可心也缓过劲来了,袁志邦向她道歉,她摆摆手说:“我没事,发生什么事了。”

罗飞深呼吸一口再缓缓将肺中的气吐出来,用低沉的声音说:“抱歉,是我的错。”

宋遥吃惊地捂住口。

顾望此时已经平静了许多,他细细思索一番,问道:“莫非是安小姐的钢琴声?”

“是的。”,罗飞点头承认,“我一开始建议安小姐表演一下《死亡奏鸣曲》的内容,希望能够从中找到逃出生天的方法,没想到反而令大家处于危机之中,真是,对不起!”,说完,罗飞郑重地对大家一个90°鞠躬,满脸愧疚之意。

“罗同学,这是小事一桩,不过你说我们处于危险之中,到底怎么说?”,安可心冷静地问道。

罗飞苦笑道:“我太低估温思宇了,没想到他在极度愤怒和绝望之下创作的《死亡奏鸣曲》竟然会有勾引出人内心深处最痛苦的回忆的能力,甚至能让人在绝望的情况下自杀。”

“哈哈……”,薛迟干笑几声,“罗同学,没这么夸张吧。”

罗飞严肃地摇摇头,“我没有骗你们,你们是不是看到一些不想看到的场面,还有,在幻觉中你们是不是曾经有过不如死了算了的念头?”

袁志邦仿佛又看到舍友文山在质问他,为什么不去死。

顾望眼前浮现那个穿着洁白病患服的小女孩睁着闪亮的大眼睛问他妈妈去哪了。

李怀德打了几个寒颤,宋遥双手抱住自己的身体不住地发抖,薛迟陷入无边的沉默。

安可心吃了一惊,“这是我办到的吗?这怎么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罗飞叹气,“音乐本来就是一种抛却了语言直接与心灵沟通的方式。再加上本来温思宇在谱曲上就有非常高深的天赋,安小姐也是一个完美的演绎者,所以这首曲子才能够达到摄人心魄直指灵魂的效果。”

“原来如此。”,顾望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刚刚他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如果不是罗飞强制中断了钢琴的演奏,恐怕现在的他已经是浮游的灵魂了。顾望仔细想想,又觉得有哪里不对,问道:“安同学,你在演奏的时候有什么感觉。如果说我们都陷入痛苦的回忆的话,你又是如何的想法呢?”

安可心低头想了想,对他们无奈一笑,“老实说,我什么都没想到。我只感觉内心有种感情想要宣泄而出,指引我的手往哪走,我到后面完全是顺着心意在弹奏,大脑其实已经是一片空白,完全没有处在思考状态了。”

袁志邦点点头,他沉默一会,提了个问题,“我的音乐知识不好,我想问一下,钢琴曲一般最多是多少乐章?”

薛迟帮他解除了疑惑,“四章。虽然有些乐曲会有超过4章的可能,但是都不能算作是正曲,钢琴曲真正的乐章应该是四章。”

袁志邦听后不语,他又问安可心,“安小姐,请问你能感觉郑浩扬和徐伟光死的时候,响起的乐曲是哪部分内容。你刚刚演奏完,应该会有些映像吧?”

安可心点点头,闭目,双手平伸放在胸前,手指有节奏灵活地跃动起来,仿若在弹奏存在于虚空中的钢琴。过了良久,她睁开双眼,斩钉截铁地说:“是第一乐章和第二乐章的内容。”

“确定?”,袁志邦问道。

“确定。”,安可心用坚定的眼神回望袁志邦。

袁志邦倒抽一口冷气,嘴角扯出一抹苦涩至极的笑容,“看来我们要加把劲了。如果总共就4个乐章的话,一个乐章死一个人。我们还只有2个乐章,但是诡游请柬的提示又告诉我们,只有《死亡奏鸣曲》完成了,出去的门才会打开,我们才能活下去。”

见关乎生死存亡,薛迟连忙问道:“真的吗?《死亡奏鸣曲》完成了我们就可以走了吗?”

“恐怕是的。”,罗飞也点点头,“我没记错的话,诡游请柬上面有三句话是这样的:当最后一个音符戛然而止,新世界的大门即将打开,所有人都逃不过死亡的结局。”

顾望说道:“没错。我当时有作过推断。我个人认为,这个新世界,可能指的是大门打开我们可以活着出去,这一关算我们通过了。也可能指的是……”,顾望顿了顿,继续说:“也可能指的是,死亡降临。毕竟后面有一句话:所有人都逃不过死亡的结局。这实在令我很费解。”

罗飞沉默一会,说:“如果两个可能都有呢?”

“什么?!”,顾望猛然将眼神转到罗飞身上。

“两种都有。”,罗飞重复了一遍。

“可是,这不是悖论吗?”,袁志邦难以置信地说。

罗飞反问道:“这怎么能算是悖论呢?悖论指的是两个结论完全相反的事件,可是这两个是完全没有对立啊。”

袁志邦不解地说:“那诡游请柬安排这个游戏,给了我们生机,并且告诉我们《死亡奏鸣曲》完成之后,我们就算通关可以活下去,但是鬼魂又没有了杀人限制,那我们横竖都是死啊!”

罗飞哑然失笑,“我可不这么认为。诡游请柬从来不会给一个必死之局,生机一定隐藏在里面。”,罗飞突然沉吟不语,过了一会才缓缓说:“其实我还是有一个问题想要问安小姐。你确定你弹奏的《死亡奏鸣曲》和温思宇的鬼魂弹奏的是同一首曲子吗?”

“我应该回答过你了,我的答案是是的,你听力没问题吧。”,安可心皱着眉头不高兴地说。毕竟对方在质疑自己的职业素质,这就算是家教良好的安可心也有些不悦了。

“谢谢关心。”,罗飞微微一笑,说:“我的听力很好,所以我听的出来,两者有些微的区别。”

安可心愣住了,“怎,怎么可能……”

罗飞直直地望着安可心,眼神深邃,想要把人吸进去一样,“我十分肯定。”

罗飞将视线调转向大家,说:“在听第一章,也就是郑浩扬死的时候那段乐曲声。温思宇琴声给我的感觉,是悲怆中带有隐隐的杀意。可是安可心的琴音中,却除了哀伤还有愤慨,如果说是杀意,未免有些强词夺理了。”

“是这样的么?”,薛迟喃喃问道。

“可是,我为什么没有感觉出来呢?”,安可心皱着眉头说,第一乐章响起的时候,她也在场,她本身也是个对音乐感觉极为通透的人,到她演奏的时候,怎么会感觉不出来呢?

罗飞笑笑,高声道:“其实,我有一个听起来有些疯狂的猜想,那就是……”

“啊~~~~~~~”,宋遥发出持续的尖叫声打断了罗飞的话语。

“怎么了?”,袁志邦从思绪中醒来,问道。

“鬼魂杀人是有一,一个小时的限制是么……”,宋遥战战兢兢地说。

“是啊,然后呢”,热心的好青年袁志邦有些摸不清她的想法。

“时,时间,快,到了。”宋遥牙齿打颤,说话都不伶俐了。

众人一惊,抬头望向钢琴室内的时钟,只见时钟的分针停在58分的位置,即将拨向正中12的位置。

温思宇的鬼魂要再度开始杀人了!

众人心提到了嗓子眼,精神进入了高度戒备的状态,等待接下来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的开幕。

薛迟保持不住自己的冷静,他清楚地明白,在场的所有人中,除了他和宋遥,其他人都跟温思宇生前都没有仇。不,确切说,宋遥跟他也没有仇,是自己非要拉着宋遥一起去玩弄温思宇的。

他承认,一开始只是不服老师对温思宇的偏爱,只是想欺负他玩玩而已,只是到后面,见到温思宇从来都是默默的隐忍没有作声,他的胆子也越来越大。从用言语辱骂他,到在厕所围堵打他,他越来越张狂越来越嚣张。

是的,薛迟家里没有郑浩扬有钱有地位,所以薛迟在郑浩扬面前只能忍气吞声,但是面对孤家寡人爷爷奶奶都去世了的温思宇,他就没有什么可以顾虑的了。他把从讨好郑浩扬那里受来的气都发在温思宇身上,温思宇也只是跟他吵过一场,后面就认清形势无奈地承受他的欺辱,温思宇面上痛苦隐忍的神情曾经是薛迟看到的最开心的场景。

他发誓,他真的没有想杀死过温思宇,所以,温思宇你不要来找我!

薛迟眼珠圆睁,惊慌地四处乱转,想要让自己的瞳孔接收到更多的画面,抢先一步发现温思宇身影,然后做好开溜的准备。然而周围静悄悄的,什么都没有。薛迟的神经反而绷得越发的紧了。

罗飞一直暗中观察众人的情绪,见薛迟表情不对,轻声问道:“薛迟,你还好吗?”

“啊,我?”,薛迟反应慢了半拍,僵硬地看向罗飞,“还,还好。”,他竭力想回罗飞一个笑容,嘴角却仿佛重达千斤一般,抽了几下便无力的耸立下去。

“这样啊。”,罗飞不相信他的话,不过也没有在意对方。接下来,是验证罗飞猜想的唯一一次机会。如果等到第四次乐曲开始,他们就得做好一命呜呼的准备。所以罗飞必须打起全部精神,而不是将精力分散在一个人身上,虽然就算罗飞努力也救不回来那个人的生命。

袁志邦也没有作声,全神贯注,他在期待自己的鬼魂假说能够符合事实。

一时间,钢琴室又恢复了安静。

分针刚到59分,离12点还差最后1分钟。

薛迟整个人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满头大汗,眼神虚浮。精神高度紧张却没有发现目标的结果给他带来了能量的大量丢失,大脑也开始疲惫。可是薛迟不敢放松下来。薛迟继续借助月光观察周围。

等等!

薛迟僵住了。

那架染上两人鲜血的钢琴上,有个黑呼呼的影子坐在那里,它注意到薛迟的目光,慢慢转过身来。

“啊!”,薛迟大叫一声,飞快往门外跑去。

对,他要离开这里!只要他离开了这里,他就不会有事了!

薛迟不停地告诉自己,他提足在狭长黑暗的走廊里飞奔。

啊!

前方,前方有亮光。

薛迟长久呆在黑暗处的眼睛敏锐地捕捉到了光源,一小个房间上面悬挂着吊灯散发着橘黄色的温暖光芒。

薛迟眼神中满是喜悦,他就要逃出这里了,他就要活下去了!

薛迟用尽身上的力气朝光源处奔跑。

等等,不对!

在跑进光源里的一刻,薛迟的大脑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薛迟的腿获得的巨大动能没有足够的时间转移到别的地方。

留给他的只有一个可能性!

“砰!”,薛迟重重地撞在了二楼尽头的墙面上,额头顿时血流如注。

他身体在巨大的动能作用下向后飞起,砸在凌乱地堆起桌椅的地方。

他背狠狠地摔在地上,桌椅向他所在的地方倒下,压在他的身上。

他脑中最后的一个想法是:那里压根就没有房间啊。

血从他的头上止不住地涌出来……

钢琴房里的唯一一架完好的钢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琴键底部渗出血水来,渐渐笼罩了整部钢琴。金属钢琴宛如沐浴在血水中一般妖艳可怖。

《死亡奏鸣曲》第三部演出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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