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杰抱着浑身湿透的韩羽上车，她全身都在颤抖，不停地抖。
白天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他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韩羽身上。发动车子，以最快的速度向他的公寓开去。
那时候的韩羽，眼神空洞，就像是没有生命的破碎的布娃娃。让人从心底生出深深的心疼。
她不说话，不闹，不叫，只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梅杰想帮助她，却不知道从何做起。她受过的伤害太多，有一些，甚至是刻意遗忘了，只残留一些破碎的记忆。其实这样也好，忘记，也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方法。
梅杰第一次见到韩羽，是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天气里，瘦弱的女孩儿晕倒在雪地里，面无血色，他的心，也变得柔软。
现在，看到她终于找到了可以保护她的那个人，他很欣慰。
修长的手指来回摩挲着瓷杯边缘，梅杰抿一口茶，茶香让他的神经暂时安定下来。韩羽真的了解他，这样的环境确实能让他暂时忘记眼前的烦恼。
“顾莫，我很高兴，小羽终于遇到了你。”梅杰淡淡地说。
“不！”顾莫揽过韩羽的肩膀，“是我应该庆幸，上天让我遇到了小羽，她是我所有的幸运。”
很难得的，韩羽有些害羞的低下头。“好了，你们两个不要说这些话了，好像我没人要一样。”
梅杰笑了，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嗯，以前确实是没人要！”
“梅杰，你！”韩羽朝着他竖起眉毛。
梅杰耸耸肩，“我说的没错吧！以前你吓跑了多少人呀！”他朝顾莫挑挑眉，“顾莫，我说的没错吧。我猜他开始的时候也是言辞凶狠的拒绝呢。”
顾莫不置可否的点点头，眼里满是戏谑的光芒，“嗯，确实是这样。”
韩羽低着头，摆弄着手中的杯子，小声嘟囔：“那不也是有人追吗？”
“以后不会再有人敢追你了！”这话虽然是对韩羽说的，但梅杰的眼神却是看向顾莫。他用眼神告诉顾莫，小子，以后我就把她交给你了。
顾莫接收到他的话，点点头。
“喂，你们两个人在演默剧吗？”
“不，我们只是在进行一个交接仪式。”
韩羽来了兴趣，探着头问：“什么交接仪式？”
“唔……”梅杰喝一口茶，“小羽，你真是了解我的口味。”
“不要和我转移话题，好好回答我的问题。”韩羽露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
顾莫拍拍她的手腕，示意她淡定一些。
韩羽回头瞪着他，“说，你们两个到底在做什么？”
“你这个傻子，当然是你的交接仪式了。”
梅杰的话勾起了韩羽心里的伤感。他是把她交给顾莫了，可是他却要离开了。在她最困难的时候陪伴在她身边的梅杰，总是不动声色帮助一无所有的她的梅杰，像亲人、像哥哥一样一直照顾她的梅杰，早已成为她生命中的一部分的梅杰，就要离开了。
她低下头，假装抿一口茶水，想要把眼中早已积蓄的泪水收回去。
梅杰，谢谢你！谢谢你这么多年来对我的照顾。你帮了我那么多，我却什么都不能为你做。
她怎么可以哭呢！？她不能让梅杰看到她这个样子，她要笑着把他送走。她强忍住眼中的泪水，抬起头，绽放一个微笑。
“梅杰，我可以叫你一声哥哥吗？”
梅杰听到她的话，明显一愣，随即笑了。“好啊，你终于主动要叫我哥哥了，吝啬鬼，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
“哥哥——”
“唉——”
梅杰站起来，紧紧抱住韩羽。
小羽，你一定要幸福，带着我的幸福，一起幸福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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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风微凉，韩羽和顾莫，两人手拉着手走在大街上。夜风把两人的衣角轻轻撩起，纠缠在一起，然后又分开，路灯把两人紧紧挨在一起的身影拉得老长。
“小羽——”
“嗯？”
顾莫攥紧她的手，“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
韩羽停下脚步，和顾莫面对面站着，她伸出手臂，抱住他，脸贴着他的胸口，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声。
“顾莫，梅杰是我唯一的朋友。”我现在，只有你了。
韩羽的声音里带着少有的哭腔。
顾莫拍拍她的背，眼里带着疼惜，“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
“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是他一直陪着我身边。我自尊心很强，他就在暗中帮助我。我被人欺负了，他会帮我出气。我陪在我身边五年的时间，他教会了我很多。以前，我谁都不相信，我浑身长满了刺，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只有梅杰，他是我最信任的人。”
“我知道……”
“可是，现在他有困难了，我却什么都不能做。从来都是他帮我，我从没为他做过什么。”
“乖，梅杰还真是了解你。他让我转告你，你陪在他身边的日子，就是为他做的最好的事情。”
韩羽点点头，“嗯，我当然知道。我们两个一起过了五年的春节，他这一走，我会不习惯的。”
“傻瓜，我会陪在你身边的。你看，我妈妈那么喜欢你，都把你当自己女儿了。”
韩羽抬起头，拍拍他的脸，“嘿嘿，你妈妈是不是觉得你嫁不出呀，一副你没人要的样子，好像我是你的救星一样。”
顾莫抓住她作怪的手，按在胸口，“韩小姐，男人的脸也是你能随便打的？嗯？”
韩羽还想要挣扎着起来，却被顾莫紧紧搂住，“好了，乖，别动，再让我抱会儿。”
“你电话响了，快接。”
“不要，让我再抱一会儿，就一会儿，好不好。”顾莫像个小孩子一样撒娇，抱着她，说什么都不放手。
“接完电话，再——”韩羽脸红着说。
顾莫放开她，揉揉她的头发，“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小气鬼。”
“喂，妈妈，有什么事吗？”
“对，我和韩羽在一起。”
“你怎么了，妈妈，你不要着急，好好好，我马上回去。”
顾莫挂断电话，神色有些焦急。
“顾莫，怎么了吗？”
顾莫双手扶着她的肩膀，“小羽，我妈妈很着急，电话里也说不清楚是什么事，我要回家一趟。”
“那你快回去吧，说不定有什么急事呢？”
顾莫点点头，“嗯，我把你送到楼下。”
“不用了，这不是马上就到了吗？你快回吧。”韩羽推着顾莫。
“好好好，我拗不过你，我走还不行吗？”顾莫举起双手表示投降，然后俯下身，在韩羽脸上偷得一个香。
“哎呀，你快走吧。”韩羽羞红了脸。
韩羽目送着顾莫的车离开，一个人在那条长长的小路上静静地踱步。路灯在地上打下一个又一个光圈，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蔷薇花香气，耳边偶尔传来一两声蝉鸣，在这个静谧的夜里，带来一丝丝真实感。
她看着自己的那扇窗子，黑黑的，爬山虎的触角几乎延伸到窗子上。回去也是无事可做，她在楼下转悠了一会儿，看到一家秋千静静在那里摆荡，不知是谁家的家长为孩子搭的。
在她很小的时候，也总希望自己能拥有这样一架秋千，但是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她的爸爸，不会为她做这样的事，那个人，甚至都不愿意看她一眼。
鬼使神差的，她走向那架秋千，她年少时的梦想。她坐在上面，双手抓着线绳，双脚抬起，轻轻离地。那个时候，姐姐层给她搭过一架秋千，因为搭的不结实，她刚刚坐上去就摔在地上。
后来，她再没坐过秋千，因为那个男人以为是妈妈给她搭的，拿着鞭子狠狠打在妈妈身上。然后把那架根本不能用的秋千，拆掉了。
那个男人，给她留下了太多的阴影。可是，他早就死了，他带给她的那些伤害，却永远留在了她身上。
正在想着，身下的秋千突然摇摆起来，风声从耳边掠过。她吓了一跳，“啊”一声叫出来，双手紧紧抓住绳子。
身后传来低低的压抑的笑声，却听的出那人实在幸灾乐祸。
好容易掌握好平衡的回头看去，只见方志信抱肩站在那里，大半个身子隐在黑暗中。镜片反射出的光芒，照在她脸上。那双隐在镜片后的桃花眼，情绪不明。
韩羽停下来，站起身子，看着方志信，语气咄咄逼人，“你在这里做什么？”
方志信的眼睛上下打量着韩羽，似笑非笑，一句话也不说。
韩羽见他不说话，转身就走。
“真是没想到呀！”方志信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这句意味不明的话成功的让韩羽停下了脚步，等着他接下来的话。方志信并不着急，慢慢踱到她面前，皮鞋踩在地面发出的脚步声在夜晚异常清晰，刺激着韩羽的耳膜。
“韩羽，你好像总会做出我意想不到的事情。”方志信站在她面前，一字一句说道。
“方志信，你什么意思？”
方志信轻笑，“韩羽，我能有什么意思？只是路过来看看你而已，就让我看到了这样一幕。啧啧，你总是让男人着迷。”
“呵！”韩羽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了，韩羽，当年我那么喜欢你，我却偏偏要和宋鑫在一起，而不要我。现在，我回来了，你又不肯看我一眼。原来，是和顾氏的继承人在一起。”他说着，拍拍手，“韩羽，这次我还是要劝你一句，你和顾莫，是不可能的。”
“方志信，你凭什么来断定我的人生，我和谁在一起，用不着你管，你也不用假惺惺的在这里说三道四。”韩羽后退一步，声音有些颤抖的对着方志信大喊。
这个男人，总会时不时的跳出来破坏她的生活。内心深处，韩羽是怕他的，因为看不清他，不知道他会对她做出什么事。
“方志信，我到底哪里得罪过你，你为什么都不肯放过我。”
“哦，韩羽，我真是看不懂你，你明明很精明，却在这件事上面装傻。五年前我就已经说过了，我很喜欢你，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呢！”
“呵！方志信，我也看不懂你，你凭什么说你喜欢我，不要和我开这样的玩笑了。有什么目的，直接说吧。”
方志信双手放在韩羽肩膀上，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亲爱的姑娘，我从第一次见你，就很喜欢你，所以才想尽办法想获得你的注意的。你看，夜色这么美，我却想你想得睡不着，所以来看看你，没想到，你又让我伤心了。”
韩羽拍掉方志信的手，“少在这里胡言乱语。好啊，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吗？那宋鑫的妈妈怎么办，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方志信的眼光看向不远处，眼里的光芒一闪，带起一片黑暗。他长臂一身，把韩羽环在怀里，做出一副拥抱的样子，在她耳边轻声说道：“韩羽，不管你相不相信我说的话，我来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现在，我成了顾氏股东中的一员，以后，我们会经常见面的。还有，祝我们合作愉快，我亲爱的女孩儿。”
他说完，不动声色的离开，好像刚刚那一幕没有发生过。
然后看着身后的车子，绝尘而去。
“再见，我亲爱的女孩儿，明天，我们又要见面了。祝你好梦！”
韩羽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上楼。
“韩羽——”方志信在她身后叫了一声。
韩羽没有回头。
“韩羽，我一定会得到你的。”方志信站在原地小声嘟囔，像是呓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