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羽深吸一口气，装作没看到两个人，迈开步子向前走。
这个时候，顾莫打开车门走下来，来到她面前。
“小羽。”
“做什么？”
“我妈妈醒了，她想见见你。”
韩羽闻言，低垂着的头抬起来，讽刺一声，“见我？见我做什么？”她说完就绕过顾莫。
顾莫伸手拉住她的手腕，语气有些不耐，“小羽，你不要以为只有你一个人难过，我们都很难过。只是事情发生的这样突然，我们都有些措手不及，而且，我也从来没想到——”
韩羽扭过头对站在那里，处于状况外的张放说：“张放，你先回去吧，今天谢谢你了。”
张放略带担忧的看了她一眼，还是点点头走了。
方志信也在这个时候下了车，隔着一条街道，远远的看着两个人。
“韩羽——”
韩羽转头，她似乎能看到方志信那双桃花眼里闪烁的晦暗不明的光。然后她看到他大步走过来，她抚着额头，叹息一声。
“你怎么在这里？”
韩羽和顾莫同时问。
方志信轻笑一声，看看韩羽，又看看顾莫。
“如果是回答韩羽，我会说，这样的夜晚，我睡不着，所以来看看她。”他这话明显是对顾莫说的。
“如果是对你说的，顾总，我只想说，你现在和韩羽分手了吧，所以，你没有权利也没有资格干涉她的私生活，和谁见面，是她的自由。”
顾莫的脸色越来越差，但韩羽知道他在极力忍着。
“小羽，跟我去吧！”
“呵！”方志信轻笑一声，“你们顾家人，实在是有意思。”
“方总，不要自欺欺人了。今天上午的那一出，是戏，我明白。我和韩羽之间的事情，我们两个会解决。所以请你这个外人不要插手，这样，总归是不好的。一厢情愿的滋味，我觉得很不好受。”
方志信闻言，只是无所谓的笑笑。让开一步，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顾莫拉着韩羽，大步离开。
两人走了三四米的距离，方志信在后面叫道：“韩羽——”
韩羽转头。
方志信一双桃花眼闪着光，看上去邪佞极了，他说的极慢，一字一字的吐出，“不要忘了，你答应我的事！”说完，转身走开。
“小羽，你答应了他什么事？”刚刚上车，顾莫问道。
“这不是你应该关心的事，你不需要知道。”韩羽冷冷说道。
其实她只是不想顾莫卷进来，毕竟，方志信这个人，实在是太可怕。至少，她现在相信，方志信不会轻易伤害她，只会出来搞些破坏。但是对别人，她就无法保证了。
“小羽，方志信那个人，绝对不简单。你难道忘了，他是宋鑫的继父。你这样做——”
“好了，顾莫，不要再说了。我在做什么，我自己清楚，轮不到别人来指手画脚。”
2一句“别人”，让他的心抽痛着。现在，他成了别人。那，谁才是她的自己人，是方志信，还是别人。
他强自镇定，“小羽，不要这样任性，你玩儿不过方志信的。”
“顾莫，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好，你不用白费心思了。”
这句话，把顾莫噎的够呛。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小羽，我知道你在逃避，逃避是不能解决问题的。我——”
“顾莫，”韩羽打断他，“你说我逃避也好，绝情也好。我想，我们两个都需要冷静一下。你现在觉得放不下，但是时间会解决一切的。”
顾莫苦笑一声，“你真是个狠心的丫头。”
“我对自己从来都是这样狠。”
他发动车子，向医院的方向开去。
**********
韩羽站在病房门口，不愿意挪动脚步。
“小羽——”顾莫在她身边欲言又止。
“顾莫，阿姨想和我说些什么呢？”
顾莫脸色也不太好看，“小羽，我妈妈现在很难过，也许，她只是想和你谈谈心。”
“如果我控制不住我的情绪怎么办呢！？我可能会让阿姨难过的！”
“阿莫，你妈妈睡着了。”顾行之从里面走出来，轻轻关上门。
“爸，妈睡着了？”
“总裁！”韩羽看到顾行之，不自觉的低下头。
顾行之点点头，深深看了韩羽一眼。
从韩羽进入顾氏开始，见到总裁的次数就少之又少，听说总裁的身体不太好，基本上都是在家里办公。在公司里，一向都有传言，总裁顾行之是一个极其严厉的人，眼里容不下一点点小瑕疵。
但是现在，站在她面前的，只是一个面带疲惫的男人。她很难想象，她听说的顾行之，是顾莫口中的那个痴情的顾行之。
“阿莫，今天不要吵醒你妈妈了。真是对不起，害韩小姐白来一趟了。等下让阿莫送你回去吧。”
韩羽不自觉的点点头。
“爸，你先回家休息吧，晚上我在这里陪着妈妈。”
顾行之摇摇头，拍拍顾莫的肩膀，“还是我在这里吧，你也忙了一天了，明天还要上班，早点回家休息吧。”
“可是——”
顾莫还想说什么，被顾行之制止住，“好了，不用担心，这里有我，你妈妈的身体没问题的，你也不用担心我。”
顾莫点点头，“那爸你不要太辛苦了，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顾行之挥挥手。
韩羽突然发现，这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男人，也只不过是个深爱着自己妻子的男人而已。不管他在人前如何，人后都是个温柔痴情的人。
看到这一幕，韩羽发现自己心中的怨恨突然
“韩羽，我们走吧。”
**********
周围是一片冰天雪地，她走在上面，脚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白茫茫的，刺得她眼睛睁不开。
她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韩羽，韩羽，韩羽……”
她四下寻找，却看不到一个人。难道是她的错觉吗？
终于，她看到了，在她的正前方，有一个人站在那里。一身白衣，与这茫茫的雪地融成一色。
她朝着那人奔跑，那样熟悉的背影，她只想知道这个人是谁。
然后，她摔在雪地上。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没有一点力气。
那个人终于转过身来，她看不清他的脸，她不知道他是谁。
她的身下，一片血色在蔓延，一直蔓延，蔓延到那个人的脚下。然后，那个人消失了。
“不，不，不要——”
韩羽尖叫着，从梦中惊醒。
呼——是梦，又是这个梦。已经有很多年了，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做过这个梦了。
身上一片粘腻，她一把抹掉头上的冷汗。起身走到卫生间，洗掉一身的粘腻。出来时，看到床头上的闹钟指向凌晨3点。
她从抽屉里拿出一盒烟，点上一支，慢慢多不到窗台边。当初租这间房子的时候，她就是看中了卧室的这个窗台。她喜欢这个窗台，她可以坐在上面，看着窗外的一切。然后，把自己隐藏在窗帘下，好像她从来不曾存在一样。
其实，她并不喜欢香烟，太呛人的味道，她是无法忍受的。只是，她喜欢香烟的麻痹作用。每当她因为噩梦缠绕而无法入睡的时候，她都喜欢点上一支烟，暂时忘掉现实里的一切。
窗外那根老旧的木质电线杆还是数年如一日的站立在那里，昏黄的灯光，把她的身影拉得老长。
就在几个小时前，顾莫拉着她，站在那根电线杆下面。他修长有力的手紧紧攥着她的肩膀。
他对她说：“小羽，白天发生的一切，我都可以当做没发生过。我知道你和方志信之间不是那种关系，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到底达成了什么样的协议。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知道你的心里有我。所以，我是不会放弃的。”
她最怕这样的事情发生，她放弃了，他不愿意放弃。她从来都可以很潇洒的转身，但是这一次，她一点都不潇洒。她一直在动摇，写下那封信时，她的心很痛。顾莫找到她时，她差一点就弃甲投降了。
如果不是方志信的突然出现，她想，她一定会屈服的。可是，她不愿意。她不愿意再给顾莫造成任何的困扰。
他们之间，原本就是有缘无分。既然一开始就是错的，那么，及早放手，对谁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她一根一根掰开顾莫的手指，每一下，表情都在变冷一分。最后，他整个手都脱离她的肩膀。
“顾莫，你走吧，我们以后，真的不要见面了。”然后，冷笑一声，“我知道，你并不是有多喜欢我。只不过，和你过往的那些女朋友比起来，我是个很特别的人。所以，你只是新鲜罢了。我们在一起还没有多长时间，你只是没有腻了罢了。时间长了，你还是要像对以前那些女人一样，像一件破衣服一样，把我丢掉的。”
顾莫的脸上，满满都是不可思议，他眼睛里是她可以看到的痛苦，可是她撇过头去，不看他脸上的表情。
“韩羽，难道你是这样想我的，在你心里，我就是一个这样不可靠的人？”
她忍着心痛，看向他一双眼睛，慢慢点头，“对，在我眼里，你就是这样一个人。”
“顾莫，实话告诉你吧。五年前，我们不止见过那一两面，其实，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我已经看清楚了你这个人。我到现在还记得，你周旋在两个女人中间，那个被你抛弃的女人，拉着你的手，跪在你脚边求你不要离开，可是你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她。你带着你的新欢，从她身边走过，没有一丝留恋。顾莫，你知道吗？那个时候的你，真是冷情呀！”
“所以，从那个时候，我就决定，如果有一天，我再遇到你，一定要把你玩弄于鼓掌之间，让你也尝尝被人抛弃的滋味。”
她摇摇头，拍拍顾莫的肩膀，“可惜呀，我竟然没有想到，我们两个之间竟然会有这样的关系。没办法，和熟人作案，总会下不去手的。我本来想，在过一段时间，等你对我的感情再深一点，我就一脚把你踹掉。不过，我们要提前GAMEOVER了。”
顾莫瞪大了眼睛，看着她没有一丝破绽的眼睛。“韩羽，你，你说什么？”
韩羽踮起脚尖，在离他一寸的距离处停下，暧昧的气息喷在顾莫脸上。“我说，我的意思是，之前，我一直都在耍你。我给你下了一个圈套，等你一步步走进来。怎么样，我导演的这出戏，精彩吗？”
“不，你骗我——”顾莫摇摇头。
“我为什么要骗你呢？告诉你吧，我只是不忍心你这样傻乎乎的被我骗了。你觉得我导演的这出戏怎么样，你满意不满意？”
“顾莫，你忘了吗？我25岁，进入顾氏三年，成为企划部总监。没有手段，我又怎么能够在顾氏坐稳这个位置呢？我，韩羽，本来就是个心机深沉的女人。现在，我都告诉你了，你看清楚了吧。我摆脱你，以后不要再来缠着我了，我们只是玩玩儿，这不是一向是你顾莫的人生准则吗？所以，不要当真，回家去吧。”
她说完这些话，头也不回的走开。
“对了，忘了告诉你，我已经答应方志信去他的公司上班了。既然你现在是顾氏的总裁，看到我难免会不自在的。而且，我害怕你日后会报复我。所以，我们后悔有期。”
顾莫看着这个一次一次把他抛下的女人，拳头紧紧攥在一起，然后又松开。
“韩羽，我不会放过你的！”
**********
顾莫看看手上的腕表，六点钟，这个时候，公司里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他把自己深深陷进真皮转椅里，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又渐渐亮起来的城市。
这时候，响起敲门的声音，“总裁，是我。”
“进来吧。”声音听起来疲惫慵懒。
苏思琪走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男人的侧脸对着她，上面写满了疲惫，孤独，无助与落寞。
苏思琪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她跟在总裁身边已经很多年了。自从三年前那个人走了之后，总裁就开始每天拼命地工作。如果没有应酬，他总是最后一个离开公司的。这样拼命工作的结果就是，顾氏的生意越做越大，而夫人的担心，也与日俱增。
顾莫摸摸手上的腕表，冰凉的触感让他有一刻的回神。他转过身，看看还站在那里的苏思琪，“有事吗？”
“是。”苏思琪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顾莫示意她说下去。其实他早已经猜到是什么事情了。
“夫人打电话来说您的电话打不通，她让我告诉您一声，早点回家。”苏思琪说完，看看坐在那里的顾莫，他没有任何表示，拿起桌上的手机，皱了皱眉头。
“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顾莫看到苏思琪要走不走的样子，“怎么，还有事？”
“有一点事。”
“什么事，涨工资还是休假。”顾莫开玩笑道。
“诶呀，不是的。”苏思琪笑着否认，“是……总裁，您多回家看看吧，夫人挺想您的，还有，她也是为了您好。”她也希望你幸福，苏思琪把最后一句话咽了下去。话说到此，总裁会明白的。
顾莫有一瞬间的恍惚，好像根本没听到苏思琪的话。他仿佛看到了她，她对他说：“多回家看看妈，妈也是为了你好。”
苏思琪看看还在那里发呆的总裁，摇摇头，走了出去。要忘掉一个人，很难吧。
顾莫拿起外套，走了出去。是该回家了。别人的话他可以不听，但她的话，他会听。
开车走在路上，顾莫总会想起白天的对话。
“儿子，今天晚上回家吧，妈想和你谈谈。”
“妈，我很忙，有什么事就在电话里说吧。”
电话那头是一阵沉默，“儿子，妈知道你忘不掉小羽，我看到你这样，也心疼啊。可是爸爸妈妈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今年都这么大了……”
妈妈还说了什么，顾莫没有听到，也不愿意再听下去。因为他知道妈妈要说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