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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死亡烙印(3)

警方冲到了屋门口,发现一个老年妇女倒在房后的门廊下,意识模糊,满身都是烧伤,鲍尔也跑了过来,他冲到老年妇女的身边,大声喊道:“妈妈,妈妈,你醒醒,妈妈……”

消防人员正在用喷水枪灭火,一些防爆警察冲进了屋中,他们找遍了几乎所有的屋子,最后在一片狼藉的卫生间里发现了一名老年男子躺在地上,已经停止了呼吸。经鲍尔确认,这个人正是他81岁的父亲埃德。

罗萨莉被立刻送到了当地的医院,因吸入了大量的烟气,造成窒息,经抢救无效后,最终死亡。

法医对埃德的尸体进行了解剖,发现他在死去时出现了心肌梗塞。

在火灾现场,消防员没有发现任何疑点。从现场的各种情况看来,这起火灾应该是一场意外,很可能是因为吸烟器具使用不当,或者是因为香烟头或者点烟的火柴引起的。

伍德探员对鲍尔进行了问询。

鲍尔说:“我的母亲烟瘾很大,我觉得火很可能是她意外点燃的。发生火灾时,我还在睡觉,朦胧中,我听到了爸爸的叫喊声。我开始以为自己在做梦,后来,叫声越来越清晰,我醒了过来,发现真的是爸爸在呼叫。我跑出了卧室,发现客厅的沙发着火了,我妈妈正试图把火扑灭。”

“我跑进了卫生间,拿了一罐水出来灭火,但火势反而更旺了。”鲍尔接着说,“我见火一时扑不灭,我就让我父母先从后门离开,然后,我拨打了911电话,之后我从前门逃出房间。”

鲍尔继续回忆道:“当我跑出房子时,我身上只穿着内衣,我的车就停在房子前面,车里有个运动袋,我觉得自己能从里面找到穿的衣服。

伍德对于鲍尔所说的情况感到无法理解,因为,鲍尔跑出来的方向和他的家人完全相反。按照正常的思维,他应该首先确定家人是否逃出来了,而要证实这一点,他应该也从后门离开房间才对。

对于鲍尔所说的火灾的来龙去脉,让调查人员感觉困惑不已。

面对伍德的质疑,鲍尔说:“我当时确实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但当时我已经糊涂了,有点不知所措。我以为我父母已经逃离了房子,于是我慌慌张张的从前门跑了出来。对于他们的死,我心里也很后悔,也很难过,因为我是有能力的,但是我却没有把他们救出来。”

过了两天,埃德和罗萨莉在距离他们家只有几英里的家族墓地里入土为安了。

(2)众矢之的

大火被扑灭后,火灾调查人员对现场进行了勘察,在房间的中心位置的瓦砾中有一块地方看起来很可疑,好像被人泼洒过某种液体,火灾调查人员认为可能是有人泼洒了助燃剂。

调查人员从现场提取了地毯、地毯填料和硬木地板样品。他们将样本放入封闭的油漆桶里,避免气体溢出,然后送交法医化验,以确定是否使用了助燃剂。

分析人员对样本进行了气相色谱分析,样本的分子成分得以确定。结果表明客厅的木地板上的确有汽油的成分存在。

当测试结果出来后,调查人员的态度从怀疑一下子变成了吃惊。现场有助燃剂,这显然是有人蓄意纵火了。警方据此断定这是一起纵火案。调查人员怀疑鲍尔很可能和这起火灾有关,他是蓄意纵火。

所有的眼睛再次盯住了鲍尔。

调查人员了解到,鲍尔一家的生活并不宽裕。鲍尔对他的父母很好,他很尽心地担负起了照顾父母的责任。鲍尔会帮他的父母去采购东西。如果他们需要什么,他就会到超市去帮他们买回来。

伍德探员认为是鲍尔谋杀了他的父母,他的父母死后,鲍尔可以获得20万美元的保险赔偿。这笔巨额的保险金促使他对自己的父母下了毒手。

别的调查人员同样认为是鲍尔杀死了自己的父母,但他们觉得鲍尔杀人的动机是他已经厌倦了夜以继日地照顾老迈父母的生活。

鲍尔被指控谋杀自己的父母,检控官认为,鲍尔趁父母到楼上睡觉的时间,在客厅里倒上了大量汽油。随后,他点燃了火,并打电话报了火警。面对滚滚的热浪和浓烟,鲍尔的父母根本无路可逃。

而鲍尔对于这些指控坚决否认。

鲍尔说:“我没有杀害我的父母,对于他们的死,我感到很痛心。有人竟然说是我把我的父母烧死,是我害死他们。这对我来说简直是莫须有的罪名。我父母知道事情的真相,上帝知道真相,这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警方正式拘捕了鲍尔,并以两项一级谋杀罪对他提起指控。他的保释请求也遭到拒绝。

伍德探员说:“对于这类犯人,我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判他死刑。我觉得没有什么比杀死自己的亲生父母更恶毒的事情了。

媒体称鲍尔为冷酷无情的杀手。

(3)模拟实验

鲍尔对家里发现汽油感到莫名其妙,他说:“客厅里居然发现了汽油,这一点我也想不明白。”

埃德夫妇的死让他们的亲人感到不寒而栗,他们觉得发生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可怕了。但鲍尔的亲人却始终坚定地站在他的一边,他们接受了警方的问询。

鲍尔年迈的叔叔说:“所有认得鲍尔的人都知道,他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他是一个很孝顺的孩子。”

鲍尔的婶婶也说:“那孩子对他的父母特别好。他不会做出这种事情,一定是搞错了。”

鲍尔的表哥也表示支持鲍尔:“我们都支持他,听证会,我们都去参加了,而且我们几个人还经常去探视他。我们都认定他是被冤枉的。”

审判一天天的临近了,鲍尔和他的辩护团在想方设法证明这场大火纯粹是一场意外。

鲍尔的辩护律师认为,地板上出现汽油,很可能有其他原因。

前往鲍尔家中救火的消防员都是来自各地的志愿者。其中有一名叫史蒂夫的消防员,他是烟酒武器管理局的一名工作人员。而且,在去烟酒武器管理局之前,他曾经在费城干过几年警察,他不是从学校出来就干消防员的。

烟酒武器管理局并没有介入调查,但是当史蒂夫得知鲍尔被指控犯有纵火罪的时候,他非常吃惊。在他看来,这完全不合逻辑。

在火灾当晚,史蒂夫对鲍尔的行为没有任何怀疑。

史蒂夫向警方提供了自己的想法,他说:“你们说在鲍尔家客厅的地板上发现了汽油,这让我很吃惊,我根本就没想到。硬木地板上有汽油,但是地毯和地毯填料上却没有,如果泼了足量的汽油,这是根本不可能的。”

史蒂夫分析道:“发生火灾时,从最方便的通道离开房间根本算不上反常。如果他经常从前门出入,那么失火的时候,不管他在哪儿,他也会从前门出去。”

史蒂夫认为这场火灾纯属意外,但是没有人相信这种说法。

媒体和警方都认为史蒂夫只是一个实习的火灾调查人员,过去并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根本不具备提出个人意见的资格。当地执法机关,还有审理这个案件的法官们都对他的意见不屑一顾。

而被告的辩护团得知史蒂夫的这一观点之后,非常感兴趣。他们专门聘请了一位对火灾非常在行的专家——瑞克博士来展开进一步的调查。

这类案件的难点就在于大火会烧掉许多证据。瑞克博士要对燃烧的大火进行研究。他决定在这样的模型房间里放火。火势的发展会因为纵火方式,房间大小,空气流动等因素而有所不同。瑞克博士把所有这些数据都输入了计算机。

他用了一个三维的模型软件,通过这个软件可以看到大火在一幢建筑中的形成和发展过程。

为了尽可能的与实际情况相吻合,瑞克和工作人员建造了事故房间的虚拟复制品。随后,他们把掌握的有关火灾的数据都输入了电脑。根据瑞克的保守估计,至少需要1加仑的汽油才会形成在客厅里找到的那么大的泼洒面积。

在鲍尔打电话报火警五六分钟之后,外面的窗户就爆裂了。瑞克认为,这种爆炸是跳火造成的。在出现跳火时,房间里的温度会非常高,房间里的物体就算没有和火焰直接接触也会点燃,这一点毋庸置疑。

每年都会有消防员因为这种跳火情况而丧生,因为它发生得非常快,消防员根本没有时间做出反应,逃跑更是不可能了。

当瑞克把这一信息输入电脑程序之后,他点燃了虚拟的火柴。在短短30秒之内,炙热的气体就充满了房间。不到一分钟,浓烟和毒气就扩散到了二楼。在着火三分钟之后,客厅出现了跳火情况,玻璃被炸碎了。整个房间完全陷入了火海,所有东西都在燃烧,毒气开始扩散,房间已经不能呆人了。

在鲍尔打电话报警五六分钟后,警员看到了玻璃炸裂。对瑞克来说,这意味着房间内的汽油不可能用来点火。通过模型燃烧的情况,瑞克发现鲍尔从前门逃出来其实并不容易。如果说他是纵火犯,这一点显然无法解释。

鲍尔说,火灾可能是他母亲的香烟或点燃的火柴引起的。针对鲍尔的说法,瑞克进行了试验。在一分钟时,火焰达到了大约两英尺高,而且还在增强。两分钟时,火焰烧到了屋顶。在4分钟时,房间内的温度和毒气含量已经足以致命。在五分半时,大火达到了跳火点,窗户炸裂了。

实验结果和鲍尔对警方的说法完全吻合,再加上一些其他的物证,都说明鲍尔和火灾无关。

(4)真像大白

但是,这起火灾中的关键问题并未得到解决。如果这场火灾只是意外,那么客厅的地板上为什么会发现汽油呢?

而在警方所提取的一些地毯,地毯填料和报纸的样本上面都没有汽油的痕迹,只有木地板上有,这就让人有些难以理解。如果汽油是失火的原因,那么地板上有汽油,其他东西上怎么连一点汽油也没有呢?

鲍尔的辩护团聘请了全国闻名的燃烧方面的专家约翰来帮助弄清事实的真相。

约翰通过原子吸收光谱仪,对提取的硬木地板样本再次进行了试验。这是一种检测金属在溶液中的浓度的方法。

约翰需要研究溶液在火焰中是如何被吸收的,他在把木地板放到酸液中进行溶解,被吸收的光的数量和溶液中存在的元素的浓度应该是成正比的。

结果,约翰在溶液中找到了铅元素。也就是说,鲍尔家的木地板上发现的是含铅的汽油。

这一发现让人感到非常的困惑,因为含铅汽油早在15年前就已经停止出售了。

约翰对鲍尔家的地板分析后说:“我看到的许多质量低劣的房子都是在70年代初建的,当时的承包商经常会偷工减料。木地板承包商经常使用汽油作为稀释剂,以便清漆更好地附着在木地板上。这比使用高品质的稀释剂更便宜。在硬木地板表面使用汽油,这是他们的一贯做法,我相信这就是汽油的来源。”

最后一个谜题总算揭开了。约翰对鲍尔家地板的分析解释了为什么地板上会发现汽油。

约翰认为,火灾调查要在可靠性方面达到其他法医科学的先进水平,显然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法医的也对大火燃烧进行了检测,他们进行了模拟着火实验。

实验发现,香烟掉在聚亚安酯沙发上之后会慢慢地闷烧。但是,火柴落在同样的面料上之后就会爆出火焰。

实验表明,鲍尔证词中的另一个方面也是正确的。当他往火上倒水的时候,火势更大了。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聚亚安酯可以融化,当你倒水的时候,它就会像油一样窜出火苗。而一般人是不知道聚亚安酯的这一特性的。

检控官得知这一情况后,从生产厂家那里找来了和鲍尔家的沙发完全相同的纤维材料进行测试。

伍德探员从布料上切下了4英寸见方的一块布料,然后把点燃的火柴丢在上面,布料马上就着了。伍德探员这时发现,自己经手的这个案子出现了一个重大的错误。

至于在鲍尔家客厅的地板上出现的泼洒痕迹应该只是正常磨损造成的结果。地毯上经常有人走动的话会使地毯变薄,这样一来,外来的热量就会很快从磨损的地毯传到下面的地板上去。

在这些无可辩驳的证据面前,检控官针对鲍尔提出的各项指控都不攻自破。

在警察行业,有些人因为钱会按照收买他的人希望的说法去说。但是,专家却不是这类人。他们不会违背自己的良心说话。实验结果是什么样,他们就会怎么说。

在这个案件中,调查人员并没有什么恶意,他们很敬业,不是故意要指控鲍尔,认为他谋杀了自己的父母。他们只是根据自己多年的工作经验,认为这是一起纵火案。只能说是他们的习惯性思维压倒了逻辑和科学,幸好在这个案子里,逻辑和科学最终取得了胜利。

而在鲍尔的辩护团竭尽全力的弄清事实的真相时,鲍尔一直被关在监狱里。真相大白的时候,他已经在监狱里度过了十个月的时间,并且随时有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而被处死的可能。

鲍尔在监狱里度过了十个月,这段时间他永远都拿不回来了。这10个月,他本来应该在哀悼他的父母,却没料到还要为自己的生命而抗争。

在回忆那段岁月时,鲍尔说:“有一段时间,我都不敢看我父母的照片。我脑子里总是会浮现那场大火,还有那段在监狱里的日子,有时候,我自己都忍不住觉得自己好像真的犯了罪一样。”

消防员史蒂夫在这一案件中起到关键作用,他追求真理的执着和敢于说出真相的勇气得到了其他火灾调查人员的认可,国际纵火调查人员协会授予他“年度最佳调查员”的称号,因为他敢于迎难而上,在巨大的压力面前,敢于站出来说出自己的正确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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