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汉五凤三年(公元前54年),淮南王刘贤密谋谋反,却被下属告发,当朝皇帝盛怒之下严令酷吏查办。王刘贤被迫自杀,而往日与他关系甚密的江都王刘瑾也顿感末日来临,他知当今皇帝手段毒辣,说一不二,早对各诸侯王虎视眈眈,只想尽早一个个的除去,现在有这样的罪名正好趁此机会一并铲除。
由此,江都王知自己万无生还理由,一念之下就在一个深夜悬梁自尽,他只望自己的死能让皇帝消除怒气放过他的家人。却不知,皇帝听闻江都王自尽,更以为江都王也有罪在身,乃是畏罪自杀,并不因此收手,仍旧降一道圣旨,查没江都王府所有财产,撤去封国。
江都王自尽那晚,他唯一的一个宠妃生下一女,可怜他连一眼都没看到,更可怜那陈姓宠妃在知道江都王自尽后悲伤过度,没几天就追随江都王而去,只剩下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
当整个王府沉浸在悲伤中时,皇帝的圣旨到达,这彻底将王府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王府主仆上下悉数被赶出王府,江都王的妃妾门客和仆人各自逃命,只剩下几个忠心的跟着王府里的一个老王妃——江都王的母亲窦老王妃,住进了一个已废弃的破旧老宅里,战战兢兢地过着日子。
窦老王妃来自京城的窦氏家族,窦氏家族自先朝文帝那朝窦皇后开始,到现在出过高官皇后王妃无数,如今虽没有前几朝那么风光,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自王府遭此大难后,窦老王妃就一直在使力想让自己娘家人在皇帝面前说情,但可惜窦老王妃出自窦氏家族的偏房,自己的父母也都离世,现今的都不是至亲,只会明哲保身,不愿冒风险为江都王去触怒龙颜。但毕竟是一个家族,虽然说情不行,暗中救济点钱物还是会的。
就这样,窦老王妃长叹一声,忍着老来失子的悲痛,担负起了照顾王府最后一点血脉的责任。她看着还不知世事的孙女那张小脸蛋,眼睛里瞬间蓄满了眼泪,只是她终究没让眼泪掉下来。
“我的儿,你就叫无忧吧。”
名字有了,可是小翁主却没有奶水喝,于是老王妃命府里的管家立刻找个奶娘来。
王府的管家顾之春紧攥着手里的一点点钱,四处寻找着,忽然看到一个妇人跪在街边,旁边放着个“卖身葬夫”的木牌,他摇摇头叹口气,然后想走开,忽然,他像是发现什么,连忙走上前。
“这位妇人,你可是刚生过孩子?”
妇人听到问话,低垂的头抬起来,露出一张憔悴灰色的脸。妇人的脸和身体极消瘦,胸前却涨鼓的异常。
“是的,大爷!”她回答着,声音嘶哑。
“这就好,我总算找到了!”顾管家脸上露出点喜色,不过很快意识到不妥,马上克制住,他看了看妇人身旁。
“那你的孩子呢?”
妇人没回答,却嚎啕大哭起来。顾管家有点不知所措,忽然,他看到妇人面前用破布盖着的那具显然是她丈夫的尸体旁还有个小小的包裹,他顿时就明白了,不由长叹一声。
“我刚出生的孩子得了重病,跟着我那丈夫一起去了。”妇人总算止住哭,告诉了顾管家他已经知道的答案。
“这位妇人请节哀顺变,你自己的身体要当心。”顾管家叹完气后说了句宽慰的话,不过他很快想起自己的要事,马上就把妇人的遭遇放到一边。王府连着遭遇了劫难,他已经习惯了不幸,也只能学着用麻木去看待一切不幸,不然怎么办。
“这位妇人怎么称呼?”
“夫家姓赵,大爷!”妇人低着头回答。
“哦,是这样的,我家府上要个奶娘,不知妇人可否愿意跟我进府?不知妇人你要什么要求?”顾管家没把自己王府管家的身份抖出来,此一时彼一时,落难的王府怕是比普通人家更要缩着脖子过日子的。
“我只求能好好葬了我的夫和小女,其他的只求我和小儿能有口饭吃就够了。”妇人说着,一只手往身后伸去,然后就扯出一个五六岁的男孩来,男孩面黄肌瘦,一身破烂的衣服。只是一双眼睛又黑又亮。
顾管家看到男孩一愣,他原以为这妇人死了丈夫女儿就剩一个人了,没想到还有个儿子,这多个人就多张口吃饭,顾管家站在原地犹豫起来,如今王府剩下的这几口人就靠着老王妃的体己还有她娘家的一点救济过日子,可也经常是捉襟见肘的,每分钱都要数着花。现在这妇人还拖着一个孩子。唉!小翁主要有个奶娘,这是逃不了的,只是再多出一张口就有点不妥。想到这,顾管家就开始动步要去别处找了。
那妇人看到顾管家的动作,突然往前跪几步。
“大爷留步,我看着大爷是个好人,想必府上也是个好人的地方,我虽挂着卖身的牌也不能挑什么,只是,我想着大爷是满意我的,但就是嫌我带了个孩子,大爷,只要你愿意留下我和我的孩子,我会拼了命为府上做事的,不会让府上为我的孩子白花饭钱的,求求你了,大爷,我什么都会干的,真的,求你了,大爷!”妇人满脸泪水的说着,能为自己和孩子找个好去处,她一定是要拼命的。
“这个,我想想!”顾管家听了妇人的这几句话就停了步,说实话,他的心是动了,这妇人的话打动了他,是啊,那妇人不光可以做小翁主的奶娘,还可以做府里打杂的。现在府里的婢女就一二个,府里上下的粗话细活都要干,要照顾老王妃,还要照顾小翁主,尤其是小翁主,因为没有奶娘喂奶,只能靠熬米粥来喂,可米粥一会就饿,小翁主一饿就哭,简直把那两个婢女弄得焦头烂额,再不找个奶娘回去,怕是顶不住了。
“好吧,那就这样吧,我马上去府上把人找来,替你安葬了丈夫和女儿,然后你就马上跟着我回府。”顾管家用力点点头,然后就急急的往回跑,说是找人,其实是把府上的厨子和门童找来,除此之外也没人了。
听到顾管家的话,妇人满是哀伤的脸上也露出点喜悦,她想着自己和儿子总算有了个着落,总算不至于会落到一个可怕的去处。她抱着儿子,心里不再那么飘忽。只是看着丈夫和女儿的尸体又满是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