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来欧非卿也是如履薄冰的侍奉着新皇帝。一朝天子一朝臣,历来都是如此。原本史高和岳丈和他是先皇钦点的辅政大臣,新皇帝开始倒也是能听他们的。但皇帝很快亲信了中书令石显、宏弓等一众宦官,那石显一得势,立刻跋扈起来,瞒上欺下,一手遮盖了朝廷。
他的岳丈萧望之,虽称一代名儒却是迂腐透顶,这种时候还看不清形势,先是上书说反对宦官专权,因此,得罪了石显一流,之后又弹劾史高、许章等,这又得罪了外戚。
“岳丈,皇帝在做太子时就流露过宦官无家无子女可信赖,如今,皇帝就是这样做的,你虽看不惯可也不能和他们硬碰硬啊,你这一上书一弹劾不是给自己四处数敌吗?到时你不就寡不敌众?据闻那石显是报复心极强的,得罪他的人他必是要对付的。”欧非卿心里是恼火异常,自己是萧望之的得意孙婿,自然就让人以为这翁婿是一伙的,于是,无端端给自己树了很多敌人,朝廷百官都是见风使舵者,魏丞相已死,萧太傅又是一身麻烦,欧非卿的这两个在别人眼里的大靠山都已轰然倒塌,于是,百官见了欧非卿也远没有以前那般恭敬和客气。
“哼,身为先帝的辅政大臣,一定是以大汉江山为重,怎么能只顾自己的安危而苟且偷生,同流合污?”无奈岳丈的迂腐已根深蒂固,欧非卿的话根本不入耳,反而引来他的一通严厉责骂。
“你若害怕自己的小命被我得罪,你大可以和我划清界限,从此不登我萧府的门,我萧某不会有半丝惋惜,就当没有过你这个孙婿!”
欧非卿气得脸色惨白,却只是淡淡一笑后行礼告退。
“哼!二十七年来我还不知道害怕是什么滋味!”
很快欧非卿的话应验。石显找了两个和萧望之也不和的官员,上书诬告萧望之搞阴谋想离间皇帝和外戚等百官的关系,想以此孤立皇帝来让自己一人得宠。接着那些被萧望之得罪的人都开始在皇帝面前陈述萧的不是,皇帝耳朵一热,又一软,即刻下旨批复将萧望之逮捕入狱彻查。这一入了狱就成了石显的掌上鸡蛋,要捏碎只是时间长短的关系了,他用尽酷刑逼迫萧望之承认罪行。
“我这一生做过皇帝的老师,也做过将军,教出的学生更是不计其数,如今七十岁了却还要受牢狱之辱,我再活在这世上,实在是太卑下了!”谁知萧望之一念下自己自尽了。
闻知消息,欧非卿倒真是有点愕然。而那欧夫人萧婼玮是哭得昏过去,府里下人连忙去请了郎中。郎中一来一搭脉,却满脸堆笑。
“恭喜夫人,你是有喜了,不过,夫人也切不可太过哀伤,那要真伤了胎气倒是麻烦的!”
郎中的话一出,欧夫人脸煞得惨白,反倒把失去祖父的哀伤给忘了。那眼中是极度的恐惧。
然而,当郎中向欧非卿道喜时,他却是一脸的开心,还吩咐呆立一旁的陈延准备银子打赏。
“好啊,我们欧家有后了,这下娘的心愿该了了!”欧非卿神态自若的开心着,等欧夫人身体稍好点就带着她一起去拜过母亲。
“娘,你一直盼望着有大胖孙子抱,现在你的儿媳有了身孕,不久你就可以真的抱到孙子了,你开心吗?”欧非卿轻柔的说着话,那坐在上面的欧母却傻乎乎的笑着,也不知是不是听懂了儿子的话。
底下的欧夫人一阵阵的冒冷汗,心里一会是恐慌,一会是无奈,一会是侥幸。
“延,我害怕,你说他会不知道吗?我从没和他有过夫妻之实,他那么聪明的人会不懂?”欧夫人紧抱着陈延,身体阵阵发冷。
“小姐,不要怕,他装糊涂,我们也装糊涂,现在你只管好生养胎,其他的事别去管。好吗?”陈延温柔的劝着身边人,但其实他的心早就不受他控制了。他比谁都了解欧非卿,了解他的诡异。但他也摸不透欧非卿的心意!唉,也许他对小姐说的话很对,别去管其他事,因为他和小姐根本管不了!现在他和小姐,包括他们那腹中的孩子全部被欧非卿掌握了,他要他们死,他们就得死,他要他们活,他们就得活。
或许不该让孩子出来也过这惶恐的人生,可他下不了狠心让小姐打胎,同时他们也都做不了这个事情了。
欧非卿现在对欧夫人很上心,每天要关问着身体如何。而以前,从来都是冷漠的。
陈延被心事折磨得有点度日如年,夜不能寐,日不能安。
好在另外有件很重要的事发生了,也就分了点他的心思。
那天,欧府的门被敲响,打开一看,是几个乞丐,陈延想起自己之前的托付。
“陈管家,人可是我们等到了,可是,眼看着是没几口气了,人都瘦得不成样了,现在在我们那窝里瘫着呢,你还是过去看看吧!”
皇帝得知萧望之自尽的消息后,有点心疼了,多年的师生之情浮上心头,找来石显问罪,石显鼓动一张巧嘴,把自己推得干干净净。人是皇帝下令抓的,死也是自己死的,所以皇帝是抓不了石显的错,或者也是不想抓自己宠臣的错。于是,就下令厚葬萧望之,又封赏了下萧的儿子。
一个老师死了,皇帝倒不免看重起另一个老师欧非卿来。而那石显因为逼了萧望之自尽,虽心里高兴了,但也知萧望之的那班朋友和儒生学生对他是气愤不已,为免遭太多民愤,石显倒也放低姿态,对萧望之的人开始讨好起来,也在皇帝面前时而说说欧非卿的好话。
初元二年,皇帝封嫡长子皇后之子刘骜为太子,同月,封原太子少傅欧非卿为太子太傅,教授太子学业。
未多时,又令宫中未满十岁的皇子都可伴读,其中如有公主求读,也可。很快就有本朝的馆陶公主、先朝的长恩公主出现在皇宫的书苑中。太子和其他皇子在正室端坐,公主们坐在侧室,边上挂着拖地的帷幔。欧太傅时而在两个室内走动着。
往往欧太傅总是先放了太子和皇子,把公主们又留下来一会儿教点课。
玲珑出了书苑往自己的宫中走去,钗玉和晴昕跟在后面,提着公主上课需用的书和笔。从书苑到清心居是一段不短的路,还要经过一个僻静的长巷。
“哈哈,终于让我逮着你了!”突然从长巷一侧跳出一伙人,把玲珑她们都吓到了。
定下神后一看,却是太子和他的那些个跟班太监。
“太子殿下!”玲珑她们行了个礼。
太子走近玲珑,“你还认得我吗?”
“我当然认得,你是太子殿下啊!”玲珑有点惊讶。
“我是说我这张脸,我脸上的这几条印子!”太子的话很是恶狠狠的。“你给我好好看看!”
太子的脸几乎贴到玲珑的脸了,她不由得直往后退,但也是看清了太子脸上那很浅的几条印子。
“看清了吗?那就是你做的好事!别给我摆一副无辜的脸色,你可别说你已经忘了,你那天在西园子里用花扎了我的脸!”太子的脸更加狰狞,玲珑脸上的迷茫更惹怒他。
玲珑真的是有点忘了,那初到皇宫时的短暂一瞥,那不经意的随手一挥,在她匆匆跑走前,她并没有把那个男孩的面貌刻在心里。而在这之后,她再没进去过,因为,不久后,那园子的门都被锁死,那园子也被荒废了。
“那是太子你吗?”
“哼,想起来了?”
“可是,太子,那时,我年幼无知,而且我也不是有意的,请太子原谅我!”玲珑低下了头。
“哈,说一句不是有意的就放过你吗?哼,没这么便宜!”太子挥挥手,“一报还一报,你扎伤了我的脸,我也同样的扎伤你的脸!”
“不要太子!请饶过公主吧!你怎么罚公主都可以,就是别扎公主的脸,太子,求你了!”钗玉和晴昕慌得连忙跪下来不停磕头。
“小澄子,把那花给我拿过来!”太子一喊,一个太监手里拿着束花走近,那花红得很艳丽。玲珑一看,记忆的门全部打开。看着一步步拿着花走向她的太子,玲珑恐惧起来。
“我已经和你道歉了,你还要怎么样?”玲珑大喊了一声,她已经放低了姿态认错。
“哼,道歉有什么用?根本解不了我的气!”太子挥挥手,“把她给我拉住,别让她跑了。”
那叫小澄子的太监第一个上来,一把抓住玲珑的胳膊,一边用恶狠狠的目光看着玲珑,玲珑见他敢抓她的胳膊,伸出另一只手就打了他一记耳光。
“你竟然敢抓我?快放开我!”玲珑边喊边挣扎着。跪着的钗玉和晴昕想上来帮忙,可另外的太监早拦住了她们。
“啪!”空气中传来一声很响亮的声音,那是小澄子狠狠甩了玲珑一记耳光,一个幼小的女孩子哪经得住男人的手劲,玲珑晃了几晃差点要昏倒,那小澄子用力攥住她的胳膊。
“哼,一个来路不正的假公主也竟然敢欺到我们太子头上,真当我们这些身边人都是没用吃干饭的吗?成泯,还傻站着干什么,赶紧来抓住她,没听见太子的吩咐吗?”小澄子咬牙切齿的说着,被叫到的太监也上来了。一左一右紧紧挟制了还头昏昏的玲珑。
太子手里拿着花,花的边沿上全是锋利的刺。眼看那花就要碰向玲珑那白嫩如透明的肌肤。她的眼睛里发出了绝望的恐惧,她惊慌的尖叫起来。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这就要怪你自己来错了地方!”太子脸上没有一点怜惜之情。“你也不该这么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