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酒瓶乱扔着，伏特加，两瓶，白兰地，小瓶的若干……
这不是要命吗？
梨蓉喊着米白的名字，没人回应。
惊慌失策的梨蓉试探着推开了洗手间的门，她看到米白躺在冰冷的地上，已经吐的淅沥哗啦不省人事了。
人昏迷着，醒不过来，任梨蓉怎么拍打她的脸，她就是醒不过来。
梨蓉咬着嘴唇，心慌的要命。
怎么办？
寻思了一会儿，梨蓉决定先把她弄到床上去。
不顾米白身上满身的污渍，梨蓉架起了她。
沉的要命，就跟死人一样，梨蓉几乎拖不动她……
从洗手间到床，也就是不到十米的距离，但，梨蓉步步艰辛。
眼看着就要成功了，脚底下的空酒瓶却来捣乱，一个不稳，梨蓉连带着米白都摔到了地板上。
一声闷响，一阵突如其来的疼痛。
梨蓉一下子就颓了……
原来，她什么都干不好，连朋友都帮不上。
消极，消极的厉害。
没有高旭，她什么也不会……
这就是挫败感，来的毫无缘由。
下意识的，梨蓉就拿出了手机，现在无论她愿不愿意跟高旭说话，她也得打电话，也得说，他帮不了米白。
本来，她以为她可以的，所以在接到米白的电话以后，她没有通知高旭。
梨蓉第一次察觉到，其实，在这个世界里，她不懂的东西太多了，无论她如何努力，她还是如此的渺小。她就像一个刚出生的孩子，离开了母亲，什么也不会。毫无疑问，这个母亲的角色是高旭一直在充当的……
高旭接到梨蓉的电话，感到特别的意外，他和铃音正开车满城市的转悠着。他得找到米白，这孩子每次玩儿失踪，绝对就是出事儿了……
所以，梨蓉的电话打来，他直接就给挂了，他现在没心思跟她吵架，他要找到米白，他不能看她出事儿。
梨蓉的电话持续不断的拨过来，高旭火儿了，气愤的接通电话就破口大骂：“你丫催命啊？什么狗屁事儿，草蛋！”
梨蓉在电话的另一端一下给吓着了，她觉得，高旭又开始发疯了……
“说话啊，打了十几个电话，我现在接了你又不说话了，逗我玩儿啊？”
“我，我没事儿……”
“你！”高旭的火儿猛的给拱了起来，他找人找得要疯了，可梨蓉却还抓紧一切时间跟他逗闷子。
“是……是米白她出事儿了……”梨蓉潺潺微微的说着。
“什么？”高旭根本就反应不过来，米白？对啊，他不是一直在找米白吗？梨蓉怎么跟米白在一起？
“高旭……你快过来……米白……她……她醒不过来……”这个时候，梨蓉已经无心跟高旭争执了，身边躺着的那个女孩让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你在哪儿？”
“铃音，听话，在车里等我，我上去找米白姐姐，好不好？”高旭摸着孩子的脸颊，他要安慰她，这孩子的慌张不次于自己。
“不，我要跟你一起上去，米白姐姐到底怎么样了？”铃音抓着高旭，眼神飘忽不定。
“你留在车里，听见没有？”高旭板着脸，拉开了铃音拽着自己的手，关上了车门。
没办法，高旭实在是没办法。听了梨蓉的描述，高旭大概就能猜到是怎么回事儿了。
梨蓉说她醒不过来，那么，她一定是服食了LSD。他怎么能让铃音看到米白这种样子呢？他不能，他绝对不能。再没有什么比打破一个孩子的幻想更残忍的了……
电梯到达十三楼，发出了清脆的响声，高旭快步走向1304，进了门，他就傻了。
米白倒在地上。
其实，米白倒在地上并不可怕，若LSD服食的过多，她捣乱累了自然会昏睡过去。可，地上乱七八糟的一堆空酒瓶让他孬了。
迷幻剂加烈酒，她是真不想活了……
“高旭……”梨蓉看见高旭，眼泪就下来了……
“米白……我叫不醒米白……”
“我草……”梨蓉的声音让高旭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走到米白身边，能做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把手探到了米白的鼻子下面。他得确定，米白是不是死了……
还好，尽管呼吸很微弱，他还活着。
看着高旭凝重的脸色，梨蓉能确认，米白的情况比自己预想的还要糟糕。
刚要开口说话，高旭却打断了他，“你下楼，铃音在我车里，就算把她打晕，也把她带回家，马上！”
梨蓉空洞的打量着高旭，他的表情是那么的忧伤，他是如此的在乎米白。
“去啊，你听不见我说话啊？”高旭急了。
梨蓉看了高旭一眼，转身出了门。
高旭抱起米白，把他放到床上，满屋子的开始找糖。他得先给他一点儿糖，这能很好的维持他的生理机能。
谢天谢地，有咖啡的方糖，娘个天，他的老习惯没变，还是习惯用方糖服食LSD。
高旭剥掉糖块的外包装，把糖往米白的嘴里塞。可米白就是不张嘴。
草！高旭心急如焚，拿过杯子把方糖扔进去，倒上热水，不停的搅拌杯子里的液体。
快点，再快点……
等方糖化开，高旭喝了一口糖水，口对口的喂给米白，她的唇，很冷。
米白满身的酒味几乎能呛死人，高旭把糖水都给他喂下去，然后抱起她，上了电梯。
到达了酒店的大堂，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们。
高旭抱着米白直接到了服务总台，他办了退房的手续，而后，众目睽睽之下，或者说，众人毒辣的目光之下，他抱着她往车子的方向走去。
米白，你可别死，马上我就送你去医院。
车子里，铃音已经不见了，高旭长出了一口气，把米白放在副驾驶上，发动车子，拨通了梨蓉的手机。
电话一通，高旭等不及梨蓉说话就先开了口，“铃音你带走了吧？”
“嗯……是。”
“她怎么样？”
“被我打晕了。”
“行。你们路上注意安全。明天也别让她上学了，看着她，明白吗？”
“我知道了……米白……她怎么样了？”
“我正要送他去医院，不说了，挂了。”
梨蓉拿着手机，高旭的声音不见了，她木讷的收起电话，看着怀里的铃音，大脑一片空白。
对于高旭，我到底算什么呢？
梨蓉看着窗外，看着这个灯火漫天的都市，怎么只有我是孤身一个？
铃音是他的宝贝女儿。
离是他的知己。
米白是他认真的爱过的情人。
那么，我呢？我是什么？
除了身体的接触，我和他还有什么？
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
其实，仔细想想，就是这么简单。
一直都是我在说我离不开他，
一直都是我在摇尾乞怜，
一直都是我在犯贱……
高旭，你根本就不在乎我不需要我，是吧？
停下车子，高旭抱着米白以最快的速度前进着，直奔医院的急诊室。
“先生，您得先挂号。”值班护士看着这个像发了狂一样的男人，小声的说。她有点儿怕他。
“医生呢？我现在需要医生。”
高旭选择了一家外资医院，他们收钱看病，没有询问的习惯。
要不，明天的各大报纸头条就可以是米白吸毒的丑闻了。
“您好，有什么可以帮您的？”急诊室里的医生听到动静走了出来。
“她吸毒过量，而且还有可能酒精中毒。”
“推个车过来。”医生看着那值班护士，语气严厉。
“他还……”护士还想说流程的事情。
“救人要紧，手续的事情稍后再说。”
护士点了点头，赶紧从走廊里推来了车子。
高旭把米白平放上去，他发现自己的手在不停的哆嗦。
“他用了什么毒品？”医生让护士把米白推进急救室。自己进了急诊室开始戴帽子和口罩。
“一种制幻剂，LSD。”高旭摸着下巴，全是不安。
“酒喝了多少？”
“500毫升一瓶的伏特加两瓶，150或者200毫升的白兰地……三个或四个……”高旭努力的回忆着他到底看到了多少个空酒瓶。
“多长时间以前的事情？”
“我不知道，不能确定，但是……时间应该已经不短了……”
“他长期服食这种制幻剂吗？”
“是，但是戒掉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嗯……情况可能不太妙。”医生说着，往急救室走。
“请您一定费心，她不能死，不能死。我做过紧急处理，我有给他一些糖水……”高旭跟着医生，他现在什么也顾不得了，米白不能死去，他可以不再爱他，但他不能离开这个世界。
“请您在外面等。并且去前台办手续。”
高旭眼巴巴的看着米白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直到那扇大门无情的关闭。
“先生这边请。”刚刚的值班护士客气的开口，她可不想刺激他。
高旭麻木的填写着表格，麻木的交钱，麻木的办手续。
他的心思全在米白身上。
看到姓名那一栏，小护士抬头看了一眼高旭。怪不得刚刚看着那个女孩那么眼熟，是米白……
同性恋就已经够惊奇了，她还吸毒……
“请输入密码。”把自己的好奇心压制下去，护士耐心的提醒恍惚的高旭。
高旭什么都照办，他现在除了等待毫无办法，心急如焚。
他点上烟，却抬眼就看到了“NOSMOKING”的标致和小护士小心翼翼的视线。
识趣的走出医院的大门，高旭在绿化带的草坪边沿坐了下来。四月，夜风还是很凉，高旭不在乎，吹吹风好，吹吹风他可以冷静一下。
米白，你千万要走过这道生死劫。
我还要看你幸福呢……
你怎么那么傻，什么事情过不去呢？
“啊，你，就是你！”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护士跑了出来。“快进来。”
高旭猛的站起身来，“怎么样了？”
“救过来了，医生正找你呢！”
高旭长出了一口气，感谢老天……
“整个一黑色幽默。”医生摘下口罩，笑了。
“嗯？”高旭不明白。
“你去感谢那些毒贩子吧，她服食的制幻剂掺假的厉害。”
“啊？”
“确实是酒精中毒了，我给他洗了胃，估计一会儿就能醒过来了。”
高旭没说话，只感觉自己的脸湿润了。
“大男人哭什么？以后看好了她，这次是幸运，下次再这么搞就只能去见阎王爷了。”
高旭的手覆盖在了眼睛上，狂乱的心终于渐渐开始平静了……
“您请这边，她被转到511病房了。”
高旭跟着小护士在医院里穿行着，直到看见面色苍白的米白。
小护士带上了门，往楼下走去。
高旭拉出病床底下的凳子坐下，手攀上了米白毫无血色的脸颊，他修长的手指上上下下，感受着那细腻的肌肤。
我曾经如此的爱过你，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最干净的天使……
“高旭？”离的声音从电话的另一端传了出来。
“你在哪儿？”高旭靠在病房的过道里，看着雪白的墙壁。
“巴黎啊。怎么了？”
“马上回来！”
“你疯了？我明天有个很重要的音乐节。你出什么事儿了？”
“我没疯，也没出事儿。是米白。”高旭平静的说。
“什么？”电话另一头的离端着的杯子摔到了地上。
“他喝了烈酒还服食LSD，刚从阎王爷那里回来。”
“怎么可能？”离不敢相信，“我前天走的时候她还什么事儿都没有。”
“反正你回来就对了，你如果觉得音乐节更重要，那么，你把米白还给我吧。”高旭说着，挂断了电话。
离，你可别让我失望。
因为是你，我才会轻易的放米白走。
因为我相信你能给她，她所需要的东西，那种我所不具备的光亮和温暖。
离下了飞机就头昏脑胀的。夜里接到高旭的电话，他就订了最早的一班飞机往回赶。
米白，你个小混蛋，为了你，我是真要废了……
这话一点儿都不夸张，离推掉了早已决定的音乐节，baga全体跟着挨骂。经纪人气得跳脚。
他说，这次你要是真敢撂挑子，baga绝对死定了，你们惹得乱子还不够多吗？公司一定会雪藏你们。
离说，行，也别雪藏了，合约反正还剩半年，不行就直接解约……
经纪人无语，就那么默默的看着他离开。
自打米白退出了baga，他就预感到了乐队将会起风浪，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离想要放弃baga了……
回家，洗澡，换衣服，开车，直奔医院。
离一路上都恍恍忽忽的，缺觉缺的厉害。
脚步沉重的跨进电梯，离深吸了一口气，他得稳定自己的情绪，以便别见到米白的时候变成咆哮帝。她让他失望透了，她居然又开始服食迷幻剂。而且，这一次，差点儿连命都搭上。
推开病房的门，离吓了一跳。
米白和高旭一个躺着，一个坐着，两人都不说话，就是瞪着对方。
“斗鸡啊？”离拉出高旭身边的椅子，坐下了。
“你来了。”高旭无奈的看着离。
“我不来是鬼来了？”
“行，挺有精神的啊，小伙子。不过，你的对手不是我，跟她说话吧。”高旭指了指米白，“这个从醒过来就不亦乐乎的装哑巴呢。”
米白麻木的看着面前的俩人，不哭不笑不说话，就是那么空洞的看着。仿佛，这只是一种本能，没有其他的意义。
“你问问她到底怎么回事吧，我是无能为力了。”高旭说着站了起来，连续超过三十个小时没合眼的他，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他需要休息。
“你别开车回去了。”离拽住了高旭，很严肃认真的说。
刚刚停车的时候他就看到了高旭的车，以他现在这个状态，开回去非出事儿不可。
“没事儿，你好好看着米白就行了。铃音在我那里，你放心吧。”高旭笑了笑，拍拍离的肩膀，出去了。
“换衣服，回家。”离把带来的换洗衣物扔给了米白。
米白不动，只是在发呆。
“好话不说二遍，米白，换衣服，跟我回家，要不你就穿着病号服跟我走。”离站了起来，异常严肃。
米白还是不动。
离急了，掀开她的被子，就把她扛了起来。
他以为她至少会破口大骂，可，米白什么反应都没有。就像个丢了魂儿的驱壳，一动不动。任他摆布。
离开始发觉到，这一次，没那么简单了。米白是真受了什么刺激了。这刺激使她丢了神志，并且，几乎能夺走她的性命……
一路上，米白不开口，或者说，除了呼吸，她什么动静也没有。
活死人，大概就是这样了……
进了门，把米白扔在床上。离注意到了屋里的混乱。
地上的纸张，照片，岳婉茹留下的便条，都在第一时间钻进了他的眼睛里。
这事儿，是够米白崩溃的了，而且，是彻底的崩溃……
离点上了烟，他就那么注视着她，等她开口。
挂表滴答滴答的走着，可米白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她就维持着离把他扔在床上的姿势，半点儿都不变。
“米白。”离拉起了米白。“你是打算一辈子都这样吗？”声音温和。
米白像个没有骨头的软体动物，靠在离的身体上。
“回答我，是不是一辈子都要被这些前尘旧事纠缠？”离掰过了米白的脸，望进那双灰暗的眸子里。
他，没有得到答案。
“看来你是默认了。”离再一次点上了烟，“那你来个痛快的吧，我不是高旭，我不像他一样，觉得留个活死人有意思。”离说着，放开了米白，米白忽然失去支撑，又一次倒在了床上。
离看了米白一眼，转身进了厨房，出来的时候，他手里多了一把切水果的刀子。
“来吧，给你自己一刀。也别喝酒了，别嗑药了，这个才够快。”离说着，把刀子扔给了床上的米白。“这是你的选择，对吧？”
离的嘴角泛起了一丝笑意，他没说假的，他是真这么想的，这女孩需要解脱，既然她不想解决问题，那就解决自己吧。他看不了她现在的这个样子。都是受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