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我太计较一个中学生的话了,第二天一大早,我便整理好行装,准备去A中找那个陈睿科的班主任收拾他。
我满带士气跑到A中学,可是这间高中的构造也太复杂了一点吧,对于路痴的我来说,要认路实在是太困难了。我花了九牛二虎之力,问了好几个学生才找到了教师办公楼。
好不容易找到了高三(3)班班主任的办公室,正准备敲门进去,却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办公室里,正和办公室里的一位老师交谈。
我怔怔地看着那个女人,突然觉得有些呼吸急促了。她怎么会在这里?我屏住呼吸,站在门口偷听着他们的谈话。
“陈睿科同学其实还是挺聪明的,学习能力也很强。”那位老师温和地笑着说,“就是不够用功,还老是逃课。”
“这是我们家长管教不够严格,还希望你们老师能严厉地管管他。”她温和地笑着说。
她是为陈睿科而来的,她现在是陈睿科的妈妈,我才反应过来。她现在的笑容是那么地温柔,和我记忆中的不一样。
我记忆中的她,从来都不对我笑,从来都是非常讨厌我叫她妈妈。一直以来,我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我问爸爸,爸爸告诉我说,妈妈在生你的时候吃了很多苦,所以有些排斥你,你要多关心妈妈。
我问哥哥,哥哥告诉我说,傻丫头,妈妈怎么可能讨厌你呢?
其实,在那个家里面,虽然妈妈不喜欢我,但是我还是可以感到很幸福的。爸爸的工作很忙,但是还会把我当作掌上明珠来宠着,不仅给我充裕的物质,还时常给我许多惊喜。
而哥哥更加是对我疼爱有加,什么都让着我,还经常逗我开心。以前,哥哥很喜欢抱着吉他在我面前一边弹一边唱,他唱了几句就会叫我接下去唱。
可是我总是跟不上节奏,而且还老跑调,每当这时,哥哥就会狂笑,笑得眼泪都会流出来。即使是这样,哥哥叫我唱的时候,我还是会唱给他听,因为我想看到他开心地笑的样子。
本来这一切都应该这样一直幸福地持续下去的,但是到底是从哪里开始出错了呢?
应该是五年前吧,哥哥把那个女人带了回家,说他爱她,要娶她为妻。那时候我的第一反应就是生气,然后便是妒忌。疼爱我的哥哥怎么可以爱别人,我接受不了。
或许那是唯一的一次,我和妈妈是站在同一战线上的。
哥哥带回来的那个女人,是一个偏远小镇里的小学教师,是哥哥在大学期间下乡支教时认识的,哥哥甚至说要去那个小镇和她一起生活。
为了破坏他们的关系,妈妈使尽了手段,甚至以资助那所学校为条件,让学校以莫须有的罪名把那个女人撤职了。
我曾经也退过步,问她,难道不可以放弃那里的教师工作,来这里生活吗?请求她不要带走我最爱的哥哥。
但是她却说,那片土地养育了她,她要用她能够做的事情回报家乡。但是后来她却因为妈妈从中作梗被学校撤职了。我后来想起来,失去那份工作,她应该很难过。
后来,也不知道妈妈跟她说了什么,她竟然就默默地离开了,她离开之前来见过我,叫我把一封信转交给哥哥。
我收下了那封信,但是我却没有交给哥哥,而是偷偷地藏了起来。或许,我应该早些把那封信拿给哥哥看,或者干脆把信扔掉。
已经记不清楚那天哥哥是进我的房间找什么东西,只记得那天我走进房间时,见到他怔怔地看着那封信,他抬起头,眼睛里是含着泪水的,他冷冷地对我说:“苏欣欣,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
那也是哥哥离家出走之前,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对啊,我怎么可以这么自私,我明明知道哥哥心爱的女人要走了,却不告诉他,明明知道妈妈对他心爱的女人做了那么多坏事,却都不帮他。
为什么呢?因为我不愿意和别人分享哥哥,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我想讨好妈妈。
哥哥的离开,已经让那个家变得死寂了许多。有很多次,我都后悔自己为什么不拆开那封信来看一看,也许看过了,就可以知道哥哥可能会去什么地方了。他一定是去找那个女人了。
让家里那些幸福泡沫破灭的最终一击,应该四年前是爸爸的公司破产吧。我一直以为是家里最强支柱的人,却在那一刻崩塌了。
当我收到爸爸自杀的消息时,我还在教室上着课,那天课间的时候才刚刚和杨嘉怡分享我前一天晚上下载的新歌,那天早上去上学的路上,还和钟梓霖躲在公园的小树林里甜蜜地亲吻。
“这位小姐,你在这里做什么?”身后突然有人叫我,吓得我立刻躲到一边,也不知道办公室里的人有没有看到我。
我有些慌张地笑笑,说:“我来找人的,但是好像走错地方了,不好意思啊。”说完,我遍匆匆忙忙地逃离了那栋教师办公楼。
走在大街上,我觉得自己的世界好像都是阴霾,可是阳光分明在刺痛着我的眼睛。
如果不是因为爸爸去世,我可能就不会那么快知道事情的真相。一切都来得太快了,像一场突然袭来的暴风雨,毫无征兆,打得我措手不及。
爸爸的遗书里只写了几行字:“欣欣,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的妈妈。”
在知道那个真相之前,我一直在讨她的欢心,从来不敢对她撒娇,也不敢对她耍小脾气。她再婚举行婚礼的那一天,是我唯一一次对她发脾气。
但她的每一句话都深深地刺痛着我的心,“你只不过是你爸爸和那个狐狸精的女儿,你凭什么干涉我?”
“因为你,我的前半段人生已经够糟糕了,你还想来干涉我接下来的人生吗?”
她的话也让我终于明白,她为什么不疼爱我。爸爸以前对我说的那些理由全部都是谎言,真相是,我根本就不是她的女儿。
她说,我越大越像我的生母,每看多我一眼,对我的恨就多一分。
或许是我对她的爱太过于偏执了,以至于她那么残忍地对我说出了真相,我在好长的一段时间都不愿意相信那个事实。
在她的婚礼过后,我还去找过她好几次,求她原谅我,我不应该破坏她的婚礼。
“妈妈,我错了,原谅我好吗?我的家人只剩下你了。”我卑微地哭着,几乎是跪下来求她了,但她依旧残忍地推开了我,骂道:“在我眼里,你从来就不是我的家人,我希望你可以立刻滚出我的世界。”
甚至有好长的一段时间,我都在恨着自己,为什么不是她的亲生女儿,我为什么是其他人的女儿。
至于我的亲生母亲,我却一点都没有想要去找过,我不想也不敢去了解她是一个怎样的人,我害怕如果我知道她是一个坏女人,我会更加难过,更加恨她。但是,假如她是一个很温柔的女人呢?或许她也会爱我。
那一年,是我人生最大的转折点,是我从公主堕落成贫民的一年。我原本过着让大家都羡慕不已的富足生活,有着原本可以念很好的大学的成绩。但是就因为家里没落,瞬间失去了一切。
如果不是有杨嘉怡和钟梓霖陪,我可能就没办法度过那一段时间了吧。从一个那么骄傲的公主堕落成为一个贫民,为了生活去做一些以前从未预想过的工作。
“苏欣欣。”一个男人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回过头去看,只见一个猥琐的男人笑容满面地向我走过来,他兴奋地说道:“苏欣欣,还真是你啊!”
怎么形容他此时的笑容呢?我想起老家里很流行的一种形容笑容的说法,就是想煮熟了的狗头一样。他见我满脸疑惑的样子,便说道:“我是林子浩啊!你高中同学啊!”
高中同学?我皱紧了眉头回忆着,我高中的岁月里,好像就只有杨嘉怡和,钟梓霖。说不清楚什么原因,我的个性明明不是孤僻的,但我的朋友却很少。
到毕业的那天,还有许多没来得及认识的同班同学,有些勉强只知道名字,但是也很快忘记了,突然间跑出个混蛋男说是我高中同学,还真是没办法回忆起来。
“怎么没和男朋友一起逛街啊?”他依然是猥琐地笑着。
“他……”差一点,我就脱口而出,说他在南京,以前别人问,怎么没和男朋友一起啊,都是这样答的啊。我的心却瞬间被打落了谷底,我淡淡地答道:“我没有男朋友!”
林子浩听了笑得更加灿烂了,总感觉他的笑充斥着嘲讽,他说着:“哈哈!这么巧啊!我也是单身耶!既然大家都是单身,就一起去酒吧喝酒吧!”
我想,我是败给他了,他还真是不会看人的脸色说话,正好碰上心情差,想放纵一下自己,于是我便答应了他:“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