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到叶子汐住的小区时,见到叶子汐正推着婴儿车,在小区的公园里散着步。我走到她的面前,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只得直直地看着她。
她看着我怔了好一会儿,才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你一定是知道哥哥的下落的,对吧?”我微微地皱着眉头,看着她问道。“过去的五年里,我一直想象着,哥哥是和你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他没有回来找我,可能是还在生气。”
“但是,事实上,他却不在你的身边,可能过着不幸福的生活。”我轻轻地说着,看着叶子汐的脸轻微地抽动着,看得出来,她对哥哥还是有一丝的留恋。
“欣欣,我只是不知道该怎样跟你讲,时隔四年,本来一切的悲伤都该被时间冲淡。”叶子汐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哀伤的神情,她用轻柔的声音说着,“但是你到现在为止,都还不知道那个事实,如果现在才告诉你,该有多残忍。”
叶子汐的话,让我心里不祥的预感更加强烈起来,她说这样的话是想要表达什么?有什么残忍的事实是我不知道的?我只是想知道哥哥的消息而已。
“最后一次见他,是四年前的一个晚上,吹着微凉的风,但是凉风却好像有种刺心的痛。”叶子汐苦笑了一下,轻轻地说着,“那种感觉本来已经渐渐地淡忘了,但是半年前,那个人突然来找我,让我又记起了那种感觉。”
“这些,和哥哥有关吗?”我有些不安地问着,看着她眼里的悲伤,我有种好像快要窒息的感觉。“你不要带着这样的表情跟我说话,好吗?我觉得有些害怕。”
“是吗?因为那一个晚上,我也度过了一段漫长而可怕的时间。”叶子汐苦涩地笑了一下,说道。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了过来,温柔地对叶子汐说道:“子汐,怎么还不回屋里?天都快黑了。”
叶子汐露出了浅浅的笑容,轻轻地说道:“我带宝宝出来散散步。”
“这位是?”那个男人看了看我,又转头问叶子汐。
“是一个朋友。”叶子汐轻轻地笑了一下,说道:“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工作完成了就早点回来咯,想你和宝宝了嘛!”那个男人温柔地说着,还弯下了腰,逗着婴儿车里的小宝宝,说着:“宝宝,你想爸爸没有啊!”
看着他们一家三口温馨的样子,我站在一边不禁觉得有些尴尬了,叶子汐的老公本来想叫我进屋坐,但是叶子汐却笑说:“她还有事要忙,很快就要回去了,你先带宝宝回屋去吧!”
那个男人温柔地亲了一下叶子汐的额头,说了一声“好”,便推着婴儿车回去了。
叶子汐见她的老公走远,才转身对我露出尴尬的神情,轻轻地说着:“对不起,我现在的生活很平静,也很幸福,所以……我不想被过去打扰了。”
“我能够理解。”我扯了一下嘴角,挤出一丝笑容,如果让她的老公知道,我来找叶子汐,是为了问她前男友的事情,应该也不好吧。
叶子汐从她的手提包里,拿出了纸和笔,写了一行地址,递给了我,脸上带着些许愁容,说:“这是你哥哥的所在地址,我想你看了,会明白的,解释的话,我也没办法再说,也请你要理解我的心情。”
叶子汐说完,便转身回去了,我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她单薄的背影,怎么会有莫名的感伤?
我低头看了一眼那张纸上的地址,L区忠华北路32号……忠华墓园,忠华墓园四个字蹦入我的眼里时,我突然有种晕眩的感觉。
哥哥怎么可能在墓园里,他在那里负责打理墓园吗?一个年轻帅气的小伙子打理墓园,不是太可惜了吗?
我笑着,但是心里却惶恐了起来,手也有些抖了起来,只觉得头脑一片空白。我跑到叶子汐家门口,疯狂地拍着她家的门。
她怎么可以就这样跑掉?什么叫“解释的话没办法再说”,不解释清楚是想要把我逼疯掉吗?
来开门的人是叶子汐的老公,他一打开门,我也顾不上他疑惑的神情,便冲进屋子里,找到叶子汐。
“我哥在墓园里做什么?”我拉住她紧张问道,而她只是沉默不语,垂下来眼眸。
“他,死了?”我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心里是多么地希望她给我一个否定的答案,但是,她沉默了许久,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的心顿时跌入谷底,整个人无力地瘫坐在地上,突然又想要大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可是眼泪却一直流着。
叶子汐说最后一次见到哥哥,是在四年前,也就是说,哥哥在四年前就已经死了吗?怎么可能,我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可能。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哥哥墓前,我怔怔地看着嵌在墓碑上的照片,脑海里嗡嗡作响,好像一直闪过哥哥的笑颜。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微凉的风吹得周围的树叶沙沙作响,这里真的好荒凉,哥哥却一个人在这里孤独地躺了四年。而我在过去四年里,都做过什么?
叶子汐说,哥哥是因为车祸去世的,是因为肇事逃逸事件。警察是从哥哥身上找到了写有叶子汐的住址的纸条,他们便第一时间联系了叶子汐。
我想哥哥一定是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叶子汐的住址,他一定是激动地想要马上见到她,但是却在路上发生了车祸。
如果我当初和哥哥站在同一战线,而不是跟着妈妈反对他和叶子汐在一起,或许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其实,我才是害死哥哥的元凶。
“哥哥,你原谅我吗?连我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破坏哥哥和叶子汐的幸福的我,哥哥一个人躺在这冰冷的地方,却一无所知的我,通通都不能被原谅。
突然间,一个温暖怀抱从背后抱住了我,只听见他在我耳边轻轻地说着:“不能被原谅的人是我。”
是尹默辰的声音,而我此时已经泣不成声,如果哥哥在世界的某一个地方活着就好了,就算再也见不到他也好,让我知道他在世界的某一个地方过得很幸福,如果那样就好了。
而尹默辰一直在我耳边轻轻地说着:“对不起。”
“一切都是我的错,你知道吗?”我用沙哑地声音,哽咽着说:“如果我不存在就好了,如果我从来没有来过这个世界,就好了。”
如果我是不存在的,妈妈或许就会接纳叶子汐,哥哥或许就会幸福地生活着。我是给那个家带来不幸的源头。
想到这些,我的心就抽搐着痛。尹默辰面对着我,双手扶住我的肩膀,看着我说道:“不是你的错,怎么可能是你的错?”
“就是我的错,我是第三者的女儿,是破坏那个家庭的源头,是我的存在让那个家庭变得不幸。”我疯了一般哭喊着。
“是我的错,我才是凶手,是我杀了你的哥哥。”尹默辰的一句话让我瞬间镇静了下来,我用泪眼怔怔地看着他,只见他紧皱着眉头,紧绷着的脸流露出让人心碎的悲伤,“是我开车撞了你的哥哥,我才是不能被原谅的凶手。”
我怔怔地看了他好久,才一把将他推开,一边流泪一边笑着,说道:“你骗我,你说要当我的哥哥,代替他……”
我突然醒悟过来,尹默辰一直以来对我说的那些话其中的含义,他说,要代替哥哥疼我,他说,“如果你的哥哥因为我去世了,你会原谅我吗?”是因为这样,他才会一直关心我吗?
“因为我肇事逃逸,他才会去世的,我才是那个不可饶恕的人,不仅没有保护好自己心爱的人,还害死了你那么爱的哥哥。”尹默辰轻轻地说着。
我看着他,向后退了几步,我才开始想要依赖眼前这个人,才开始觉得他是可以给我带来温暖的哥哥,怎么会?
“对不起。”尹默辰紧皱着眉头,看着我说着。
我的眼泪一直不住地流着,问着他:“你一直知道事情的真相,才可以接近我的,对吗?”
“你曾经问过我,如果哥哥因为你去世了,我会不会原谅你,但是怎么办?我根本没有原谅你的权力,因为我自己就是一个不能被原谅的人。”
“但是你为什么要让我一直蒙在鼓里?像个傻子一样蒙在鼓里。”我捂着抽搐着的心,对他吼道,他想要走近我的身边,而我却将他喝住了:“不要靠近我,不要靠近我。”
尹默辰立刻停住了脚步,只是带着一脸愧疚的愁容,站在我的面前。为什么他一直隐瞒着真相,还要以哥哥的身份关心着我?是因为愧疚吗?
回到出租屋后,我便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我之前说过会努力原谅尹默辰的话,现在真的成了笑话,我不是无法原谅他,我是无法原谅自己。
但是,即使尹默辰一开始就把事实告诉了我,那又如何呢?也改变不了哥哥已经离开的事实,我的自责和痛苦也不会有一丝减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