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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寻梦

等到距离的界限逐渐不再明朗的时候,尹艺赏才从唐诗的死亡中抽出神来,眼神还是悲伤带着一种不可被否定的内疚,她望着同自己并肩站在家门口的陆景滕,有丝丝地诧异,不禁说道:“那我先进去了,谢谢你。”

抬头,看到了二楼窗户边有人探出头来。陆景滕定睛看了看,在心底若有所思地“哦”了声。那个妇女应该就是接电话的那位,是照顾尹艺赏的人吧。

“嗯,我有些事想要征求你家人的意见。”这话很快略过,陆景滕侧身从半开着门的间隙中轻松进入房内。没有半点的不自然,比起在这里寄居了很长时间的尹艺赏,似乎他比她还要来的熟悉与亲密。

常常,尹艺赏搞不懂陆景滕在想什么。但是,正是因为每次自己有难,及时出现的总是他。比起心中的那些困惑,她更感激于他的不问缘由的帮助。看着他的背影,尹艺赏轻轻的叹了口气,有时候是不是应该问清楚什么呢?毕竟,受人恩惠,人家不问缘由,自己总是需要对等付出的。

两个人站在客厅内,陆景滕环顾了下四周,心里似乎明白了几分。而不小心瞥了眼尹艺赏恍惚的神色,双手插进裤带,注视着她局促不安的眼眸问:“第一次带男生回家?”

呃……尹艺赏听到这个问题神经敏感的抬头与他对视,他看起来是那么的不介意,可自己却总是这么慌乱。但,被他猜中了,所有的紧张与不安都清清楚楚的写在脸上。还能怎么样呢?她只能有些别扭的点点头。

陆景滕虽知道像尹艺赏这样的女孩子现在或许根本还不会顾及什么男女之情,但是在看到她点头的刹那,心里却意外的溢满了激动与惊喜。而这太过强烈的开心,在始终头上顶着阴霾的尹艺赏面前都情不自禁地翘起了嘴角。

那个弯起的弧度很好看,从未见过陆景滕真诚笑意的尹艺赏都为之一愣。而后,又觉得自己的反应很蠢,木木的转过头不停的搓着双手。原来,在学校听其她女生谈论哪个男生长得很帅,笑起来很好看的八卦和传闻都是真实有过的。所谓眼见为实,指的就是这个吧。

“艺赏,手腕没事吧?”从楼上很快下来的房东太太首先关心的就是尹艺赏的伤势。即便痊愈了,伤疤总归还是留下了。而在手腕上的伤疤,总是暗示着什么,很不好的一道弧度,让人看了都避之不及。

面对着房东太太这样一位母性角色的关心,尹艺赏感到了比在陆景滕那里体会到的感动还要强烈的心情。不知道为什么,当时受伤都没有的委屈,现在却奇怪的全部涌上了心头。在医院所受的一切这会再也忍不住的在她面前全部宣泄了出来。

“怎么了?”一见到,尹艺赏的眼泪就扑簌扑簌的落了下来,房东太太很是紧张。以前,就算再怎么被房东先生打骂都隐忍的女孩子此刻却在自己面前万分委屈的低声啜泣着。但是,依旧不是嚎啕大哭,依旧是那种压抑至极的哭泣。

陆景滕在一边有些惊讶的望着垂头而泣的尹艺赏,再瞧了眼面露慌色的房东太太,忽而耸肩一笑。他大概知道,这位太太对尹艺赏而言意味着什么。人,总是在最脆弱的时候想找到港湾,想找能依靠的家。而亲人,就是家里唯一能依靠的对象。或许,真的是平时积攒了太多的委屈与痛苦,所以现在的尹艺赏就像个跌倒了需要安慰的孩子。

“不哭了,不哭了……”房东太太以一种本能安抚着似乎要崩溃的尹艺赏,继而才恍然大悟,再次注意到了一边的陆景滕。忙抬手替她拭去脸上的泪水,温和的劝慰说,“不哭了,你同学还在这呢,让人家看了笑话……”

“不会。”陆景滕平静的接过话茬,从茶几上抽了几张餐巾纸递给了哽咽了的尹艺赏。对她说,“如果每次都这么发泄出来就好了。”

是啊,如果每次都这么发泄出来,那么就不会这么痛苦了。如果每次都能很好的发泄出来,尹景或许就不会总是冷眼对待别人了。如果每次都能正确的发泄出来,尹素舞或许就不会出没在酒吧,做那些变相的折磨自己的事情了。

啊,哪里有那么多的“如果”呢?尹艺赏只是尹艺赏,她虽弱小,但是骨子里也有要强的因子吧。这样的女孩子,其实是真性情,不是吗?也难怪,他自己也会被吸引。

听到陆景滕这样的话,尹艺赏怔了怔,赶忙接过纸巾擦了擦眼泪。情绪虽没有立马收回,但是强忍着对房东太太介绍道,“他,他叫陆景滕,是……是我的同学。”有些惆怅的不知道该怎么介绍,但是房东太太一开始就这么认定了,那么其实是同学也无所谓。

同学啊。房东太太得到了尹艺赏的证实,心里顿时踏实了不少。毕竟这样好看的少年,也生怕是情场上的能手,欺骗少女之心。更何况,他的举手投足间都充满了对尹艺赏的关心与爱护。像尹艺赏这样年纪的女孩子,会陷进去也是人之常情。

“你先坐吧,我倒杯水给你。”如此,房东太太像是招待自己女儿的同学一般的招待起这位客人来。倒水之前,也好好的让尹艺赏坐在了沙发上。

家里这样的平静,房东先生应该是不在家吧。公司里也有假期,但房东先生总是三天两天的说公司有事。尹艺赏知道,他一定是去找那个Joy秘书了。这些事,房东太太一定知道,只是为什么也隐忍至此?想来,这样做的目的唯有是求个安稳吧。

陆景滕看了眼尹艺赏,随口就问道:“喜欢这个家吗?”

很简单的一个问题,却让尹艺赏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沉重。这个家,这个并不是自己的家要怎么说喜欢?只是,她没了这个“家”就无家可归了。

“想要回去找自己的家吗?”

好像故意的,陆景滕又抛出了一个问题,步步逼紧尹艺赏。她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只是这些个问题她从未想过,也从未有人问过自己。是啊,想来自己是为什么离开了家乡来到了如此遥远陌生的城市,来到这座怎么也融不进去的城市。

想回去吗?回去之后,那里又有什么呢?

“水。”简单的一个字将陆景滕和尹艺赏彼此间的思绪轻易打断了,房东太太将一杯水放置在陆景滕的面前。瞥见了两个孩子都有些诡异的神色,忍不住问道,“你们是不是有事要说?”

“有。”

得到了同样是一个字的回复,但是却看见了尹艺赏的摇头和陆景滕的点头。一时间摸不着头脑他们在想什么。

好像是个很郑重的事情要说,陆景滕没有喝水,忽而坚定的起身,对房东太太说:“有个不情之请。想在假期结束之前,带艺赏出去旅游,也包括去Q市。”

听到这个“不情之请”中的“Q市”,房东太太和尹艺赏的脸色全部变了。尤其是房东太太,她心底的恐慌让一向无精打采的双眸突而闪现出可怕的清亮来。“为什么?”尽管相当震惊,房东太太还是觉得疑惑。

“为了让她更加的安心待在这座城市。”陆景滕在内心的话即将说出时临时改了口,因为他知道如果按照原本的台词说出,那么什么都得不到允许。他转而轻松的笑道,“过年也是个假期,想和她一起去玩。顺便绕到Q市去泡个温泉,听说那里不错……”

果断的松了口气,房东太太却在心里意识到自己的卑劣和邪恶。为什么要松了口气,是害怕什么?以前是害怕这孩子面对过去会再次受伤,可是如今是害怕她会离自己而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把艺赏完全当成了自己在家里的依靠。

尹艺赏瞧了眼房东太太的脸色,又困惑的望向一点都没有意识到的陆景滕。搞不清楚他是故意还是无心,为什么要顺道去Q市?他知道那就是她的家乡还是真的只是巧合?“这样好吗,过年大家不是都很忙……”

“去吧,孩子。”更为震惊的结果居然是房东太太的应允,她释然而笑道,“是该出去走走。反正过年也就这样,换个新鲜的过法也好。”

“可是我……”尹艺赏面对着这样的结果,心里还是有着莫名的担心。怎么说对方是个男生,自己一个女生是不是不太好?

这个时候陆景滕大概又猜出了她的心思,给了个保证道:“七天之后一定回来,我会保证她的安全。”

这样的保证像是一个大人的承诺,房东太太只是凭着眼缘觉得这个男生应该是有这样的能力。她也相信,学校里的孩子都是善良的。只要不被社会这个大染缸浸染,他们就都是一张报纸,纯洁无暇。

“没事,每天给我打个电话就行,告诉我在哪了就好。”房东太太安抚道,年轻人总归是有自己的生活,多经历一些也未必不可。而且,就算到了Q市,这么多年了,想必也没有人认得出了。而且,这个男生应该不是多事之人,有关于尹艺赏的一切应该并不了解。说到了解,其实她知道的也不多……

尹艺赏挣扎着,最后在这样带着诱惑性的邀请下点头答应了。果然,纵使有不可预知的危险,她也总是好奇,那个危险是怎样产生的。有关于陆景滕,她也有很多想要知道的真相。

半小时后,陆景滕再次起身,对房东太太和尹艺赏告别道:“那么,我先走了。后天出发,艺赏你只要准备自己要带的衣物就好,其他的交给我。”

送陆景滕到路边的时候,望着穿梭的人群和车流量,尹艺赏扯住了欲走的陆景滕的衣角,望着他波澜不惊的脸庞,认真的问道,“你是真的想要带我出去玩吗?”

“嗯,真的。”陆景滕转头,毫不犹豫的给出了这个答案。然后视线转下,看着她抓着自己衣角的手,还是那样不安。微微的轻颤,不知是兴奋还是紧张。

是吗?尹艺赏想要问出口这个反问句,但是还是沉默了。说到寒假作业,有那么一瞬间想起了风象还有若宛歌,还有稍微熟络起来的盛安泽。更甚至还有瞬间想要邀请他们一同前往,毕竟这样值得欢愉的出游需要大家一起分享。只不过,陆景滕看起来是没有要多余加人的打算。

“那,谢谢。”尹艺赏松开了他的衣角,望向他睿智的眼眸,假装很平静的问,“其实,你还是想要帮我吧?”

阳光在正午总是最猛烈,但在冬天,这样的猛烈令人无比享受。背部都已经隐隐的发热,身上的毛衣好似要燃烧起来。可哪怕被灼伤,也觉得这样的温暖值得。

“艺赏,总有些事我无法帮你,需要以你自己的力量找出办法。”陆景滕正经的表情让太阳的光芒刹那间失色,有那么点凛冽的寒气阻挡了光线的路线。

尹艺赏单纯,却不蠢。她听得出来陆景滕话里有话,或许出游也是为了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所谓“自己的力量”到底在什么地方?

缓慢的镜头恢复了频率,光芒下的少年披着同样的光辉,却折射出了不一样的光彩。他们站在光环下,也不知尽头会在哪里,亦如他们无法准确知道明天的阴雨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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