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春好处。
可是门外一直下着雨,不大不小,却也完全阻断了想要出门踏青的念头。几天前的温度已经高达了二十几度,那就是春天的温和,可偏偏不是周末。
汤凌灵倚在门框上无奈的叹了口气,细雨飘过来的凉意侵入皮肤,令她打了个寒噤。这个时候却又突然想起唐博来,这个不在视线范围内消失已久的男生。不知道为什么对他念念不忘,甚至在夜晚里想起也觉得丝丝的心痛。汤凌灵不解,只是将自己的心情一字一句的写在了日记本上,而后停笔又笑笑,如果写成剧本或许会成为很不错的一个暗恋的小故事。
偶尔也还是会想起那可怕的夜晚,想起冷淡的陆景滕以及冷酷的尹艺赏。可不管见了几次,陆景滕总是不改常态的冷冰冰,可是尹艺赏却不同。每见一次似乎对她都有新的认识,好像都是一群很怪的人,当然也包括那个和唐博一起兼职的女生陈岑。
“呵,喜欢啊。”汤凌灵笑笑,拿起折叠伞撑开,回身将房门锁好,步入雨中。这个陈岑问过的问题如今还是像烙印一般的在胸口发烫,可是她自己也非常清楚的知道,找不到唐博什么情感都是空谈。
找不到他,一切都是不能说的秘密。
穿着一件黑色的开衫毛线衣的汤凌灵站在伞下就更显瘦了,女生在青春期都希望自己变得更加漂亮苗条,谁都不例外。但是,没人喜欢被压力压榨后的寝食难安带来的纤细。那不叫窈窕淑女,那叫无可奈何。
又一次,在这样的街头想念起唐博;又一次,希望在某篇杂志上看到唐博投的稿;又一次,奢求老天爷给她念想。哪怕一次,哪怕只有一两个字,也希望能找到线索。
望着前方的道路那么平坦,应该没有人会被自己绊了脚摔倒。走在道路右侧的汤凌灵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只顾埋着头看着脚下溅起的雨花,弄脏了自己的鞋子。很难受,但是没有办法。漫无边际的想些其他的事情,感叹生活怎会如此的让人不顺心。想到高考,想到W市的高等学府,统统都让人窒息。
可,那毕竟都是自己想要的……
“小心啊!有辆车疯了,横冲直撞!”
耳边轰轰一阵响,人声鼎沸还有刺耳的轮胎滑动声以及一些遭到撞毁发出的嘈杂声,可唯独没有听见刹车声。汤凌灵回不过神,只是一脸茫然的抬头,还未彻底感到惊讶,一辆黑色的凯迪拉克迎面就歪歪扭扭十分紧张地冲了过来!
双脚麻木,一瞬间汤凌灵不知道自己在那会想些什么,甚至连惊叫都未发出半声。车子直直的朝着她冲撞过来,迎面撞飞的几率很高,可就在那刻车子里的人又似乎醒悟,急忙打了方向盘,于是车子重重的擦着她的身体驶过,开衫的毛线衣被后视镜挂住,整个人一下子被狠狠地扯翻在地……
众人望着这心惊胆战的一幕都哑然失声,那个女生还活着么?
“快报警啊!肇事车主逃逸了!”
吵闹声更加明显了,那狼狈的道路有些触目惊心。那辆车失了魂般的乱窜,虽有路人被惊吓,却只有汤凌灵一个人受了重伤。她倒在几米外的机动车道上,嘴角冒着血泡,眼睛半睁着,她感受不到疼痛,因为已经疼到麻痹了,而尤其是她的右手,虎口处被划开了一道口子……唔,现在就死了,还是会觉得不甘心吧?
汤凌灵,不要死。
陆景滕抱着怀中惊颤不已的尹艺赏,她脸上的泪水让他很是懊悔,心想再也不要让她哭了,哪怕无法知道真相。可是,这个时候徐奕卿却踱到他身后,俯身对着他的耳朵说了句,“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那就是让尹景开口说出真相。”
没有意外,这个办法陆景滕很早以前就酝酿于心了。只是有多久没见过尹景了,心里竟然觉得生疏了不少。那个锐利的眼神,薄情的嘴角,回忆起来却也是刻骨铭心的。尹景如若想说,当初让他保护艺赏的时候就该说了。
此时那个心理学教授有几分疑惑,示意徐奕卿跟自己到另一个房间去。关上门,徐奕卿也疑惑了,笑着问,“怎么,情况还能再糟糕点么?”
“你说过,这个女生有三重不一样的人格。其中一个人格就是起到保护作用,为主人格抵御各种打击和外来暴力。按理,这种负责对抗性的人格不需要说话,且会以男性的姿态出现。所以,你确定她能开口说话?”
这一问倒是让徐奕卿又冷静了不少,想起自己看过的有关书籍和影视作品,确实存在教授提出的质疑。只是,如果能逼得尹景出现,或许记忆至少能恢复到三分之二。
“就算强者不用说话,但是她可以把她的记忆告诉主人格,这样艺赏就能知道当天发生额什么离奇的事件。”徐奕卿说着拍了拍教授的肩膀,“我想让景滕逼她出来,借用你的场地一下,不介意吧?”
“我只能保佑你未来的小舅子不受到伤害。”教授听完,无奈回应。“那边有个玻璃房,能看得到里面,可里面却看不到外面。这个你当警察的应该比我懂。”
“自然。”徐奕卿感激的点点头道,“景滕好像很喜欢这个女孩子,不想让他有所遗憾罢了。知道他或许于心不忍,可是事情总该有个解释让彼此都能坦诚。否则,在一起就只是个梦了。”
教授叹气,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却听见徐奕卿的手机聒噪的响了起来,便哼笑了声问道,“别不是你今天出警为了小舅子的事翘班了吧?擅离职守也是大罪啊。”
徐奕卿摆摆手,虚心的笑了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清了清嗓子接起了电话。“喂,我是。临街二区发生车祸……好的,我马上赶过来!”看样子,是不得不离开了。“教授,陆景滕和尹艺赏就拜托你了。有事电话联系。”
“知道了,放心。”
交代完后,徐奕卿也没有和陆景滕说自己去干什么。只是步履很是一般的走出了咨询室,回头对陆景滕说,“接下来的时间就交给你了。”
房门关上,回看教授站在了他的不远处。于是,陆景滕说道,“找个地方让她休息一下。”
教授自然是心知肚明,点点头领着陆景滕他们来到了那个独立的玻璃房内。待陆景滕和尹艺赏坐在沙发上后,教授很是识相的退出了房门外,站在玻璃房前静观其变。
或许是心里挣扎,陆景滕看着尹艺赏虚脱的样子迟迟不肯付诸实践。这或许是第一次,第一次他要做个坏人,只为了寻求真相,无视她的痛苦。
教授也知道,这件事对于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而言的确是狠不下心去做,其实就连他们大人一般也不会采取这样的方法逼迫其他人格出现,因为无法预料到结果。是好是坏,都要看个人的造化了。
十分钟后,陆景滕拿开了本是悉心递给尹艺赏的水杯,接过来的瞬间看了她一眼,猛然间将水杯狠狠的摔在了地上。玻璃碎裂的声音以及白开水飞溅出来水滴状态,让人陡然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尹艺赏你就是个笨蛋,白痴,无可救药的蠢女人!”还没等尹艺赏从惊魂中回神,陆景滕已经一把揪住了她的衣领,露出一副非常厌恶的姿态,毫无边界的谩骂道,“对,其实我喜欢的就是尹景,我真是受够你这样一副好似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她比你好上千倍万倍!你就不配活着!”
“不,不……景滕,你,你在说什么?不是的,不是的!”单单是这几句话就足够令尹艺赏崩溃了,她才刚刚遭受到了童年回忆的创伤,还未安定,却又看见了换了个人似的陆景滕。不再温柔,不再耐心,不再守护她……
“什么不是的!你还口啊,你骂人啊!有种你动手啊!你个没用的贱人,活该什么都不知道!就因为你懦弱,你让你身边的人都受了平白无故的苦!”
“不!你胡说!你胡说!”声音渐渐的上扬,却依旧缺少引爆的点。尹艺赏满脸泪痕,脖子处被陆景滕揪着的衣领扯得生疼。
哪知陆景滕并没有因此停手,反而越发的变本加厉起来。他揪着她的衣领,一把将她摔在了地上。男生重重的力道让尹艺赏全身都酸痛不已,她吃痛的想要支起身子,却再次被陆景滕掐住脖子制服于下。
“尹景!你给我出来,听到没有?给我出来!”此时的陆景滕似乎入戏太深,他掐着尹艺赏脖子的力道渐次加重。
感受不到顺畅呼吸的尹艺赏渐渐的失去了反抗的力气,迷离的双眼因为缺氧最终无力的垂了下来……
“啊!”火山爆发的瞬间,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震惊与不可思议。陆景滕被一阵带着火焰旋风一般的力道狠狠的打中了脸颊,脱力从尹艺赏的身上离开。于是,倒在地上的陆景滕望着头发凌乱,面目凶狠的尹艺赏,忽而欣喜不已。
“尹景!”
可这真切的呼唤声并没有唤起共鸣,尹景散着长发,朝陆景滕扑了过去,狠狠的抬腿用膝盖顶了他的腹部,强烈的冲击令陆景滕丧失了站立的能力。尹景没有说话,只是发出一阵阵愤怒的声响,手脚不停的殴打着落了下风的陆景滕。
“尹景!听我说!你听我说!”陆景滕奋力的起身,尽最大的努力环抱住尹景,钳制住她疯狂的举动。而这次,他总算是感受到了尹景真正的力量。
那力量,完全不像是女生的。
站在玻璃房之外的教授见状,立马开门冲到了房内,与陆景滕齐力束缚了尹景的行为。不得不承认,陆景滕似乎有种天赋,而这种天赋教授看得还不算太清楚,只是知道。
“尹景,听我说!我必须帮助尹艺赏完成重组记忆,我必须知道那天她家里发生了什么。她说她被蒙住了双眼,看不见发生了什么。可你一定看见了,是你对不对,是你封锁了她的记忆是不是?所以现在是时候说出来了!”
尹景听闻,仍旧不语。只是不再挣扎,她太懂陆景滕在说什么了。可是,她无法说话了,这次真的无法开口说话了。
雨天,下着下着天空稍稍微亮了些。可是不一会儿又阴沉了下来,撑着伞的人们站在警戒线之外,望着狼藉一片的道路,唏嘘不已。
“被撞的是谁?”徐奕卿到达现场的时候,伤者已经及时被救护车接走了。他张望了下,也看了下车子的车痕,大概就能模拟现场发生的一切。至少,交警也已经大致标出了轮廓。
“哦,是个叫汤凌灵的女生,家就住附近,只是她一个人住而已。”
徐奕卿诶了声,没有戴警帽,也没有撑伞。淋着雨,只好甩了甩头发。汤凌灵,这个女生,他见过很多次了。冥冥之中,觉得有股神秘的力量在牵引着这些人或事,顿时也觉得惊恐,难以置信。
“据目击者称,肇事司机是开着一辆黑色的凯迪拉克,开车路线不像是酒驾,倒像是发了疯。”
同事如此说道,这让徐奕卿感到惊讶。脑海里即刻便跃出了他所知道的能开得起凯迪拉克的商人,其中一个就是曹氏集团的老总,曹云东。
“监控摄像查得怎么样?有没有拍到车牌号?”
“目前正在调查,应该很快就有结果。”
“好,那我去医院看看那个小女生。”
天空雷鸣四起,似乎是预示着不平凡。
三月的春,迈不出步伐寻找,雨帘后尽是人间万事,冷暖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