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太太心里真是一千一万个不情愿,可即使如此,她最后还是笑着应了下来。因为她是聪明人,知道就算自己不同意也无法打消老太太的决定。
好在顾安娘长了一脸的红疙瘩,杨簪又摔破了脑袋,怎么样也不是她家阿忆的威胁。否则的话,哪怕再次和老太太撕破脸,顾太太都不会答应的。
她点头:“老太太考虑的周到。最近也不知道是不是犯了小人,府里一直不太平,阿忆身子又一向弱,可受了不少委屈。若是能在庄子里住上一阵子,说不得还能让她避一避祸。”她话说的软和,但言语间的讽刺在场的几个人都听出来了。
二姑奶奶有些沉不住气,顾太太虽没指名道姓的说谁是小人,可最近这一阵子除了她和她的一儿一女顾府上下连一个外人都没有。顾太太这分明是认为她一家子是小人。
本就不是个大气的人,加上不管是出嫁前还是出嫁后,二姑奶奶的日子都过得顺心的很,这会儿竟然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老太太是明眼人,她心里也气顾太太不会说话,却不想在这个时候在惹事端。她咳了一声,说道:“瞧瞧,可不是命犯小人吗。我老婆子带着孙女们在京城住了这么多年家里都太太平平的,怎么只阵子事多?”
顾太太说二姑奶奶一家是小人,老太太就反击说顾维之、顾太太和阿忆这一家子才是真正的小人,她老人家在京城住了这么久,家里一直没出什么事,这一家三口刚回来,大大小小就发生了好几件事情。
谁都不是傻瓜,二姑奶奶听了老太太的话,心里的气也顺了,笑着应和了一句:“老太太的话在理,也不知道这阵子是怎么了,处处犯小人。”
顾太太做媳妇的受婆婆的气原就不是什么大事,可一想到自己的受了委屈的宝贝闺蜜还要被人指责为小人,她就忍不住反击。
阿忆见她神色不好,连忙咳嗽了起来。
她原是假装的,可到底身子虚弱,咳着咳着竟然一时停不下来了。她咳的整张脸都涨红了,一双秋水一般的眼睛里满满都是泪珠,好不可怜。
顾太太顾不上反击了,也不管老太太和二姑奶奶,直接扑到床边,一把将阿忆搂在话里,一边拍着她的后背,一边一叠声的说:“我的儿,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咳的这么严重?药呢!胭脂,姑娘的药在哪里?”
一直等候在旁的胭脂应了一声,连忙走到外面炉子处,将一直温着的药端了进来。
顾太太也不假她人之手,接过药就亲自喂阿忆。
哪知阿忆咳的实在厉害,一口药刚进去,胃里就一阵翻腾,弯着身子连药和早上用的燕窝粥一起吐了。
呕吐物的味道又酸又臭,原本还打算留在这里装装样子的老太太和二姑奶奶都有些受不了,不动声色地拿起帕子遮住了鼻子。顾太太一颗心都在阿忆身上,哪里还会管这两日做什么。
阿忆却分出了一部分心神在老太太和二姑奶奶身上,见她们遮着鼻子,心里嗤笑。嘴上却虚弱地说道:“老太太二姑奶奶请回吧,这屋里的味道实在不雅……咳咳……”
“我的儿你快别说了……”顾太太也知道味道不好,可她心里只有阿忆的身体,根本不在乎什么味道,“老太太和二姑奶奶都是长辈,又都关心你,哪里会在意这一点点味道。你快歇歇……”
老太太还好,跟着顾太太说了几句。二姑奶奶的脸都快青了,瞧着就是在憋气。
好在这个时候尚春院的人来报,说是给五姑娘请的御医来了。
阿忆明白老太太和二姑奶奶是无论如何都不想留下来的,因此顺手推舟说道:“五姐姐那里也不知道如何了,咳咳……”
她这话一出,二姑奶奶就说道:“是呀,她小人家也是可怜,不知道怎的就涨了一脸的红疙瘩。我和老太太原打算一会儿过去看看她的……”
顾太太一听这话,也知道二姑奶奶是想走,漫不经心的说:“你这话说的很是。我这里要顾着阿忆,就托你代我去看看咱家五姑娘。”
顾太太总算识趣了一回,二姑奶奶和老太太同时松了一口。又客气了几句,忙不迭的告辞离去。
她们一走,阿忆就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哪知一笑,又咳嗽了起来。
顾太太无奈的将她搂在怀里,嗔怪的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呀你。”语气里说不出的宠溺。
不一会儿胭脂就带着几个丫头重新走了进来,打扫的打扫,熏香的熏香,屋里很快就清爽了起来。
这是胭脂才重新将新熬好的药端上来,递给了顾太太。
阿忆就这顾太太的手,直接将药喝了个一干二净,才撒娇地依偎在她的怀里嚷着要吃蜜饯。宠溺女儿的顾太太笑着拿起胭脂端过来的果脯塞进阿忆的嘴里,说道:“你这个小东西,真是让人不省心。你怎么就答应了老太太去庄子上了呢!”
顾太太有心将事情剖开了揉细了讲给阿忆听,又担心她听了之后不好受。明眼人都知道太后宣召进宫的意思,不外乎就是相看入宫的贵妃人选。哪怕宫中和家里都早有定论,但一日不下懿旨,事情就不算尘埃落定。谁知道老太太会不会又打别的主意,比如让杨簪入宫。
顾太太的虽笑着,但眼神里还是带着一丝忧虑。阿忆活了两辈子,察言观色上并非寻常未及笄女子可比。因此,她咽下嘴里的果脯,安慰道:“我知道太太在担心什么,只是我现在的身子实在是不好,若就这样贸贸然进宫怕是让太后不喜。”
“我的儿,你不过是染了风寒,养一养就好了,到入宫的日子未必不能好全。”顾太太非常不舍阿忆入宫,但事到如今已不可挽回,她的念头已经转道另一方面去了。入宫无可避免,那她的阿忆就必须做到面面俱到,免得还未入宫就被人小看。
“咳咳……”阿忆再次咳嗽了两声,从顾太太怀里钻出来,露出一个略带愁绪的笑,“太太说笑了,我的身体自来就差,这场风寒少不得要养个十天半个月,哪里赶得及入宫。不如将机会让给表妹和五姐姐,她们两个如今一个长了疙瘩,一个破了头,若能得太后的一两句夸张日后说不得也好……”
她的未尽之意顾太太明白了,心里略松一口气:“好了好了,快别说话了,既吃了药就好好睡一觉。等你好些,我们就去庄子上。”
阿忆得了这句话才放下心,她知道这次入宫的事情总算是黄了,才觉得自己头昏目眩,躺下不一会儿就昏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