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听离开土操场,打算回宿舍。
这时,校园里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安静的有些恐怖。这让且听想起了卢有琴出事儿那晚,也是如此的安静。
他感到有些冷,又点了一根烟,抬头看了看天。呵!他竟没有注意到,满天的繁星,把苍穹点缀得美伦美幻。
且听突然愉快起来,暂时忘掉了今晚、今生、今世的不快。
土操场回宿舍的路是西城师范最美的一条路,不但宽广悠长,而且两边都是高大葱郁的柏树,还是一缓缓的下坡。白天,遮天避日,还时常有清风徐来。
可这大半夜的,一走上这条路,星星都就不见了。
且听抽着烟,感觉暖和了许多。
他边走,边左右边闲看。柏树后面便是学校教师的公寓区。
走着走着,他突然被公寓楼深处的一团暖色的光吸引住了。
那光在通往教师公寓楼一条小路的尽头。
且听觉得很好奇,便上了小路,走了过去,想一探究竟。
他慢慢走近,那团暖光的面目也慢慢揭开。那是一个小平房的院落,院落中央种着一棵枯槐,那枯槐伸着几支枯枝,各个直指苍穹,其中一支上面挂着一白炽灯。那团暖色便是由这白炽灯发出的。
平房内亮着灯,却听不到里面半点声音。门口摆着一口水缸,不远处便是一口水井。
且听走进那暖色的世界,向井边走去。许是想看一看井中的自己,或者是井中的繁星。
“那是个馕坑!”突然有人说话,着实惊到了且听。
声音是来自背后,而且是很熟悉的女生。
且听猛地回头,一女子站在枯槐下,那女子正是先前在土操场被且听搭救又搭救了且听的女生。
那女生似乎很满意且听的反应,徐徐走近且听。
且听突然觉得她很像《倩女幽魂》里的小倩,他疑惑地看着她向他走来。
她却越过他,走到“井”边,深叹了一口气,“哎……还是馕坑。”
且听感到一头雾水,她明知道那是一馕坑,为什么还要过去看一看,然后很惋惜地叹气说,还是馕坑。她到底是谁?跟自己来到这里到底有何用意?
“若是一口井,我早就跳下去了。哼哼!你知道吗?无论这儿的天有多蓝,夜有多美,都不属于我。世界这么大,却没有一处是属于我的,连我睡的床,坐的椅都是那么的陌生。”那女生停下,好像在等待且听的反应。
且听看着她,再也没有不解与恐惧。
“那你的家呢?”他像是在与一知己谈天。
“家?我从来就没有过家。”那女生黯然伤神。
“哦……我虽在外求学,觉得事事不能如人所愿,常常心灰意冷。可每次一想到我的家,我的父亲母亲,我就觉得受到了莫大的安慰。世界之大,我也只有这一处避难之所。可我已经心满意足了。你这么年轻,虽然没有家,可你毕业后,可以和心爱的人创造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一个真正的属于自己的地方。又何必现在郁郁寡欢。”
那女生听了且听的一席话,低头沉思了片刻。然后,抬起头来释然地说:“你说得对,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活着,将来又为什么要死去。可现在活着总归是没错。”
“呵呵,不知道你怎么从我的话里听出了这些,但你说得话很对。”
“谢谢!我爸说的没错,你的确很有趣。”那女生又走近且听。
“你爸是谁?”且听突然觉得像是上当受骗了一样。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徊求之,道阻且长。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那女生没有直接回答且听的问题,却念起了诗,并重读“白露为霜”四个字。
且听听完这首诗,脊背发凉,顿时打了个冷战。
“估计你也猜出来了,对,我就是叶攀的女儿叶婷。对不起,这首诗是他让我念给你的。之前的那两条狗也是他让我带给你的,我从没有故意伤害你的意思。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他,从此之后,他再也不是我爸了。这是他现在的地址,希望你能给他个了断。”叶婷掏出一张纸条递到且听面前。
可且听仍呆立着,没有半点反应,许是这一切都太突然了,他难以接受。
叶婷只好抓过他的一只手,掰开,把纸条放在手上,再给他握紧。
“不用谢我,这也是他让我这么做得。不过,我要谢谢你!”叶婷,说完,与且听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