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珠叹了长长的一口气。因为心情郁闷而口渴的英珠叫来服务员点了一杯冰水，冰水一送到，英珠便呼哧地喝了一大半，像是下定决心似的终于开了口。
“你知道了多少？”
“只知道郑友振是妈妈的儿子而已。”
“可以问是怎么知道的吗？”
“看了妈妈的日记本。”
英珠点了点头，不难猜测回家后的两个小时发生的事便是看了日记。
“这丫头，怎么能把那种东西随便放呢。要求我死也要守口如瓶，结果自己把自己出卖了啊。”
迫切需要一些能让自己心情平静下来的东西。
英珠从包包里翻找出烟盒和打火机，放到桌子上。
“可以抽烟吧？”
“嗯。”
把一支烟叼在嘴里点着火的英珠，吐出了一口烟圈，白白的烟气散开在空气中。
“你的妈妈和郑泰植那个人是老乡，还是很相爱的恋人。后来你外婆家发生了火灾，失去了所有东西的外婆一家人离开了故乡，于是你妈妈也和他分开了。但是后来你妈妈在缝纫厂上班的时候又再次遇见了他。”
允煕曾在缝纫厂工作的事情瑞琳也是知道的。因为听说过无数次，妈妈和英珠在缝纫厂相识，成为亲密无间的朋友的故事。
英珠再次从嘴里拿出烟支，瑞琳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接下来就是很明显的故事了。再次相见的两个人旧情复燃，爱得无法自拔。于是允煕便怀上了他的孩子。但是郑泰植那个人却是个已经结婚的人，虽然这样说，但是那个人似乎并没有欺瞒你妈妈。”
“妈妈也知道那个人是个有妇之夫吗？”
英珠一边弹烟灰一边点点头。
“其实我也无法相信，但是允煕是那样说的。说郑泰植告诉了她自己已经结婚一年了。但是……你妈妈已经爱得无法自拔了，根本不把那事不放在心上。她说即使只是一小会儿她也想要跟他生活在一起，好像是想只在一起一个月就分手的样子。但是出乎预料的怀上了孩子。”
瑞琳摇摇头，“明明知道是有妇之夫还开始了那段感情……”，自己的妈妈竟然是那样的人。瑞琳无法相信英珠的话。
英珠用抱歉的眼神看着颤抖地拿起水杯的瑞琳。
“后来呢？“
“你妈妈的性子你也知道。就连一只小虫子都不忍心杀死，怎么能杀死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呢？更何况那还是自己爱得无法自拔的男人的孩子…… 也许是因为不忍心对那个人说出事实，于是对他说了狠话，打算分手，让他再也不要来找她。”
英珠一边把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继续说道：
“看来你妈妈这段感情不是一般的感情啊。那个人即使和你妈妈分手后也一直在她周围打转，于是便知道了你妈妈怀了孩子的事。他甚至想要和自己的夫人离婚，是你傻瓜一样的妈妈阻止了他。”
心里难受的英珠看向窗外，看到凋零的秃枝在风中摇摆。
“郑泰植是通过了司法考试的检察官，是一个很有野心的人。你妈妈肯定不想毁了他的前程。结果孩子出生后，不知道她想什么，把孩子丢在那个家里就走了。那个孩子正是你也知道的友振。”
英珠又拿起了烟盒，但是没有拿出烟，只是转动烟盒，看着它。
“我觉得车惠景那个女人是要说服允熙。比方说让她为了心爱的男人的前途离开他，或者拜托她为了孩子的将来放手离开。很明显嘛？而且车惠景那个女人也不能生孩子。所以站在那个女人的立场上来说，只要没有了允熙就一切都没问题了。所以有充分的理由可以那么做了。”
瑞琳听了英珠的话变得失魂落魄，却依旧沉着的说道：“我……我真的是崔瑞琳吗？”
英珠不理解瑞琳的话，皱着脸。英珠就那样顺着瑞琳的意思回答道：“不管谁说什么，你都是崔钟秀的女儿崔瑞琳。这件事天知地知我也知道。你妈妈爱你爸爸不亚于爱郑泰植那个人。虽然有一段时间很累，不是有一句话吗?一段伤心的爱情可以通过另一段爱情来治愈。”
允熙和泰植分手后痛苦得要死，就接受了钟秀的感情，慢慢恢复了。这些事就像是昨天发生的事一样清晰地浮现在英珠的眼前。
“那句话说的真对。你妈妈也试图过自杀，那个时候非常痛苦。遇到你爸爸才有了活下去的希望。也是，你爸爸爱你妈妈爱得不得了。这点你不也知道的吗？”
钟秀因为有了你和允煕，才相信这个世界是存在的。所以非常爱自己的妻子和孩子。
不知道瑞琳是不是在想钟秀，氤氲着水气的眼角含着淡淡的微笑。
“瑞琳！”
瑞琳急忙抹掉眼角的水气，看向英珠。
“既然已经这样了，我也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什么事？”
“你妈妈……你妈妈没剩多少时间了你知道吧？”
瑞琳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总是忘记的那个事实，妈妈的生命快到尽头的事实使瑞琳的心累得很痛。
“你妈妈想见友振。所以说，瑞琳啊……”
郑友振。一下子瑞琳的脑海里浮现出明朗的笑容和关心自己又很羞涩地对自己表白的友振。同时也浮现出妈妈允熙那毫无血色的脸。
瑞琳轻轻地摇了摇头。
“阿姨！”
瑞琳急忙打断了英珠的话。
“给我，给我点时间。现在打不起精神，什么都想不起来。对不起。我先走了。”
英珠直勾勾地看着瑞琳跌跌撞撞走出咖啡厅的背影，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打开了烟盒。
***
瑞琳机械地出了电梯，朝着病房有气无力地走去。刚打开病房的门就听到志赫喊自己，瑞琳转过头。
“瑞琳啊！”
看着志赫，瑞琳不知不觉间眼泪涌了出来。
“在想什么呢？连夫君叫你都没听到？”
瑞琳看着笑着走近的志赫，双眼开始涌出泪水。
志赫快步跑过来，瑞琳搂过志赫的脖子。志赫把一时冲动的瑞琳抱在怀里，她冷不丁地抽泣起来，志赫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背。站在志赫身后的英石感觉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氛，回避了一下。
“怎么了，嗯？”
哭泣的瑞琳听到志赫那温柔的声音更钻进了志赫的怀抱。
志赫低声舒了口气，不再问了，只是安抚着瑞琳。
***
志赫回去后，瑞琳进到允熙的病房，看起了书来打发时间。瑞琳默默地看着书，允熙握着瑞琳的手问道：“出了什么事吗？”
“没有，怎么了？”
“都在脸上写着呢，觉得要累死了，因为妈妈吗？”
瑞琳不忍心继续看着允熙的脸，就把视线转到书上了。
“干嘛是因为妈妈？”
“因为妈妈生病了……才这样吗？”
瑞琳慢慢地抬起头，看着允熙明朗地笑了。
“不是，只是没什么力气。”
“明天让志赫带你出去看看电影买点好吃的吃。这一点都不像我女儿的脸，妈妈很伤心啊。”
在瑞琳和英珠去楼下咖啡厅的时候，允熙和志赫好像聊了很多。很有手段的志赫一下子就把允熙拿下了。
“对志赫，满意吗？”
允煕轻轻地拍着瑞琳的手回答道：“嗯，满意。有钱长得又帅。最重要的是他不能没有我们瑞琳，这点最满意。”
瑞琳喜滋滋地笑了。
“他这么说的？没有我就会死掉？”
“嗯，是啊。妈妈问他为什么爱瑞琳，他说为了活着。如果不爱你的话，他就会死掉。对了，毕业礼物送什么呢？这样一想，我们瑞琳很忙啊。明天是毕业典礼，后天是订婚仪式。对不起，毕业典礼我去不了。”
为了征得明天出去参加瑞琳的毕业典礼的许可，允煕向下班前路过病房的韩医生赖也耍了，也受了不少苦。
即使这样，最后固执的韩教授说让她在毕业典礼和订婚仪式中二选一，说不能连续两天外出。
最终允熙放弃了瑞琳的毕业典礼。
“嫁妆你不用担心。妈妈拜托你英珠阿姨给你准备非常非常特别的东西了。”
“算了，妈妈。那些东西不必费那么多心思。我自己会看着办的，妈妈你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就行了，知道了吗？”
允熙的手抚摸着瑞琳的脸颊。
“我们家女儿什么时候长大了呀。”
允熙抚摸着瑞琳的脸颊，突然把手收回去了。
“瑞琳，妈妈……突然很想吃南瓜粥，你能给妈妈买点吗？”
“现在？”
“嗯，现在。非常想吃才让你去买。”
“知道了，等我一会。我很快就买回来了。”
瑞琳拿起钱包，匆忙地出了病房。允煕晚饭几乎没吃什么，现在有了想吃的东西是 好事。所以瑞琳几乎小跑着出了医院。
瑞琳在医院大门边的粥铺点了南瓜粥，看着老板打包，蓦地冒出了奇怪的想法。
允熙一次都没有因为想吃什么让她去买的事，再加上就算是再需要的东西也绝对不会让瑞琳在这么可怕的深夜出去。
瑞琳提着催促老板包装好的南瓜粥开始跑回医院。
瑞琳乘上马上要关门的电梯，急忙跑到病房，气喘吁吁地打开门。
“快点，快点。啊……在我女儿回来之前……你快点。呃！啊……”
像是吃力的允熙的呻吟萦绕在瑞琳的耳边，通过门缝看到病房里凄凉的场面使瑞琳更加痛苦。
允熙一只手紧紧地抓住床单，咬紧牙，很痛苦。瑞琳看到允熙这个样子，痛苦地记在心里。
果然是这样。允熙为了不让自己痛苦的样子被女儿看到，才把瑞琳支出去。
瑞琳有气无力地一步步走向紧急楼梯，像是要倒下似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哭泣。虽然瑞琳为了不哭出声咬破了自己手背，但是爆发出的痛哭却忍不了。
因为黎明时分来的这次非常痛的痛症，允熙痛苦地挣扎着。
允熙被痛症折磨得很痛苦，好一会没精神，混乱之中哀求瑞琳出去等一下。但是瑞琳自始自终都抓着允熙的手不放。
看着不吃止痛药的允熙，医生跟瑞琳说了关于吗啡的注意事项，征求瑞琳对注射吗啡的同意。瑞琳咬着牙点了点头。
虽然各种电视公司的恋爱节目找到学校来邀请进行采访，但因为志赫派在身边的警卫员们，瑞琳才没被他们缠住得以脱身，平安地回到医院。
瑞琳刚转动病房门的把手，就听到允熙的抽泣声，于是没有打开门。就站在那里。
“死之前……如果能见一次，一次就好了。我觉得我没多少时间了。我能感觉到我的时间都用完了。英珠啊！我们家友振，我的孩子……我想握一次他的手，看看他的脸……摸摸他，一次就够了。死之前，感受一次我孩子的体温。”
听到了允熙的哭泣声，以及英珠安慰允熙的哭泣声。
“允熙啊，算了吧，嗯？冷静点。”
“是不能的吧。是啊，不可能了。对吧？如果满足了我的欲望，不管是我们友振，还是我们瑞琳都会受伤吧。瑞琳那么脆弱，接受不了吧。如果知道我，我爱上有妇之夫。还不止那些，如果再知道我是抛弃自己孩子的女人……我们瑞琳可能会承受不了。”
瑞琳听到了英珠犹犹豫豫地叫着在抽泣的允煕。
“允熙啊，其实，其实瑞琳……”
她急忙擦好眼泪打开病房门进去了。
“妈妈！”
被吓到的俩个人把视线转向瑞琳。
瑞琳装作什么事也没有，扬起明朗的笑脸走向允熙。允熙急忙擦了擦眼泪，像是证明自己没有哭过一样，用开心的笑脸看着瑞琳。
“我们家女儿来啦？毕业典礼顺利吗？”
“当然了……很顺利。不过妈妈哭了吗？”
“没有，谁哭啦。”
瑞琳暗地里向英珠摇摇头，英珠明白了瑞琳的意思，吁了一口气，从位子上站了起来。
“瑞琳来了，那我走了。等会再来看你。”
“嗯，谢谢你。”
“瑞琳辛苦了。”
“嗯，路上小心。”
英珠打开病房门出去了。瑞琳用阴沉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英珠的背影。
瑞琳留下睡着的允熙，从休息室出来拿了一杯咖啡，倚着窗边站着。
瑞琳呆呆地看着窗外，叹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注视着友振留在自己手机里的电话号码。
瑞琳看着手机像是下定决心一般，拨通了电话。
“我是崔瑞琳。你如果不忙的话，我们能见一下吗？……我有点不方便离开。虽然很不好意思，你能来我这边吗……可以吗？好的。一会见。”
瑞琳关掉手机盖，手却一直在抖。
***
瑞琳披了一件黄色的开衫，留下熟睡的允熙，进了医院旁边的一家小咖啡厅。
瑞琳避开人们的视线坐在里面最角落的地方，沉重地看着窗外。
“瑞琳！”
瑞琳一转头，就看到了笑得很开心的友振。
看到友振的脸，瑞琳的心情很奇怪地变得很伤心，眼泪涌了出来。虽然很可笑，可是瑞琳想要得到他的安慰，想到这里，瑞琳的内心很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