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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鬼狼驿(7)

阮墨翔叹了口气:“那班契丹狗防范甚严,分批进食,倘若直接在饮食中下毒,自然无法一次性放翻所有人。我只不过在头一天晚上配烤羊肉的香料碎里加了些安神的棘仁粉和夜交藤,而当晚的药膳汤头里也添了合欢皮、远志、柏子仁之类的养血安神的温补药材,那些契丹狗一个个体健如牛,血气通顺,如此温补,加上外面天寒地冻,自然身感困倦嗜睡,不似平日一般警醒。”

龙涯微微点头:“那么后来那些辽人全聚在一处,饮食上已是简单之极,你仍然可以每晚得手,想来是在别处做了手脚。”

“没错。”阮墨翔满是伤痕的脸上露出几分得色:“饮食上自是没法再下手,然而这寒天之中,却是有另一样东西不可少。”

龙涯心念一动:“是火盆!”

阮墨翔微微点头:“游阗兄果然是聪明得紧,当年和游阗兄同在京师之时小阮若非早已心有所属,少不得也对游阗兄甚是钟意。”

龙涯闻言,不由得有几分面容抽搐,言语甚是生硬:“谢过抬爱,我自是无福消受。”而后岔开话题:“你必是在火盆下面的木炭中加入及其霸道的可致人麻痹的药物,待到药烟弥漫将在外守卫的侍卫放倒,你便自藏身的暗道中出来杀人藏尸,而后制造怪叫,让后院众人发觉侍卫失踪,一个个人心惶惶。只是我不明白,每晚我都在之上见得你与一干小厮一道留宿饭堂之中,不见出去,究竟是怎么离开潜去后院的?”

阮墨翔淡淡一笑:“每晚游阗兄冒雪匍匐屋顶,小阮岂会不知,只不过游阗兄所见的只是瑟瑟发抖的老曾,而不是一心复仇的小阮。有了毛裘绷带毡帽,你可以是老曾,我也可以是老曾,他也可以是,从屋顶看下去也只能看一个大概而已,而后捂着被子,那么多人挤在一处,也就更无法分辨真伪了。”

龙涯微微点头:“看来我也被那些个黄毛小子瞒了过去。那么每晚怪叫和那晚萧夫人看到的黑影又是怎么回事?为何你会选择在此间守株待兔,你怎么会知道这班辽人一定会在这个时候来到这里?”

阮墨翔无可奈何的摇摇头:“游阗兄,还是给小弟留一点余地吧,要是什么都被看透了,把戏也就不好玩了。对了,时间差不多了,我也该出去做事了,你且在此歇歇,小阮办完事再回来相陪兄长。”

龙涯笑道:“事已至此,你觉得我还会放你出去杀人么?”话已出口,忽然觉得胸口一闷,顿时脚步虚浮,勉力稳住身形,咬牙道:“你……你也在地上的蜡烛里下药了?”

阮墨翔叹了口气:“只是一些闻了就脚软的药烟而已,如果没有这东西,凭我这废人和一群孩子,怎么能一晚放倒六个契丹狗。小阮故意在前院诈死的屋内留下线索,便是要引游阗兄来此,免得误了小阮的复仇大计。”说罢伸指徐徐点向龙涯胸前檀中穴:“游阗兄,你且先睡睡。”

“等一下!”龙涯勉力喝道:“最后一个问题,你把那些尸体都藏哪里去了?”

阮墨翔的手指微微停顿,面上露出一个荒诞的微笑:“耶律不鲁现在断了四肢挂在大门前,一个放干了血,在后院耶律不鲁房里卧榻的暗格里。其余的……游阗兄,你和这位姑娘上来的时候不是觉得台阶变得不好走了吗?”

龙涯露出一个不可思议的表情,接着眼一黑,已然委顿在地。

阮墨翔目光温和,伸臂将龙涯推进浴池的温水之中。就如鱼姬一般刻意垫高头部,让龙涯面部始终保持水面之上,便起身离去,步履过处将地上的蜡烛一一踏灭,整个阁楼又恢复了先前的死寂和阴森,只有池子里温润的水还在汩汩的流淌……

6.复仇盛宴

相对于阁楼的死寂而言,饭堂里的的惶恐更为叫人绝望。

虽然门外的火堆烈焰熊熊,但是黑夜甚是漫长,这等烧法,不到四更,驿站里的油便全部用尽,虽然外面火堆添有柴火不至于熄灭,但饭堂之中已然没有照明之物。小厮们慌忙搬来许多羊脂蜡烛,在饭堂里四处点上,虽说燃烧时的味道古怪,也好过漆黑夜里的无边恐惧。

众人挤在一起彼此壮胆,虽说手里兵刃雪亮,但这等情状下早已杯弓蛇影,心里都在念叨着期盼着天明的到来,可是越这般期盼,时间就过得越慢。与此同时,心神俱疲所带来的种种困顿开始影响着辽人们。甚至有人开始握不住手里的钢刀……

萧肃也惊恐的发现自己的身体也开始酸软无力,便是要在桌前坐稳身形,也觉得吃力非常,只有拼命的握住桌上的刀,左手握住趴伏在桌面的妻子的手,转眼见随侍身边的茗香跄然倒地,心中却暗叫不好!

就在此时,外间的火堆黯然熄灭,饭堂内若干蜡烛的微光照出门外一个雪白的身影,只见宽大的袍子随风起舞,硕大的狼头狰狞无比!

萧肃咬牙与之对视良久,只见那雪白的身影正一步一步的踱进门来,身后跟着几个矮小的身影,一个个手持钢刀逼上前来。然而这饭堂之中却无半个人有力气站起来。等到借着烛光看清楚那几张带着杀气的少年的脸,萧肃忽然觉得自己蠢得厉害,哪里有什么鬼狼,从一开始,他们所对付的就只是一个残疾以及一群孩子而已!

“你……够狠……”萧肃恨恨言道,然后看着对方揭下那只硕大的狼头面具,露出一张扭曲而布满伤痕的脸来。他叹了口气:“一开始你编出这鬼狼之说便是要让我们惊慌失措打乱布防,再一个一个的谋害我等,先诈死惊走耶律不鲁使其落单将之屠戮。而今在这里动了手脚让我等无法动弹……我早该想到是你在搞鬼。”

“没错,不过你现在才回过神来,却是迟了。”阮墨翔冷笑一声,将手里的面具扔在一边,自身后抽出一把锋利的长刀来:“你还有什么遗言?”

萧肃叹了口气,自知无幸:“我与你素不相识,为何设下这等迷局在害我等?”

“因为三个字,苏念梅。”阮墨翔答得简明扼要。

萧肃苦笑一声,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随后开口言道:“你是宋人?若是如此死在你手里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希望你答应一件事情。”

“什么事?”阮墨翔有些不耐烦。

“我夫人也是宋人,你等怨恨的只有我们这些辽人,我夫人一介女流,烦请阁下放她一条生路。萧肃一生从不向人求肯,而今只有这个心愿,烦请成全。”萧肃的口吻很是低声下气,而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想要逃出生天固然是不可能,若是哀声求告可换来爱妻活命,便是天大的幸事。

阮墨翔闻言蓦然一呆,忽而放声大笑,笑声未停忽然眼中凶光一现,大喝一声:“动手!”

只见几道雪亮的刀光闪过,那几名少年手里的钢刀已然如砍菜切瓜一般朝地上横七竖八的倒着的辽人脖颈招呼过去,只听得惨叫连连,鲜血横飞,早结果了十余条人命!

“小牛,十三岁,七年前雁门关一役痛失双亲,沦为孤儿。”阮墨翔柔柔的预调如同叹息一般,带着压抑的愤懑:“小文,十一岁,七年前雁门关破,全家上下俱被残杀致死,唯有小文躲在水缸里逃得一命;大蛮子,十四岁,七年前的战乱中抱着才三岁的妹妹燕儿躲在草堆里逃得性命,可是燕儿年幼体弱,几天后感染风寒死去,在此之前,他们兄妹俩都出自殷实之家,全家和睦……”他一面缓缓的报着孤儿们的家门,清清楚楚无一遗漏,一面长刀拖地,慢慢的朝萧肃走去,刀尖在青石地面磕出点点火花。

萧肃心知他们都是讨债而来,只是憋住气力大声吼道:“我夫人是无辜的,你放了她!”

阮墨翔似是充耳不闻,自是尤自的一一念叨,当走到萧肃面前之时,面带讥诮之色:“苏棠儿,二十五岁,本是大宋工部侍郎苏念梅亲妹,七年前于雁门关外痛失兄长,为报国仇家恨,委身仇敌萧肃,营营七载……”

他满眼快意的看着眼前这个自身难保还在拼死为妻子求肯的异族男人,既讽刺又悲悯,就连他自己都说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复仇快感,而身后的几个复仇的孤儿也停下了杀戮,因为他们的仇人全都倒在了血泊之中,就连那侍婢茗香也一刀毙命,接下来便是将早已备好的解药塞在与辽人们一道被迷倒的孩子口中,待到一个个苏醒,便纷纷站起身来,走到萧肃身边,将其团团围住,一双双原本应稚气单纯的双眼,闪现的只有仇恨!

萧肃的手虽然一直还在握着妻子的手,而此时却是一股难言的悲凉自心头浮起,渐渐走遍全身,绝望的双眼看着自己心爱的妻子在服食了孩子手里的解药后悠悠醒转。而后那双令他无比眷念的忧郁双眸却带上了他从未见过的决绝和复杂眼神。

“原来你是苏念梅的妹子。”萧肃苦笑一声,声音甚是苦涩:“报应,报应,早知今日……”他言语哽咽,却是再也说不下去了,只是满脸悲苦的笑意。

“既然你已明白,也就可以安心上路了。”阮墨翔将手中的长刀放在萧肃面前的桌上:“棠儿,第一刀是你的。”

苏棠儿伸手自桌面拿起长刀,眉头微颦,幽幽的叹了口气:“想不到这一天终于到了。”

萧肃脸上依旧带笑,看着眼前这个与自己做了七年夫妻的女子,“虽然有些意外,不过这样也好,至少我知道他们不会危害到你的性命。”

“你以为这样说,我就会放过你?”苏棠儿的神情甚是无奈,手里的长刀已然抵在了萧肃胸口。

“当然不会。”萧肃叹了口气:“一直以来我只是感觉到你心中抑郁难解,不想这源头却是在我身上,既然是我欠你的,现在还给你也很公道。动手吧。”

苏棠儿握刀的手有些微颤,紧咬的下唇闪过一抹胭脂红:“难道到了这个时候,你就没有什么要问我的?”

“你希望我问你什么?”萧肃怅然一笑:“世上没有那么多如果,有些事情做下了,也就回不了头。我倒是希望没有七年前的那一战,你我也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不过细细一想,要是没有那一战,你也早已在故土寻得夫郎下嫁,自也没有我俩天南地北这场姻缘。能有这七载之缘,我已死而无憾。只是没想到让你郁郁七载,难见欢颜的居然就是我自己。只能徒叹一声天意弄人……”

苏棠儿眼圈蓦地一红,不由手一软,长刀啪的落在了桌上,此时此刻,萧肃也不知何处来的力气,双手扣住刀锋朝自己胸膛一送,只觉得胸前一凉,那利刃已然穿胸而过!

苏棠儿下意识的想要去夺,自是抓了个空,眼见萧肃面露心满意足之色气绝而亡,只觉得一切尽是惘然,两行清泪早漱漱而下,脚下一软,人已然直挺挺的朝后仰倒!

阮墨翔见状忙伸臂将她揽住,只见双目紧闭,面容悲戚,早已昏厥过去。转眼看看那萧肃的尸身,心想原本是打算给他些零碎苦头,而今既然萧肃已亡,总算了了一桩心事,然而这七年来,处心积虑也只是为了报仇,而今仇人俱已伏诛,似乎全然不知以后的路应如何去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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