嘹亮的鸡鸣让百里静霎时清醒,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后,揉了揉眼睛:“来人,给本宫更衣。”话刚说出口,她突然反应过来她已经到了鹿台山,未来三年很难再会有养尊处优的生活了。长吁短叹之间,她只好默默地从床上爬起来,艰难的换衣服。
以前在宫中,何时自己穿衣,都是她的婢女,一边听着她打哈欠,一边给她更衣。一炷香过去了……
竹楼中突然传出一个震耳欲聋的声音响彻云霄,惊飞了树上休憩着的鸟儿:“啊啊啊!什么破衣服!这么麻烦!作死么?”
于是,她悲怆的因为那几个扣子,整整浪费了她宝贵的一个时辰的时间。穿好这件令人恼火的衣服之后,她迅速奔向讲武堂,迟到的人,可是要扎马步的。
待她气喘吁吁走入讲武堂时,众弟子都已经开始打坐了。她蹑手蹑脚的从打坐的师傅身旁走过,心里默念祈祷:不要看见我,不要看见我……
正待她庆幸师傅没有察觉她时,便听见师父幽幽的声音喊道:“百里静。”
她猛地顿住脚步,皮笑肉不笑的干咳了两声:“额……师傅我错了。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语气中满是恳求。
“厅外,两个时辰马步。”正在百里静叫苦不迭时,师傅又不轻不重地说:“念你初来,一个时辰吧。”
百里静扶额,幽怨地走出门外,在树荫下扎起了马步。
屋外阳光明媚,阳光透过树叶,斑斑驳驳的光点映射在她的脸上,涔涔汗珠坠落在地上晕开点点痕迹,半个时辰后,双腿都开始打颤的她,却一点都没有叫累。
师傅站在屋内,捋着发白的胡须,眉宇之间流露着一丝和蔼:“这个徒弟,老衲可没有收错。”慈祥的脸庞上显出一丝笑意。看得出,他对百里静很满意。
“不就是一个时辰么?能有多长啊……”百里静闭紧牙关,汗水早已湿透她的全身:不行。一定要坚持下去,若是这些苦都吃不了,还能干什么!三年之后的秋狩桂冠,我要定了!
就这样,在她自我勉励之下,扎完马步,整个人直挺挺地躺下虚脱的都瘫软在地上怎么也起不来,累得只剩下喘气的力气。她看向天边的云彩一朵朵整齐的列在上空,不由叹道:“不知道谁还与我一样形只影单。”
赫如何了?他总是说他很好,怎么可能?连傻子都知道上了战场九死一生,他如何会平安无事?
“百里静?好弱啊……”一个大约与赫那般年纪的男孩向她伸出手:“喏,上来吧,师傅让我送你回去。”百里静本想狠狠反驳他几句,但一听是师傅的命令,只好乖乖的爬上了男孩的背。
“哦,对了。我叫林祈佑,你的师兄。”说罢,叹了口气:“说来你也幸运,师傅从来都没有对人那么好诶。师傅说你初来乍到,许多规矩还需要慢慢渗透,让你下午在阁楼里调养好身体,下午的训练可以不用参加。”
百里静一听,急了,她下午如果不去,与大家的差距岂不是更大?于是,深吸一口气:“喂,放我下来。”嗓音泠泠,却有着毋庸置疑的霸道。
林祈佑一愣,微微妥协:“真要想来,吃完午饭也不迟。”
百里静陡然加重语气:“我说了,放我下来。”
林祈佑何时被这样对待过,一时火起,之前的好脾气全没了,他摔下百里静在草丛中,自己自顾自走了。
百里静忍痛爬起来,掸了掸身上的尘土,不禁嗤笑一声:“终有一日,我一定会打败你。”骨关节捏的泛青,隐隐有骨骼的响声:“以我大兴嫡公主的名义起誓。”
她纵然再坚强,也是一个孩子,她满腹委屈的走了一步,没料想腿一软又瘫了下去,她好难过,她恨自己的无能。她一下又一下的捶打着自己酸软的腿:“都是你!都怪你!”忍了许久的泪徘徊在眼眶边缘,终究还是没有掉落下来。
她要强,他软弱。她要强到可以因为以前过分的贪玩儿,被母后“赏赐”了五十杖责。打完后,母后心疼的捧着她的脸问她痛不痛,身上血肉模糊的她却反过来安慰母后说母后不哭。
她也可以软弱到被一个交集不多的师兄摔下背,委屈的想哭。
“是不是很恨?”沉郁有力的声音传入百里静耳内。
“师傅?”百里静缓缓转过身,乌黑的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肩头,低下去的眼帘遮盖住了她的神情。
师傅走过去,轻抚着百里静的头,道:“祈佑都与我说过了,你,应该想要变得足够强大吧。”
百里静眼中似有水汽氤氲:“做梦都想。”
师傅沉吟了一会儿:“打通全身经脉的锥心之痛你可否能承受住?”
百里静向西北望去:“能。”
师傅带着百里静回到讲武堂,百里静双腿盘起,双眸紧闭。师傅将内力缓缓送入百里静体内。刚开始,这种醇厚的内力游走到四肢百骸,没有丝毫疼痛,反而有种舒适的感觉。但到最后,这种力量开始横冲直撞,在身体内翻江倒海。
“咳咳……”鲜血应势咳出。当这股力量流到心脏时,又开始不安分起来。锥心之痛再度袭来,她死死地咬着唇瓣,不想让那撕心裂肺的声音传出。鲜血顺着百里静的唇角淌了下来:赫,你受伤时,是不是比我还疼呢?赫……
“静儿!”司徒赫“噌”的一声站了起来,四处张望。他听到他的静儿唤他了,他听到了!
“司徒将军,七皇子找您。”门外的士卒对他说。
司徒赫稳了一下心神,信步走出帐外。
“参见七皇子殿下。”
“司徒将军不必多礼,请起。”
司徒赫起身,一双凤目坦荡:“听说西北匈奴又来了,领兵的是个十五岁的女孩。”
七皇子听了,眼角笑意略显:“你也才连十二岁都不到啊。”
司徒赫唇边也泛起笑意:“司徒赫请缨!”铿锵有力的字眼迸出,带着浓浓的战意。
七皇子大掌一挥,嗓音醇厚有力:“允了!”
司徒赫释怀一笑,狭长的凤目勾人心魂。
回到帐内,司徒赫百无聊赖中取出百里静给他的平安符,他置于鼻前,淡淡的龙涎香让他烦躁的心安静下来。他走至桌案前,研好墨,便铺开信纸,提笔写道“
静儿:
最近你过得如何?练武累么?其实你不必这么拼,三年之后我就回去了,回去后,我们去找李渝、墨翛珩,去吃醉仙居上的荷叶鸡……
已至盛夏,想必护城河中的红莲也盛开了吧,一定很美吧,好可惜我看不见了。不用总是担心我,有你送我的平安符,我总是会逢凶化吉的。我很好,不用担心。
小黑怎么样?准时给它吃饭了么?它的嘴可是很挑的,不要老是喂它吃胡萝卜。对了,你可千万别离它太近。它那么爱咬人,你又有失血症,与它相处时可要小心些。
嘿嘿……不怕你笑话,我的武功近来进步很大,虽比不上七皇子,但自保还是绰绰有余的。如果你武功不好被人欺负,一定要告诉我,我会毫不留情的把他揍趴下!还有两年六个月零七天,这两年六个月零七天,静儿,你会想我么?哎,你这么个没心没肺的傻丫头,八成过一段儿就会把我忘了吧……
还有哦,静儿。练好武功后不要总是打打杀杀的,要不然以后谁敢娶你啊?以后变成了老姑娘,可别来找我哭啊。
其实,你去五台山挺好的,走出了皇宫,自由了不少吧。你平时最多出宫也就一两日,这回一去三年,没有姑姑、姑父的教导,耳根子是不是清净了不少?
最后呢,呵……这三年后我若凯旋,我们并肩看天地浩大可好?可若我回不去的话,还要拜托静儿照顾一下我的父母。有时间,待我去看看他们。
哈……废话我就不多说了,边疆战事急啊……要好好照顾自己,多多保重自己的身体。
另外,最近匈奴来犯,通信时间改为每月三次吧。
司徒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