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达撇到到叶峥眼神,两只眼睛如同撞在一柄锋利的刀刃上,寒气直冲进心里,瞬息一招砸下来竟然没敢上前接招,反而莫名其妙的退后半步。此时花千娘与欧阳雄正在左右助阵,他这一下算是直接把这二人推到前面。
花千娘猝不及防,尖叫一声:“老大你疯了?!”硬着头皮去接硬掌,出掌半途猛地想起这小子惯会使毒,老娘这双手打下去岂还有活命的道理?
花千娘赶紧祭出妖花暗器,一连数十枚往叶峥身上不要钱似的招呼。叶峥似游鱼似的左闪右躲,大笑声倏尔在前下一刻又到了后面。花千娘急得团团转,本已衰老的眼睛越发追不上一闪而过的身影,气力也逐渐消退。
欧阳雄见此朝吐了万达一口唾沫:“千娘坚持住,我来救你了!”
叶峥接口:“还就怕你不来。”
欧阳雄眼见他架掌而来,心中大喜过望,心道老子什么都可说是不行,唯独这掌法自缝上开裆裤还从来没输过。当下一鼓作气迎掌而上,谁知掌力刚刚打出去一半,叶峥忽然朝他做个鬼脸侧身转过,眼前突现一朵飞掠而来的妖花!
“死人,快躲啊!”
花千娘本想在叶峥身后偷袭,谁知偷袭不成反倒害了欧阳雄。那妖花分为五瓣,每一瓣都长着无数细小的毒刺,扎进肉里如同被千万只毒虫咬噬。
英雄客栈里响起欧阳雄杀猪般的叫声,俊秀少年欢快地叫了声“打得好!打得这些混蛋找不到北!”还不怕事大地蹦起来拍掌大笑,万达冷眼朝她扫过去,她不但不怕反而掐起腰来朝他瞪眼睛:“看什么看,再看本公子把你眼珠子挖下来!”
万达冷笑:“那我就好好瞧瞧,你是怎么挖人家眼珠子的。”说罢背起手,大步招摇地从当中走过。
花千娘知其意思,联合欧阳雄死死缠住叶峥不松手。那俊秀少年见万达气势汹汹地就要冲到自己面前,再也笑不出来了,连连退后却被什么绊倒在地上,慌忙一瞥竟然是适才请来的某英雄的腿,她重新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样去求那英雄,可哀求的话没说出来,那英雄早已跑得没影子了。
“你们这些胆小鬼,贪生怕死!”
俊秀少年尖声怒骂,万达魁梧的身影压在她瘦小的身影之上:“胆小鬼?死字面前谁不害怕,不过你不用担心,你很快就可以解脱了。”
俊秀少年虽害怕地浑身战栗,眉间却毫无退缩之意,直直怒视着他。万达的铁一般虬壮的手臂伸过来,她咬紧牙关,千钧一发之际,突然拔出匕首刺向他的手臂,却被轻轻避过。
万达用另一只胳膊掐住她的脖子强行架起来,对正与花千娘、欧阳雄两人苦苦纠缠的叶峥得意喊道:“你的朋友在我手里,还不束手就擒?”
叶峥被两方夹击打得手忙脚乱,匆忙间还不忘还嘴:“束你牢牢的擒,这人和我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你杀了她罢,少了她我还能多活几年!”
俊秀少年终于吓得身子软下去,但骂人的声音不减反增:“你、你见死不救,你是男人不是!”
“那好,我不是。”
“……你混蛋!”
俊秀少年一急之下喊出原本娇媚的女声,万达在她白皙的脸上细看了两圈:“原来不是朋友,而是情人。”说罢五指更紧地扣住了她的咽喉。
叶峥只想骂娘,郁闷之下力气大增,将花千娘与欧阳雄双双震退几步:“老子不管啦!”竟然扭头就走!
少女急得跳脚,张开手臂抓他的影子,斗大的眼泪夺眶而出,什么话都往外骂。花千娘媚眼流转:“小姑娘,男人么,光哭骂是留不住的,看姐姐怎么让他留下。”说罢从腰间拔出一口细长的软剑,直对着叶峥后心戳去。
此时二人距离不过丈余,突如其来的一剑刺得又快又狠,但叶峥是何等样人,花千娘论武功都无法单独取胜,耍心机更不知道低了多少,只见剑芒掠过,叶峥迅速转身,反扣住花千娘的手腕,剑势随之逆转,最后竟然架在了她自己的脖子上。
“你……啊!”欧阳雄见势不妙正要出招,体内妖花之毒却适时地发作,当即瘫软在地上哀嚎。
少女大大的眼睛里闪过感激的光芒,配上粉红的脸颊说不出的娇媚动人,眼波流转,声音娇糯:“英雄……”
“少来!”叶峥厉声打断,“别喊我英雄,英雄都要被你们这些蠢人拖累,我还是做个混蛋好啦!”
少女绯红的脸青了回来,当即还嘴:“你说谁蠢,小肚鸡肠!”
叶峥:“……”
“现在说什么也晚了。”万达冷哼一声,似乎并不担心花千娘还在人家手里,满是胡茬的嘴角扯出残酷的笑容,“这女人你就是杀了也没有用处,少一个人,我也正好可以多分一个人的钱,不过这样娇滴滴的小娘子要是死了,抑或是落到了我这样粗鄙的汉子手里,那可就不太好了。”
万达一直以来都是五窟鬼的首领,自“杀星神”常牙满死后其势更无人与之争锋,且经过九年磨练更加老辣,较之当年的常牙满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少女感到他粗糙的指头划过自己的脸颊,恶心地直欲作呕,她并不是真不怕死的人,相反她很害怕死亡,但一想起自己正在遭受什么,将来还可能因此为哥哥蒙羞就不想在世上多活一秒,原本泼辣的神情逐渐有些悲凉之感,果决叫道:“呸,休想!姑奶奶就是咬舌自尽也不会让你动我一根手指头!”
说完还真的咬舌自尽,可惜牙没咬下去,嘴巴里现行被塞上一块破布,蒙汗药的刺鼻气味扑面而来,少女连挣扎都没挣扎几下就晕死在地上。
叶峥简直被她蠢哭了,姑奶奶,那有自杀还跟别人打招呼的,你是真想自杀还是想气死我啊……
万达笑得更加肆意:“你不用摆出这幅表情,很快就要轮到你了。”
叶峥奇道:“大叔,你好像还没太看清楚吧,我这里有人质。”
万达哼了哼,直接将少女仍在地上:“千娘,不要闹了。”
此话一出,叶峥的身体颤了颤,花千娘安然往他怀里钻了钻:“我可不,这孩子虽然瞧着瘦,可胸前的肌肉当真结实,奴家还没有依靠够呢。”
花千娘的身体靠过来,叶峥忽然觉得胸口上有股酸麻的感觉,软软糯糯地直流进心脏里去,进而全身都酸麻无力,连头也有如千斤重怎么也抬不起来。
花千娘得意地看着逐渐靠在自己肩膀上的脸,直到那双眼睛再也睁不开,轻轻扶住他的脖子一拉令其滑到怀里搂住,还拿出手绢来擦擦他脸上的灰尘:“瞧不出来,这小子还挺俊,我都不舍得杀他了。”
万达冷冷道:“死到临头还想着作乐,如果这小子还不是‘那个人’要找的,那生不如死的后果你不会不知道吧。”
花千娘打了个寒战,眼里娇美荡然无存,转而漫上阴狠怨毒,显得那道横亘脸颊的伤疤越发狰狞可怖:“我也希望,他就是他,那可真是得偿所愿皆大欢喜了。”
药性绵长,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沉沉睡梦间,叶峥梦到九年前被五窟鬼逼到悬崖的那一幕:身量尚小的杜康在他脚边卑微地跪向面目子狰狞的几人,哭喊着请求他们绕命,企图靠失去尊严来换取两人的平安,而那时的自己却半点不能领会他的意图只顾反怒咒骂,问自己怎会瞎了眼救了个贪生怕死的人?
迷迷糊糊之间竟然晓得自己是在做梦,他终于看到当年幼的自己连声吐出伤人的话的时候,杜康的眼角也在不断淌出泪水,直到为他舍命扑上去撞开欧阳雄的时候,眼里都有绝望的神采。
原来害死杜康的不是五窟鬼,而是我吗?
梦里的杜康正要跌入悬崖,他还来不及救人,脸颊上忽然传来刺痛,梦境倒塌,悬崖变成一张女子放大的脸,叶峥惊呼一声靠在墙上,待睁大眼睛看清来人才摸着脑门喃喃自语:“为何传说中的聪明人都有聪明人作陪,我却时时刻刻遇见些蠢货,难道老天爷对我太好,总要安排他们来更加体现出我的智慧?”
“啪!”地一声耳刮子,叶峥不注意被打得蒙圈,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披头散发的少女:“我去咧,你胆子不小哇!”小爷长这么大还没被人打过脸!
少女掐腰瞪眼,下巴颏几乎指到天上去:“本姑娘看你像是被梦魇住了,特地叫醒你,你小子不感激我反倒又犯起混来。怎么,还瞪,有本事咬我啊。”
叶峥看着伸到眼前的手背,扭头嫌弃道:“不好意思,我从来不吃猪蹄。”
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