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时面对着一个大摊子,还是十分焦急的。
而且我也不信任我父亲留下的那般老人,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
我认为他们收成有余,开拓不足。
我要认识新人。
年轻的人,在意识和能力方面都有着创新意识的人!
这样的人才能将我的生意经营得更大,而不是像以前一样,只有几家临街的店铺而已。
于是我便在各地游玩,就是为了不断地认识新人、能人。
也就是这样,我认识了老孙。
老张在我遇到过的老板里算不错的了,就像刘备,礼贤下士,重情重义,而且大权下放,信任下属,所以我愿意在他手下一干就是十年。
良禽择木而息。
认识老张,也算是有缘。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了。
重点是,我想离开了。
这几年为张氏布行做牛做马的同时,我自己也积攒了不少,不只是钱,还有很多关系。
因为在张氏布行里,我已经待了十年了,张氏布行的壮大,也是我一手操办起来的,这让我在业内也小有名气。
所以我想自己也开个布行了。
但是我还没有和老张说。我肯定他不会同意。
大家都是聪明人,我找什么借口都没用。
他肯定猜得出我的想法。
刘备再信任诸葛亮,还不是在白帝城假惺惺地试探了一番诸葛亮?
我敢用我布行十年的经验来打赌,当时诸葛亮要是说声好,马上就人头落地。
伴君如伴虎,人人都懂得这个道理。
当老大的,最忌讳手下功高盖主,然后又想着自立门户。
我已经可以想象老张知道这个事情后的反应,他一定会想尽各种办法让我留下,譬如再许我以重金,譬如谈及十年的交情,譬如结个儿女亲家……总之他是不会让我走的。
至少不会让我活着离开。
但是我一定要离开!
我也想来一番自己的事业!
他妈的。
真他妈的。
老孙这个狗娘养的。
老子给了他这么多好处,让他做老板,给他重金,给他豪宅,给他美女。
他居然想走人。
说什么回家养老。
养个屁老。
还不是想回老家自立门户。
他妈的!
都怪老子这几年疏忽了,忘了注意老孙手底下的活动,被他的表面工作给骗了。这狗娘养的畜生一定私下积攒了不少关系,他自己回去开个小公司,虽说不能闹翻天,但至少能混出个名堂来,而且肯定要挖走我不少客户,没准还拐跑我不少手下。
他妈的。
不行,不行。
我绝对不能让他走。
他老孙就算是死,也得死在我张氏布行里!
不过话不能这么说,我忍住了心中的怒火,换了张笑脸,在三聚楼摆下酒桌,要好好和他谈谈。
若不是认识老张这么多年了,他刚才那好像死了爹娘的表情还真能唬住我。
什么多年相处,情同兄弟,不忍分离!
什么张氏布行,你我心血,怎能抛下!
什么儿女联姻,亲上加亲,百年好合!
去他娘的狗屁!
全是为了留下我做的戏!
这不,又拿出一份很唬人的契约,条件听上去还真不错。
不过一签就要签十年。
十年后我就五十五了,能不能活着还是个问题。
老张拿出这份契约的时候笑得像朵花一样。
我倒是真想让他脑袋开花!
不过我还是假惺惺地签下了。
老张看到我签字的时候,显得很惊讶。
大概他认为我还是不会同意吧。
哼哼,我到底是不会同意的,但是我要让他安心而已。我还是有后招的。
签完以后我和他说,老张,我这回估计是得终老在布行里了,我只希望我死后,能落叶归根。
老张拍着胸脯说,亲自为我扶柩而归,三四千里视若等闲,一路上就是有九九八十一难,他老张也认了!
我说好,把这加在契约上!
老张没当回事,就补充上去了。
他中招了!
再精明的老板也有中招的时候。
因为他不知道我的几手绝活。
做人嘛,总得有些隐私。
老孙老实了一年。
这一年,布行又在苏北和浙南开了两家分店,福建那边的渠道也打开了。
我很满意。
虽然这一年的确给了老孙更多的好处,但是比起两家分店来,还是九牛一毛的。
但是我始终有些怀疑,老孙这么坚定独立的信念,怎么就会被我说服的呢?难道他真的看中这些红利不成?
还是他有什么后招?
有也不行啊,契约上白纸黑字写着呢。
如甲乙双方有一方违反其中一条,就必须赔偿对方或对方的继承人一万两黄金!
一万两黄金啊!
抵得上我的布行半年的收入了!
我相信老孙也不会儿戏的。
所以这一年,我的心情是十分紧张的。
我生怕老孙突然有天失踪了,而且是居家失踪,我连索赔都没地方去找!
我相信这小子做得出来!
所以,我派了很多人,监视着老孙,包括老孙陕西的老家。
但是老孙看起来真的很老实。
我也就稍微安了点心。毕竟我要操心的地方也很多。
但是有一天,我派去监视我的人回来后在屋外告诉我说,老孙死了。
什么?
我吓得一泄如注。
真的死了。
老孙还真他妈的死了!
死得很彻底。
面如死灰,无声无息。
要不是死者为大,我还真想让仵作看看老孙的尸体,解剖了都可以,只要让我清楚老孙这家伙到底是怎么死的。
说死就死了!
我命人看守尸体一天一夜,没有动静。
要不是怕尸体开始腐烂,我真想继续派人看着。
没办法,现在只能略微处理下,放在灵柩里,送回他老家了。
唉。
这老孙,死的还真不是时候,分店的很多业务还要他来操持呢,就甩手不干了,还找不回来!
唉。
老孙,这下你满意了,我要送你回老家了。
不光是因为契约上这么说的,我这么做还是有其他原因的。
我,张元公,是个守信的人,而且是个爱护下属的人。
亲自送下属的灵柩还乡,传将出去,这以后对我死心塌地的人,还会少吗?
老孙,我就辛苦一下,用你的遗体,来唱最后一出戏吧。
你放心,我会好好安顿你的家人的。
不会让他们受了委屈。
唉,我终究也伤感了起来。
毕竟,死者为大。
我总不能像伍子胥一样,把老孙再鞭尸一番,让这厮活过来,再为我卖命吧。
他都已经卖过一次了。
我还是打他儿子的主意吧,培养好了,以后给我儿子打下手。
让他们父子为我们父子做牛做马!
哈哈!
这主意不错。
想到这儿,我气消了。
有时候,真的很无奈。
当你发现事情的真相不是你想象中那样的时候,你就会感觉很无力。
被人耍的感觉,总是很不爽的。
而且是耍的很彻底。
如果现在我手里有把刀,我一定把老孙砍成十八段!
看他这次怎么活过来!
对!没错!
老孙这厮,居然给我活过来了!
就在我千里迢迢将他的灵柩送回老家的那天!
我就奇怪,为什么到了孙家,他老婆和儿子看上去都不是那么伤心,没有披麻戴孝,孙老婆子还做了饭菜,准备招待我。
说什么辛苦我了,自然要招待一番。
我心里想算了吧,我吃惯三聚楼了。
一会儿孙老婆子又说要找人陪我喝酒,她两个儿子说辈分不够,不敢陪酒。
废话,老子什么身份!
是你们两个后生仔的老子的老板!
心里正不爽的时候,我看到孙婆子拿把刀冲了过来。
我慌了。
就算我不肯赏脸吃饭,也没必要砍我吧!
我正慌张着呢,孙老婆子拿着刀冲过了我身边,一刀劈在了老孙的灵柩上,嘴里还大叫着,老鬼,都到自己家了,还装什么死!赶紧给老娘爬起来陪客人喝酒!
我顿时愣了。
这婆娘,难道疯了不成?或者压根就是个傻子?
要不然怎么叫死人起来喝酒呢?
然后下一幕就让我明白了,我才是傻子!
被人玩弄的傻子!
真该找个画师,把老张当时的表情画下来。
他嘴张大的程度,估计都可以塞头牛进去。
我便笑着,向老张施礼道,老板,你真是守信,果真亲自将我送回来了!
老张站在厅中,表情已经凌乱了。
我不管他,径自走到桌边,一面喝起了小酒,一面招呼自己儿子坐下,一道喝起酒来。
老张!
我喝了口烧刀子,大呼过瘾,便回头叫他。
老张慢慢转过身来,浑浑噩噩地看着我,说道,老孙,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笑笑,我是真死了。不过到了阴间,见到了老爷子,老爷子说有话带给你,便让我还阳了。
什么?老爷子?你说我爹?
是的,老爷子说布行生意太大,容易引起各方不满,所以特意叫我过去,嘱咐我一定要告诉你。
老张的表情还是半信半疑的,但是人已经靠近了,说道,老孙,你确定你说的是真的?你刚从阴间回来?还见到了我爹?我爹托你传话给我?他干吗我不托梦自己告诉我?
我叹口气,说道,老张,你一心扩张,会听得进去吗?老爷子唯有找我前去了。
我才不信!你就玩我吧!老张气恼地坐下,也吃喝起来,一面说道,你玩我吧!我也玩!我就在你家里赖上了,不把你家产吃光,我就不回苏州了。
我看着老张狼吞虎咽的,并没说话,只是笑笑。
过了许久,我说道,你的确不用回去了。
老张呆了呆,说道,你什么意思?
的确,刚才我说的,都是骗你的。其实呢,我买通了所有人,医生木匠保镖。医生,帮我证明我已经死了;保镖呢,一路上趁你睡着时,给我送食物饮水,夜间还让我出来方便;木匠呢,为我在灵柩上留了很多气孔,可惜你还一直被蒙在鼓里,还以为我真的死了。
可笑啊,可笑!我这样做,就是为了把你引出来。
老张怒道,老孙你够胆!说罢,他正欲起身,想要扑过来的样子,我挥挥手,屋外便冲进来几个人,架住了老张。
你们几个反了不成!老张看着自己的手下,现在正押着他自己,不禁恼羞成怒。
没错,他们是造反了!我早已将你在布行里架空了,现在大概除了你老婆孩子,已经没有你的人了。今日,我就要逼你签下这份契约了。
我笑着,将一份布行转让的契约递了过去。
放心吧,老张,你签好了以后,我照样会为你扶柩而归,三四千里视若等闲,一路上就是有九九八十一难,我老孙也认了。
好了,老张,你就签字吧。
叩其门开,长子出见。告以尊翁病故原委,为之泣下,而其子夷然,但唤家人云:“爷柩既归,可安置厅旁。”既无哀容,亦不易服,张骇绝无言。少顷,次子出见,向张致谢数语,亦阳阳如平常。张以为此二子殆非人类,岂以孙某如此好人,而生禽兽之二子乎!
正惊叹间,闻其母在内呼曰:“行主远来,得毋饥乎?我酒馔已备,惜无人陪,奈何?”两子曰:“行主张先生,父执也,卑幼不敢陪侍。”其母曰:“然则非汝死父不可。”命二子肆筵设席,而己持大斧出,劈棺骂曰:“业已到家,何必装痴作态!”死者大笑,掀棺而起,向张拜谢曰:“君真古人也,送我归,死不食言。”张问:“何作此狡狯?”曰:“我不死,君肯放我归乎?且车马劳顿,不如卧棺中之安逸耳。”张曰:“君病既愈,盍再同往苏州?”曰:“君命中财止十万,我虽再来,不能有所增益。”留张宿三日而别,终不知孙为何许人也。
驴雪奇冤
杜峰是个捕快。
江湖上的流传如下:江洋大盗俱俯首,老杜神捕鬼见愁。十三太保横行走,鬼神不管人间忧。
老杜到底有没有抓过鬼,我们不清楚,但是老杜从没有破不了的案子和抓不了的犯人。
这个是事实。
彪悍的人生往往是不需要解释的,老杜也是。
但是这次的案子,听说把老杜给难到了。
不是密室,也不是无头尸,甚至比这两者更甚。
连尸体都没有,确切地说,不知死活。
光天化日的,人就没了。
而且一点线索也没有。
案子很奇怪。
似乎是两个案子,看似没有关联,但是老杜认为,可能有联系。
一边原告是任丘大户刘家,状告自家的车夫马三,罪状是谋害刘家少爷,刘华。
另一边的原告是张家庄的秀才张易,状告自己岳父,罪状是谋害自家媳妇张李氏。
老杜觉得这帮人疯了。
首先,我们分析一下作案动机。
马三是刘家的车夫,每月有五两银子的收入,并且加上跟随少爷刘华四处走动时候的赏赐,估计还会有将近五两银子的好处费,那么平均每月加起来就是十两银子。
老杜一个月的俸禄只有二两。
十两银子的收入,在任丘县,已经算是大户了,可以每天喝个小酒,叫个姑娘,还不带重复的。
而根据以往的记录,刘华和马三的关系,并不差。
那么马三如果杀害自家少爷,会有什么好处吗?
贪图刘华身上的钱财?
而根据刘家人的陈述,刘华不出远门的话,一般身上带的银子不会超过一百两。
这个不是他想带少点的,是刘老爷子管得紧。
一百两银子,马三在刘家已经干了十五年了,手里拿过的银子,至少已经有一千五百两了。
他为了这一百两而行凶,可能性不大,但也不是没可能。
而很有可能的是,刘华遭遇绑架,马三是内应。